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露从今夜白
穆茗走上前，正准备施放魔法。
那名老者就出声打断了他。
“100，下一个。”
全场哗然，两位导师愣住了，对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敢质疑。
“安静！”
老者张开眼睛，淡淡扫了人群一眼。
那股无形的威压就让周围的学生们噤若寒蝉。
穆茗稍稍有些吃惊，但也没多想，直接离开了考核场地。
“少爷真是优秀呢。”
莺萝不由得感叹起来，即为他骄傲，又觉得有些自卑。
“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家弟弟。”
“你能拿85分也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妄自菲薄。”
穆紫薰安慰道。
“小溪能拿95分，也很了不起。”
得到了大小姐的肯定，林溪感到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害羞。
这只小鹿也拥有非常好魔法天分。
“100！”
沐清歌的混沌之握，将整个场地的岩柱化作了齑粉。
甚至连带着地形都变得异常扭曲。
和两位小姐不一样，沐清歌从小就在努力适应自身的天赋，对情绪有了更高的掌控能力。
不仅如此，她也接受过更多严苛的训练，能自如地驾驭体内的元素。
所以，她的元素掌控能力要更胜一筹。
这个考核，不单单只是以魔法的威力作为评判标准。
威力再强大的魔法，不能正确地引导，就会成为一个潜在的威胁，只会伤人伤己。
单论魔法威力，在场的任何学员都比不过有巴塔路西斯和虎王结晶加持的大小姐。
但是受迦楼罗之炎的影响，她的情绪极其容易失控，十分危险。
因此，导师们给她扣除了一分。
阮伊儿亦然，在经历上次的超界状态后，她突破到了中阶顶级魔法师的水准。
但她体内的寒气变得更难抑制了，会不受控制地外溢。
“居然能给你100分，那老头的眼睛一定是被猪油给蒙了。”
穆紫薰看着一脸得意的沐浴露，有些不服气地道。
穆紫薰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传到了那个老者耳朵里。
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哼了哼。
“略略略～”
穆紫薰对这个老人没有丝毫的敬畏，因为已经很熟了。
“大小姐，你认识那个导师吗？”
穆茗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外公，你说呢？”
穆紫薰耸了耸肩。
“外公？”
穆茗心中微微一动，看向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
老人看着他，微微点头示意，脸上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
“既然是长辈，大小姐你这样不太好吧。”
“你知道什么啊？这老家伙老喜欢捉弄我，以前还抓过毛毛虫扔到我衣服后颈里面，我现在还记得呢。”
大小姐闷闷不乐地说着，小嘴撅得老高。
“可是小姐，我记得是你捉弄外公在先吧。你总是趁外公睡觉的时候，拔他的胡子。”
莺萝弱弱地道。
“啊这……”
穆紫薰一时语塞，摸了摸头，有些尴尬。
“大小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
穆茗忍不住笑了笑。
一向高冷傲娇的大小姐，居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不许笑我！”
穆紫薰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胳膊。
魔法实践课考核过后，蓝玉就匆匆离开了，都没有来得及和孩子们打个招呼。
“外公是不是很忙啊？”
莺萝问道。
“洛城最近有些魔物不太安分，外公身为超阶魔法师，当然要密切关注那些魔物的动向了。”
“嗯，今天他能特意抽空来主持这次的魔法实践课考核，已经是忙里偷闲了。大概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的魔法水准吧。”
阮伊儿面色平静地道。
“最后一场考试是在后天，进虚拟战斗舱考核。大家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正好可以用家里的虚拟战斗舱好好训练。”
穆茗说完，就朝着学校外面走去。
“去哪？”
大小姐出声问道。
“我要回漓庄一趟。”
“回漓庄？”
“嗯，今天是院长爷爷的祭日，我要回去看看他。”
穆茗轻轻地道。
“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好。”
“千万要注意安全。”
穆紫薰不放心地叮嘱道。
“放心啦，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穆茗说着，走到大小姐面前，抱了抱她。
突然被抱住，大小姐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直到他松开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我会尽快回来的。”
穆茗说完，就朝着校外跑去。
