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夸赞
戚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一双凤眸满是惊慌和失措,眼前的风南仪颜如朝露,笑靥如花,竟说出了这等狠毒的话。
风南仪越是表现得从容,就越是让戚婕感到惶恐不安。
殿内的空气灼热,戚婕的额头滚落几滴汗珠,她不曾受过他人的威胁恐吓,这六宫的人都要敬她三分。
而今日,风南仪却用这种态度对她,是在把她的脸面摔在地下践踏。
她朱唇轻扯,伤心欲绝地说道:“昭仁妹妹无缘无故地对本宫恶语相向,委实伤透了本宫的心。”
戚婕掩面哭泣,似是有万般的委屈:“本宫就当妹妹没说过这些话,以后若是再提,就莫要怪本宫不客气了。”
风南仪好整以暇地看了两眼戚婕,问道:“戚姐姐是不是觉得南仪说的话有些许的恶毒了?”
“在戚姐姐的认知里,别人都要对您抱有十二分的尊重,旁人的命在戚姐姐眼里,不过是轻如鸿毛。”
戚婕尽量不直视风南仪的眼睛,她说道:“昭仁妹妹无凭无据,休要拿空口白话来污蔑和抹黑本宫。”
风南仪却站起身,取出腰间系的青白色绣玉兰绢帕,缓缓地把戚婕面额滴落的汗珠擦拭干净,笑道:“妹妹之所以跟戚姐姐说这么多真心话,是想让戚姐姐明白,只准戚姐姐欺负和伤害别人的日子,该到头了。”
戚婕的心尖一颤,抬眼盯着风南仪,她说道:“好啊。”
“本宫等着妹妹。”
殿外传来内侍焦急和无奈的声音:“纪丞相,您等奴才通报一声再进去成吗?”
“哎呦,您这让奴才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啊?皇后娘娘会罚奴才的,您不要为难奴才了。”
一眨眼的功夫,纪元衡便踏进了椒房殿的门槛,浣瑶有底气地在后面跟着。
戚婕瞬间换了幅表情,眼尾上挑,声音带着媚骨,问道:“纪丞相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内侍率先跪道:“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本来让纪丞相在殿外稍等片刻的,可纪丞相却是不依。”
纪元衡从进殿就把视线放在风南仪身上,他刚下早朝就见浣瑶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说公主有危险。
他的心当即就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在来时纪元衡还在心里骂道,自己怎么犯了蠢,忘了跟风南仪叮嘱几句,让她防着点戚婕。
现在,纪元衡总算放心了。
进殿就瞧见风南仪跟戚婕两人之间的气氛,显而易见,风南仪处于上风。
纪元衡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风南仪的能耐。
风南仪对纪元衡突然的鲁莽有些意外。
但见纪元衡向戚婕作揖:“微臣今日下完早朝,却未见夫人在约定的地方等微臣,加上前些日子夫人感染了风寒,微臣怕夫人身子不适,所以急切地想要进椒房殿。”
“现今夫人无事,微臣也放心了,如有冒犯着皇后娘娘,微臣愿意领罚。”
戚婕只觉胸闷气短,纪元衡说的话算是什么意思?
如有冒犯?嗬……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纪丞相此言差矣,本宫向来不拘礼节,何况丞相是紧张昭仁妹妹,本宫只会心生欢喜,妹妹果真是嫁了个如意郎君。”
戚婕接着说道:“方才妹妹的身子确实出现了不适,本宫还想让妹妹在椒房殿歇息一刻钟,既是纪丞相下了早朝,那便早些带妹妹出宫吧,回府上好生地照料她。”
戚婕这是在下逐客令。
纪元衡颔首道:“多谢皇后娘娘。”
……
马车的木轮子压在石砖上,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来往于酒肆茶坊的人居多,酒肆的歌声如春日黄鹂,花楼也洋溢着喜气。
风南仪乖巧地坐在窗前,静等着纪元衡发话。
正此时,一阵强风吹起车窗的帷幔,扑在了风南仪的脸上。
纪元衡一脸正气地伸出手帮风南仪把帷幔扯了回去,说道:“去里面坐。”
“谢……谢谢丞相。”风南仪轻手轻脚地挪动着身子入座。
浣瑶望了眼公主,又望了眼纪丞相,从椒房殿出来,公主和纪丞相融洽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变了许多。
良久,纪元衡开口问道:“戚婕今日跟公主在椒房殿,都说了些什么?”
风南仪坦荡地把在椒房殿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浣瑶听得是七上八下,幸好公主及时清醒,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风南仪见纪元衡沉默不语,内心有些挫败,她认为自己今日发挥得极好,纪元衡应该夸夸她的。
纪元衡思来想去,说道:“公主做得不错,有本相的作风。”
风南仪:……?
有这么夸人的吗?
