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时桃有几秒时间在认真思考对策。
对比了几个对策,她觉得“睡不着出来散步”这个借口看起来比较可信,还可以卖弄一下自己大病初愈的可怜相博取同情。
她正酝酿台词,裴云轻就也朝通道那头探了头。
原本脸色阴沉严肃的时父先是愣是一瞬,旋即面色大变。
时父的表情让时桃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从之前听说的传闻来看,虽然时家得了玄戾赐福,但和玄戾并不交好。
想到外界对时家的讨论,以及时家百年前背叛玄戾的说法,时桃开始等待时父和裴云轻大打出手,酝酿的台词也从“睡不着出来散步”变成了“你们不要打了啦”,但——
看清裴云轻面庞的刹那,时父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上了一个大礼:“妖主,您怎么来了?”
和传闻何止是不符,简直就是来了个180度反转。
时桃整个哽住,她上次看见这种反转剧情,还是在微博刷到歪嘴龙王的打脸视频。
裴云轻神色倒是正常,在时家兄妹诡异的眼神中温和地笑了,言笑晏晏、如沐春风,仿佛在别人家乱跑还破坏结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随便走走,刚好感应到这里有个结界,就过来看看。”
“随便”、“刚好”……?这要是真的是碰了巧,那才有鬼了。
明知道时父不会相信裴云轻的鬼话,时桃还是有些触动,心中霎时升腾出一股被大老板罩着的安全感,腰板都挺直了。
时父就是心下有再多疑问,这下也不好多说,只能当做大老板闲得慌,带着自己女儿在自家到处走走。
“那,您看……”时父在裴云轻示意下站了起来,坐立不安地等待老板的指示。
而大老板看了时桃一眼,在时桃期待的眼神中表示自己想下去坐坐。
大老板入场以后,这一场简单的家庭小会就变成了领导工作视察。
这是一间设施齐全的暗室,内里空间不大,陈列了许多书架。时桃大致看上两眼,心头不乏惊异,这书架上竟然搜罗了三界中的许多绝版书籍。
她从中随意抽下一本,封皮上赫然写着《霸道妖主爱上我:我与玄戾的二三事》。
翻开内页,她小声朗读:“将我堵在墙角,玄戾已经红了眼,掐了一把我的腰,他问:‘女人,我吃醋了,这下你满意了?’”
裴云轻从她手里将书抽了出来,双目无神:“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然后将这本书烧成灰烬。
时桃抽出第二本,继续朗读:“小红死遁后,本对她不屑一顾的玄戾竟然心痛欲死,一夜成魔……”
裴云轻再次抽出了书:“我现在还是妖,也不认识小红。”
在时桃抽出第三本前,时父挡在了时桃面前,防止这一柜子书都被大老板烧光。
时父拉着时桃往旁边走两步,耐心解释道:“当年妖主很受欢迎,书店里有很多这样的书。那件事以后,这些都成了禁书,现在黑市里也已经很少见了。”
言下之意是这些书都很值钱,你快让大老板别烧了。
但时桃抓住了另一个重点:“那件事是哪件事?”
这一问让本来有些活跃的气氛复而沉重下来,时父直咬舌头,恨自己一时嘴快,现在难道还要当着大老板的面嚼他的舌根吗?
但裴云轻并不忌讳,他缓步踱至房间一角,在墙面的插画前停下了脚步:“桃桃,那时张奇跟你说,玄戾野心太大,妄图将至宝和三界都占为己有,你还记得吗?”
时桃点头:“记得。”
裴云轻语气平静,倒是时父听了这话面有不快,当即做了判断:“一派胡言。”
“伏魔锁虽然能号令魔物,但镇压伏魔锁极需心神。妖主守护伏魔锁千年,从未滥用魔物,也不曾逾矩半分。那时三界都说妖主妄图占有伏魔锁,利用食梦魔和石棺示威。”
时父词句缓缓,字字含愤,“但是明明是谢傲那老东西想要伏魔锁想疯了。”
三界没有几人敢直呼天帝名讳,但作为那时的玄戾派主张者,时父对这名字恨的牙痒痒。
裴云轻回过头,将眼神落在时桃身上:
“百年前,谢傲先是哄骗我为三界赐福,从而削弱我的力量,再而利用惑心羽和疾心羽造出石棺事件并栽赃于我。等我被剥去羽翼、抽去筋骨,已经无力和他的兵力对抗了。”
“而那时能有力量镇压并使用伏魔锁的也只剩下了一个人。”
时桃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秋猎时会出现魔物暴动,为什么灵石鉴赏会上的魔物都像是被谁指挥着似的。所有事件都不是巧合,这些偶然事件就像是一条断了的珍珠项链,而现在,这些坠落的珍珠都被一一串起。
“上次他们想要的是伏魔锁,那这次……”时桃想起了这几天看过的新闻。
时雪松从一旁走上前,慎重回答:“如今人界已经出现不少支持天界掌权的派系,天帝一声令下,恐怕夺下半壁江山也不是难事。”
的确,现在时机已到,天帝手上有魔也有仙,还真是指哪打哪。
唯一的变数只有这突然醒来的玄戾鸟,只是玄戾元气大伤,想要扭转颓势并不容易。
时雪松第一次正面劝导时桃:“桃桃,这条路太危险了。如果你相信我们,就听到这里为止,好吗?”
