第31章 第二时空08
【08】
江城迅速变天，片刻后，暴雨落下。
躲避不及的行人被淋成落汤鸡，街道上逐渐撑起一把把蘑菇伞，过往车辆激起片片水花，让行人道上的路人二次受伤。
远处，高楼之上。
乔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低低的云线，她晃动手腕，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并摇晃。
真丝睡衣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慵懒地倚靠在窗边。
半晌后，她勾起唇角。
她在笑常鸥。
常鸥太天真，以为一场混乱就能动他们乔家的根基，然而她再处心积虑，之于他们也不过是一场虚惊。
身后有脚步声，乔晴转过身，步远正从卫生间里出来，身上裹着白色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还挂水珠。
他走到乔晴身侧。
乔晴淡淡一哂，对眼前人不悦的眼神置若罔闻。
步远沉默地望向窗外，天已经接近暮色，他闻到一股香味，侧眼一看——桌上点了熏香。
这气氛朦胧又迷离，乔晴将杯子放下，从他身后抱住他：“虽说是虚惊一场，但这也算个教训，你家那位……可真是和我们撕破脸了。”
提到常鸥，步远兴致全无，猛地挣开她，转身去吧台上拿酒杯。
乔晴讪讪站直。
大概是觉得酒杯不痛快，他直接开了瓶，坐进沙发里沉默地喝。
——他想不通，常鸥就那么看不上他么？
这场常鸥主导的混乱，他的确做梦也没想过。常鸥性格隐忍，在他身边多年也只敢暗地里有动作。制造这样大的舆论风波，他也是第一次见。
新鲜，还有点刺激。
不过，常鸥还是太天真了。
这点皮毛之痛，对他们两家来说尚不及骨血。
步远忽然有些遗憾。
本以为常鸥还能再演一阵子，他们两个之间还有斡旋的余地，他还有争取到她的可能，但现在……
他想起那天被常鸥拿在手里的玫瑰花。
花落地的瞬间，他们的牵扯也就没了。
半瓶酒下肚，步远有些微醉，他抬手按住太阳穴，觉得脑仁一蹦一蹦跳。
这时候乔晴很有眼力见地依偎过来：“我小叔叔说，警局那边都已经换上了我们的人，这事很快被叫停，我们在酒店里暂住一段时间就行，避避风头。”
步远“嗯”了声。
乔晴：“舆论上是对我们不太好，但时间这个东西嘛，能消弭一切。”她吻了吻步远的耳垂，步远伸手揽住她：“这次多谢你小叔叔把我们保出来。”
“举手之劳。”乔晴脸颊微红，笑笑说，“江城还是我们说了算的，只是云南那头有点麻烦。区区供货商人，居然也想占我们家的工厂，真是……”
步远欺身而来。
片刻后，步远安抚乔晴说：“她送我们一个物理，我们也得有回礼，没关系，至多三个月，一切都能恢复正常。”
边垂太古镇的这场动乱，是乔家策划的反击。
下山的那批“采买”分子，是冲着钱正威去的，这人死追着长宁基金会不放，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
不过钱正威命大，那么激烈的枪战里也只是中了一枪。
但好在飞鹰计划换了新的领导人。
新领导人盛建国是他们收买的在警局中的暗线。不负所托，新领导人现在已经成功阻止了飞鹰行动的继续。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恢复正常，偏离的轨道即将再度回归原位。
步远吻了吻乔晴的头发。
——至于那个钱正威，就让他死在医院里好了。
常鸥于半夜三点醒来。
因为是补觉，她强迫自己老老实实睡。
三点，外头还一片漆黑，常鸥悄声下床换衣服，脱了被汗浸透的衣服，换上她的黑色紧身衣，高帮军靴。然后咬住发绳，用手把头发捋到脑后，高高扎起。
常鸥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弃子。
不仅是她。
山上的陆一凡也要白白牺牲。
江城势力变换，步远他们又他妈的再次渗透进来搞事。
怎么他步家就是阴魂不散，怎么整都像烧不尽的野草，小风轻轻一吹，就又他妈的烧成一片了。
常鸥“啧‘了声。
步远他们家大业大，兜里攒的钱花到下辈子都花不完，他怎么就不知道消停点干点好事，再不济，当个败家子也成，干嘛非得助纣为虐。
现在的常鸥被打击了两辈子，信心直线下降，早就不复当年意气风发，但好在人心性难改，骨子里的偏执丢不掉，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她还就不信了，区区一个步远，满手的罪孽，到处的破绽，就这样的条件她还弄不进去他。
等收拾好自己后，常鸥已经恢复以往的斗志昂扬。
没事，陆一凡那么聪明，只要还活着就好，他不是说了么——等着你来救我。