风南仪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笑道:“多谢纪丞相夸奖。”
菱格窗散射进来若明若暗的暖光,撒在风南仪的裙摆上,纪元衡顺着光觑见风南仪的小脸惆怅,双手在抚摸着一块琥珀玉佩。
他此刻一头雾水,方才风南仪不是还在欢颜笑语的么?
怎的连半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就变脸了?
而且他还夸赞了她。
纪元衡蹙眉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来风南仪变脸的缘故。
罢了,女人的脾气,他琢磨不透。
纪元衡索性闭目凝思,在金銮殿跟老家伙们相处得闷气,好在自明日开始放年假,文武百官不必上朝,可以歇息到来年的正月初六。
马车蓦然停下。
“启禀丞相,到东榆巷了。”
纪元衡睁开眼,但听风南仪欣喜的声音:“到东榆巷了吗?浣瑶,跟本公主下去瞧瞧。”
“蹬蹬”声响,风南仪欢快地带着浣瑶下了马车,把纪元衡晾在车上。
纪元衡用指尖揉了揉眉心,他究竟是哪里惹风南仪不快了?
……
东榆巷的巷口和巷尾各种着一棵榆树,只可惜冬日时节远没有春夏之时的榆树赏心悦目,树皮呈暗灰色,枝头光秃秃的。
恰逢日光烈,倒有另一番美妙。
卖馄饨的大娘裹着围裙,动作娴熟地端着馄饨招待客官。
风南仪吸了吸鼻子,那汤汁的味道很香,听说大娘祖上都是做馄饨的,有些家离东榆巷远的百姓也要隔几日便来尝尝。
民间不比宫中,能吃上一碗肉馅足的馄饨,就足矣令人身心愉快。
风南仪回头对着纪元衡挥了挥手,催促道:“夫君,走快些。”
纪元衡的步子不由得放快,脸庞有些僵硬,她是如何做到在外可以眼不红心不跳地喊他夫君的。
站在街边的小贩两手插袖,看着这一对面容般配的夫妻,免不了几声赞叹,尤其是那位夫人,粉面娇俏,语笑嫣然,真真的惹人喜爱。
这么一瞧,那郎君倒显得扭捏了,样貌堂堂,端的是气宇轩昂,可是怎么脸庞羞红,无一点男子胸怀,任由夫人牵着他的手,往馄饨摊走去。
风南仪活泼地对着大娘笑道:“大娘,来三碗馄饨。”
大娘最是喜欢有灵气的姑娘,连连点头笑说:“三碗馄饨,一两银子。”
纪元衡不声不响地递过去一两银子,大娘呆愣在原处,惊讶地抬头瞟了两眼,她还以为姑娘家受了多大的苦,手掌为何如许粗糙。
原来是个男子的手。
待他们落座,风南仪似是想到些什么,直言问纪元衡:“夫君一向行事沉稳,今儿个怎么会如此莽撞?”
纪元衡知道风南仪指的是他擅自闯入椒房殿的事情,说实话,他是故意的。
他想让戚婕明白,风南仪不是没有人护着的。
纪元衡缄默片刻,温声说道:“当时没想那么多。”
“哦。”风南仪失落地低下头,她没有得到想要听得答案。
细数这些日子的相处,风南仪不得不承认,她对纪元衡心生好感。
或许是她没有亲眼看到纪元衡狠辣的时候,外界对纪元衡的批判,风南仪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风南仪觉得纪元衡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嘴上说着不好听的话,但所做的行为却是实实在在地对她好。
她甚至恍惚觉得,纪元衡也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可惜纪元衡是木头,似乎不懂得她给的明示暗示。
风南仪垂头丧气地捧着脸,她大概是明白何为喜欢,何为在乎。
三碗馄饨摆在四方小桌上,风南仪边埋头品尝着馄饨的汁香肉嫩,边思索着。
而浣瑶则是对纪丞相的话默默扶额,明明当时纪丞相很是紧张公主的安危,怎的这会儿一幅事不关己地模样了?
所谓道阻且长,按纪丞相的性格,可谓是长之又长。
风南仪抿了抿嘴唇,她的目标是要让明景哥哥重回帝位,为父皇和母妃复仇,怎可去想这些情爱?
情爱只会迷了她的心智。
风南仪在心中暗自赞许自己的觉悟之高。
翌日清早,风南仪在妆台前梳发,今晚她要和明景哥哥见面,昨夜翻来覆去,想着今天和明景哥哥要相谈的事宜。
轩窗外传来朝年的笑声:“启禀夫人,主子说让您去净思斋,要您亲自跟青泽商量如何置办年货呢。”
风南仪握着的木梳短暂的停顿了俄顷,答道:“知道了。”
朝年趴在窗台上好奇地挠了挠头发,按理说,昭仁公主是该高兴的,怎么语气很是平淡呢。
他思忖着摸了摸下颔,莫不是……主子惹公主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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