但时桃的眼神分明跳跃着期待的光彩,没有半点畏惧,也没有丝毫犹豫,她回答:“不好。”
送上门来的鸭子,哪怕再难啃,也没有任由它飞走的道理。
但时桃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帮助“女主角”走剧情才想要来上这一遭。她脑筋急转,抢在时父的劝说前回应:
“哥哥,父亲。你们赌的是整个时家的命运,正是亡命一搏的时候,应该用尽每一丝可用的力量才对,更何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你们失败了,难道我时桃还能过得上好日子吗?”
熠熠灯光下,时桃眼神雪亮,站得笔直。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否定的刚毅,竟然自成军家气派。
“而且,我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无用。天界有意将我塑造成和玄戾对立的救世之人,这身份或许能帮到你们也说不定。”
时父心潮澎湃下激动抚掌。
“好,好!”他向前走上几步,抱住时桃,一下一下拍着时桃的背,“好孩子,这才是我们时家的好孩子,是爸爸看轻了你。”
时父放开时桃时,她才看见裴云轻身后的那幅画。
淡黄色宣纸作底,画上水墨挥洒肆意潇然,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人的侧影。画上两名男子一站一跪,站立的男子将手中剑抵在单膝跪地的男子额上,两人之间,一支羽毛凭空漂浮。
裴云轻在画前踱步,侧影与画中站立的男子有八分相似。
他对时父微笑颔首:“几百年前救下你时,我从未想过会有今天。也没有想过奄奄一息的兔子竟然比山上的豺狼虎豹更有风骨。”
而时父带着时雪松再次在裴云轻面前单膝跪地,右手敷于心口以示忠诚:“请妖主放心,哪怕时过境迁,时家也会是您的左臂右膀。”
时桃这才注意到,那幅画上的画面自己曾经见过。
不是在别处所见,正是在从池雅的梦中出来后,使用玄羽掉入的小小回忆间隙里。现在想来,那画面莫非就是玄戾为时父赐福的场景?
时桃切身感受到了命运的注定感。
冥冥之中,命运如漂浮川河的一叶扁舟,总被水流推行。哪怕是在其他剧情线,“时桃”也注定要走上这条路。
“恶毒女配”的定位并非一人可以造就,这四个字上背负着一个家族的兴衰。时家的覆灭不能用“因为时桃作了死”这种理由轻飘飘地带过。
而自己之所以成为“时桃”,在偶然巧合之外,恐怕也因为自己拥有改变悲剧的能力。
此外,时桃也由衷感受到了岁月催人老的意思。
她看向时父有些发福的身材,很难想象他是玄羽回忆里那个身材修长、指节段段分明的男子。
时父一礼行毕,见时桃不行礼也就算了,竟然还用感慨颇多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觉得自家的礼仪教育实在没跟上,才让时桃越长大越不懂礼数。
正准备说点什么,裴云轻就噙着笑,有了动作:“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这里,去休息吧?”
时父收了声,和时雪松向裴云轻颔首,低声应了声“是”。
等时桃和裴云轻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另一侧,时雪松抚着胸口舒了一口大气:“哎哟,妖主的气场是真的强,看起来和善,恐怕一只手就能把我给捏死。”
“不然怎么能被称作是妖主?”时父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了,也有着如释重负的感觉,“年若海竟然愿意将妖命石交给妖主,再加上我们的,待妖主灵气稳定,以一敌万恐怕也并非难事。”
时雪松翻开一旁的书,读上两行,突然感叹:“现在想来,难怪父亲愿意让桃桃交出妖命石,难道那时您就……”
时父轻轻摇头:“那时若不是妖主拂过妖命石时有了感应,我也察觉不出来那个人类女孩竟然就是妖主。”
“时也,命也。”回想起那时的场面,时父也感慨颇多,“当时我已经做好准备,本想在妖命石从‘裴云轻’手中流出,就立刻截断买下……没想到桃桃的运气倒是比我们好上许多。”
父子两各有思绪,沉默一会,时雪松的表情逐渐古怪起来:“不过父亲,您觉不觉得妖主对桃桃的态度有些怪?”
“……好像总想护着她似的?”
另一头,时桃战战兢兢地揪住一手绒毛,眼睛睁得溜圆。
“真的可以吗?我会不会太重?”她紧张地问。
裴云轻被时桃抓得有些痒,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坐得更稳了些:“不会,很轻,坐稳了啊。”
时桃坐过飞机,坐过直升机,坐过跳楼机,这还是第一次坐上鸟背。
——游戏世界真是太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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