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年轻，真好！
“马上来！”是叶少妮的声音，“叶飞，你病好了吗？”
透过玻璃门，影影绰绰一个苗条的靓影走来
刘海微微卷起的幸子般的长发，俏皮、精致的小圆脸，乌溜溜的黑眼睛在暗影中，像一只精灵古怪的猫咪。
专门来找前世的梦中情人，叶飞还是很兴奋，嘴巴也甜甜的脱口而出——
“少妮，姑姑，我明天可以上学了。”
按辈分，叶飞真应该叫叶少妮叫姑姑，不过这叫法包含了另一层含义——香港武侠影视剧《神雕侠侣》正热播呢。
“那就好，今天吕建泰老师还问你咋缺课了呢？这么晚不会专门来说这事吧？”
“嘘……”叶飞眨眨眼睛，一侧身从叶少妮身旁闪过，进了灶房。
东卧室里，叶德香正跟老伴在看热播的电视剧，10岁的老生儿子叶童不爱看，趴在炕沿上正无聊地玩玻璃弹珠。
“大爷好！我来问问少妮这两天的功课。”叶飞笑着打招呼。
叶德香吆喝道：“好啊！妮子，好好给小飞讲讲……”
叶飞摆摆手，径自走进西屋小妮的房间。
这是一个封闭严实的小小空间，粉色的窗帘、整齐的床铺，散发着雅致的少女的气息。
炕边上，闺阁女主人正斜倚在被褥上，有些倦意地眯着眼睛。
“姑姑，累了就休息休息哦！”叶飞悄声说，“其实，我不需要你讲啥题？咱啥都会！我市特意来送个礼物给你的。”
叶少妮一听睁大眼睛，抿嘴一笑，“干嘛给我礼物！这些天我看你出门变化挺大，都学会耍贫嘴啦。”
“哎！你真说对了，我这两天去做买卖了。”叶飞继续开玩笑，“这不，挣了几毛钱，就惦记着给长辈孝敬几本书呢。”
“什么？”叶少妮一听，起身一把拽过叶飞藏在背后的书。
八〇年代，当时农村人能看到的书太少了，老的破四旧没了，新的没有钱买。在叶飞印象中，看到过的大部头书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不过是上辈子人淘汰下来的文科类教科书，再就是什么《岳飞传》《螳螂拳演义》《红牡丹白牡丹》啥的通俗小说。
《顾城诗选》？粉色的台灯下，叶少妮兴奋地翻阅着，如同鱼儿进了水一般欢快。
叶飞趴在她身旁，一只手支着脸，一起看起来。顾城的诗当然味道十足，不过这种美妙的感觉，可不只是因为诗歌。
轻微的喘息声充耳，少女的体香盈鼻，叶飞一时之间感觉浪漫至极，仿佛忽然之间明白了很多的道理。
添香夜读书？算了吧，读书不过是个幌子，添香才是真的！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哎呀，想想也是这么诗情画意的爱情吗？我跟这妮子算不算呢？
“一边去！凑什么热闹……”一声轻嗔，将叶飞直接打回了白垩纪花岗岩时代。
叶少妮合起书抱在胸前，又坐会炕上，与叶飞拉开了一米多的距离。
“交代一下吧！请病假还去做买卖，不跟学习委员解释一下？”叶少妮又回到以前班干部的口吻。
这小妮子，太破坏气氛了！到底在想什么呢？
女人心，海底针！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其实呢，我是一名生病的商人。带病从商的使命很多，比如为了家庭生活，还为了给某位长辈送上令人心动的小书！”叶飞嬉笑着把话题转移，聊起了学校的情况，得知第二天要进行英语考试。
小叶童跑过来吆喝困了，要在姐姐这边睡了。
家里有小孩子，真的容易坏事啊。
叶飞无奈地拍拍他的脑袋，心有不甘地跟少妮一家道别。
回家后，发现老爸老妈屋的灯也熄了。叶大海正在炕前看刚买的书，经济学的书放在一边。凑近一看，是《少林达摩易筋经》，放松功，一手丹田，从“百会穴”始，意念下行，颈、胸、双臂……
见弟弟回来，叶大海放下书，道，“他妈的，你看看现在到处是狗屁的气功大师，哪里比得上这正宗的少林气功心法啊。有机会你也学学！”
叶飞笑着点点头。作为资深武侠迷，他知道后世有名的my公司的工作室就叫作做达摩院。少林的放松功法的法门也与后世大行其道的禅宗、瑜伽等有相通之处。
“哥，明天就你和爸去赶集了！早点休息吧。”叶飞郑重地跟叶大海说，“这个卖法只能挣小钱，咱们以后改变一下销售模式，搞代理制。”
叶飞将酝酿了两天的念头，详详细细说给叶大海听。
“代理？先把到手的钱挣着吧。”叶大海开始时一脸懵。
他哪里知道代理是啥，更不知代理制将成打开各地市场、为商家走货最快的方式。
“代理说白了就是经销商，二道贩子……”叶飞嘟念着拉上开关，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却可以让人释放一切压力，归于太息般的寂静。
叶飞闭上眼睛，回味着刚才跟少妮在一起的场景，睡着了。
天不亮，叶飞被厨房的噪音警醒。一看手表，才4点半。
身边空了，叶大海不知啥时已经跟老爸走了。厨房里，是老妈在为他做早饭。