行，那你就等着吧，老子肯定救你。常鸥摩拳擦掌，仿佛借满箭的草船，就等着借步远家这缕东风上路。
飞鹰行动不是暂停了么，那她就自己上山。
但……
常鸥又开始犯愁，山里的人有枪有武器，还有乔家的人混在里头。
她形单影只的，要怎么突破啊？
无可奈何之中，常鸥再次选择求助白狗。
白狗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在江湖上有一定话语权，本来背靠钱正威，正春风得意，可他一个脑热，非得跟着常鸥疯狂。
现在钱正威自身难保，他又惹了江城的步、乔两家，常鸥这条消息前，他正琢磨藏哪躲才能躲过这劫。
“姑奶奶，你绕我一次，我上次陪你疯闹，到现在还兜着走呢，你当可怜我，让我这条小命多活两天。”
常鸥：“少废话狗叔，咱俩这关系谁跟谁。”
白狗：“用我的时候知道我的好，不用就一脚踹开，我上网发个帖，你这种行为能让人喷个埃菲尔铁塔出来。”
常鸥：“你发，事成之后，你随便发，你要不解气，我亲自来给你的埃菲尔铁塔添砖加瓦，骂死常鸥这个狗日的。”
白狗：“嘶，小小年纪谁让你骂脏话的，老钱要是知道了得打棍子打折你的腿。”
常鸥：“别让他知道不就完了。”
白狗开始上火：“还瞒、还瞒，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看看现在江城的情况吧，你可别回来了，找个大野地放几年羊，兴许还有活路。”
常鸥：“现在一头羊得小两万吧，我哪儿来的钱买羊放。”
白狗：“嘿，给你个杆你就顺着往上爬是吧，还想不想让我帮你了？”
常鸥：“现在由不得你，今非昔比，我师父要是完蛋了，咱们这条船上的蚂蚱都得掉水里淹死。”
白狗：“我跟你说过吧，蚂蚱用头呼吸，带个游泳圈，大西洋都能漂过去。”
常鸥：“……”
甘拜下风。
电话里短暂的静默，随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想必是打火机冒火，白狗又抽上烟了。
常鸥这打算挂电话，白狗期期艾艾了句：“哪儿啊？”
常鸥心头一喜：“我把定位发你。”
白狗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点开微信看，看了两眼他皱起眉：“我说老鸥，你说这地方可离你有点远啊，你身边都是不可靠的人，你怎么过去啊？”
常鸥在电话里笑笑：“狗叔，这你就别操心了，咱们定在明天早上，我肯定能到。”
钱正威是此次飞鹰行动的主心骨，现在他被送到医院养伤，这支队伍必然会在这段时间里被腐蚀意志。
全都靠不住。
常鸥深更半夜离队，朝着和白狗约定好的莫宁镇赶路。
乡间夜路，独自走路的她就像个鬼影一般。
又热又潮，还有停不下来的虫鸣，常鸥一眼望不到尽头，只能看到无穷尽的黑暗。
暴躁战胜恐惧，且愈演愈烈。
等压不住了，她飞起一脚，鞋底擦着土路在路面上飞起烟尘石子。
——杀千刀的步远。
又一拳打在空气里。
常鸥发觉不解气，又接连呸了两声，说了点步远的坏话。
这时候有道光晃过来。
她下意识眯着眼睛朝那边看。
一辆小卡车运着满车的柿子路过，突突突的车后跟着腾空而起的烟。
常鸥心里顿时来了主意，她想拦车蹭车。
但还没出手呢，这车就自己乖巧地停在路边。
车上蹦跶下来一个人。
白狗。
他手里拿了仨柿子，面带微笑，摇头晃脑朝自己这边走来。
“狗叔？”
“没想到吧，半夜走夜路碰见熟人，还有柿子吃。”
白狗把一个柿子在胸口的衣服上擦擦，递给常鸥。
常鸥怔怔接过后，白狗又匀了一个柿子到空手上。
就这样，他一手一个柿子，蹲在路边，咬破其中一个开始嘬里头的汁水。
常鸥：“你怎么来了？”
白狗：“你先吃点垫垫肚子，这个季节的柿子甜的要死，尝尝，这一车可花了我小一千。”
常鸥有样学样，也咬破了个小口，嘬里头的汁水。
白狗吃完一只，把柿子皮往路边一扔，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扭头和常鸥解释：“嗨，我还不知道你，倔的要死，你说早晨见面，我就知道晚上走这条路准能捞着你。”
常鸥难得和他说人话：“谢谢你了啊狗叔，还特意来接我一趟。”
白狗诧异看她一眼：“行啊，现在稍微有点良心了，那你这趟狗叔可以亲自陪着你了。”
常鸥：“你知道我要干嘛？”
“不就是上山救人么，咱们两个潜伏进去，能救人就救，不能救就拉到。多大点事！”
常鸥忍不住扭头望着白狗。
他又开始吭哧吭哧啃下一个柿子，柿子的汁液糊了半张脸。
常鸥扔了手里的柿皮，把爪子往白狗衣服上擦了擦。
这该死的感动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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