读书时代，不到5点起床是叶飞一生的痛苦记忆。
可是，老妈王桂芳，已经早起给他们兄弟俩做了十年早饭了！
一位母亲的责任感，爱与对孩子的梦想。
每个凌晨，村里有学生的家庭总是最先亮起灯光，然后才是鸡鸣之声。
每个读书的孩子，都背负着一个家庭的希望啊。难怪，叶大海高考落榜，老妈一直难以释怀。
叶飞咬咬牙，爬出暖了一晚上的被窝，套上冰凉的衬衣。刚当年不一样，现在的他没有觉得有些许的不快，相反，他很珍惜这些艰苦生活的磨炼。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未来的征途上，磨炼的经历可以帮助一个人攀上更高的山峰。
“妈，我自己来就行，你上炕再睡会儿吧。”叶飞像大人推着小孩似的，将王桂芳推进了她的房间。
……
院中，大黄狗发出汪汪的叫声，是同村的赵志达、孙友叫着他一起上学了。
叶飞又有些兴奋了，这些童年的小伙伴，还是一张张青涩的脸。
他忍不住上前，将每个人紧紧抱起来，蹭蹭脸。
“啥时这么儿女情长，不是你的风格啊。”赵志达憨憨地笑着。
孙友边上车边问叶飞：“你别神神道道的！今天全县英语摸底考试，你这两天关键时间没上学，估计也完了。”
“完了？”叶飞伴着车子在山路上的叮当声，又喊又唱起来：“小考试难不倒我！就这被我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心情是坚固，我的决定是糊涂……”
“叶飞，你疯了！”紧跟在后面的赵志达和孙友也大声喊。
黎明的晨曦中，叶飞感觉奔向恍若隔世的校园，就是奔向新的希望。
天府中学，习惯称天中，距离叶飞的村庄大约十里地，是沙河公社第一大中学。
上学时，叶飞他们都是骑辆父母给淘下的破旧自行车上学，可以轻松点。
21世纪以来，即使是最落后的地方，都有了班车，多数是私家车接送了——为了安全。
有辆破车的好处是方便，坏处是要么今天爆胎要么明天掉链子。能有辆新车的，一个学校也几乎绝无仅有。
叶飞印象中，只有那个老爸在县里当干部的王果有一辆新的飞轮车。
嗖！嗖！赵志达和孙友从身旁骑过，叶飞看着两个家伙生猛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记忆中，赵志达高考落榜后，跟着父亲学了个木匠。
结婚后，他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农闲时到城里搞搞装修。
孙友则考上个高级技校，毕业后干过无数的行业，年过半百修成正果，成为抖音上叫卖保健品的网红……
大约一刻钟的光景，三人就到了学校，叶飞不由一只脚停住了车子。
他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天中，自己的母校。
忽然有点参观旅游景点的感觉，真的有年代感，像是演年代电影的感觉。
朝霞将云彩染成片片黑的、灰的、赭红的、银黄的颜色。
天际下，是矮小的，红瓦白墙的整齐的两排平房，中间一条泥土的主干道。
大门口横跨的铁门拱上，大大的五星和天福中学几个草字，被风雨侵蚀成斑驳的暗红。
三三两两的学生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不紧不慢地走进学校大门。
似乎看不出这些孩子有紧张感啊。
“叶飞，两天不来，不认识啦！”孙友回头吆喝。
“快走！快走！”
叶飞的教室是高三（4），教室门口，班主任吕建泰已经站在那里。
呵呵，是吕老师！叶飞忍不住有些想笑。
因为吕老师的武力值和酷吏作风，同学中没几个喜欢他的，起个绰号“驴太监”。
此时，吕建泰额头挂着几缕头发，秃秃的头顶迎着寒气，巡视这每一位进教室的同学。
这里有曾经熟悉的一切，木格玻璃窗的缝隙有一指宽，每年入冬都要订上透明塑料布。
黄色的双人课桌上，那个刀刻的老写的“飞”字依然在，宣示着这个座位的主权。
这里有曾经熟悉的人。
同桌夏晓晨正在临阵磨枪，背诵英文课文。
记得这女孩胖乎乎的小脸，大大咧咧，萌萌哒很可爱，人缘不错。经男生民间选美组织评选，夏晓晨与叶少妮并称两大班花。
前排的马廷加、李东玲已经在准备考试用品了，记得这俩家伙后来结婚又离婚又结婚。上次聚会，马廷加已经变成油腻大叔，白白嫩嫩的李玉环也成了水桶腰，做派堪比孙二娘……
后排的王果是班长，学习成绩是所有男生中最好的。爱告状，还爱炫炫家庭优越感，还挨过自己的揍。
记得高考考上了京城大学又出国，后世在京城一家外企搞管理，这家外企后来离开华国市场……
看着一张张青春的脸，叶飞心里感叹：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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