穆紫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过了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一定要早点回家哦！”
穆茗只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跑去花店买了一大捧白菊花，踏上了前往漓庄的路程。
……
有些路走得人少了，路也就没有了。
自从三年前魔物屠村后，漓庄就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土。
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都搬到了远离这片故土的地方，比如沈渔。
野百合和金色的蝾螈密密层层地挤在道路的前方。
穆茗拔刀将蕨类植物一一斩开，将与胸口齐平的杂草悉数除尽，行走在荒草萋萋的道路上。
灰白色的骸骨沾染了污秽，在草地里，泥土里随处可见。
有人类的，也有野兽的。
他视若无睹，继续往前。
溪水潺潺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河床铺满了白色的鹅卵石。
穆茗沿着溪行走，蝶鸢在沿途撒下清冷的月光。
当初他就是跟着穆文斌一起，从这里离开的。
白天时间，分布在野外的魔物很少，就算有，也都被穆茗身上散发出来的龙类的气息而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阿银还是很有用的，有她在，至少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战斗。
前往孤儿院的路上，石板上长满了青苔。
绿瓦红砖白墙的房子依旧矗立在水上，只是人去楼空。
不该用寂寥，用萧瑟、荒芜，甚至破败这样的词来形容才更准确。
破旧的船桨和橹杂乱地堆在岸边，小舟生了菌菇，半沉在水中，被水流静静拖动着。
穆茗一边看，一边走，偶尔推开破旧的木门。
木门年久失修，嘎吱作响，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穆茗伸出手在围栏上抹了抹，看着指尖的灰色痕迹，微微有些晃了神。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回到了孤儿院的遗址。
在那场大火之后，这里就化成了一堆废墟。
那是苏茗从小成长的地方，他不好说那个地方怎么样。
有好的，也有坏的，离开了会很舍不得，至少说明他还是很喜欢这里吧。
他很喜欢的是下雨天，站在屋檐下看雨，听淅淅沥沥的雨声，每当下雨天来临，他都会睡的特别安稳。
他记得其他孩子总是会一起撑着伞，在没过脚丫的水中踩水，扬起一片欢声笑语。
穆茗是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踩水的，因为其他孩子都不喜欢他。
当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就会穿着凉鞋在雨中踩水，看着地面溅起的水花欢呼雀跃。
撑起的油纸伞在雨幕中旋转着，像盛开在雨中的鸢尾花。
他总是等其他孩子都玩得尽兴了才会出现，他的快乐与其他人无关。
院长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在雨中嬉戏，和蔼地笑着。
回去之后，老人会给他洗弄脏了的衣服。
穆茗虽不善言语，骨子里却是个极浪漫的人，这份浪漫绝不浮于表面，那是他一个人的喧哗。
他曾撑着雨伞，独自一人走过安静的小巷，去寻找撑着油纸伞，宛如丁香般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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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伞下的少年一眼回眸，匆匆一瞥如惊鸿过隙，无意掀翻烛火，却不知惊扰了多少女孩的梦乡。
孤高、优雅、遗世而独立……美得像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即便是这江南的水乡，千百年来被无数文人墨客赞颂过的地方，也不及他眸中流转的烟波，这个少年必然是来自天上。
院长教他念过几句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土地是很美的，但人不是。
月光蝶不但没能保护这里免受魔物的侵扰，还为这里的人带来了灭顶之灾。
也许，月光蝶带来的不是祝福，而是诅咒，又或者，人类本就不值得被庇佑。
穆茗有些留恋地看了这片遗址一眼，朝着山上走去。
一路上走走停停，又不时地回首望向这里。
后山，是村子里的人埋葬死者的地方。
穆茗绕过山间的羊肠小路，顺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终点。
然后，他手中的白菊花束掉在了地上。
他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陷入了暴怒。
一大一小两个土坑横亘在他的面前，应该是被掘开了。
穆茗深吸了一口气，赶紧走上前。
蹲下身观察了下坑洞周围的土质，然后摸了摸松软的泥土。
心中的愤怒更甚了，同时又有些莫名地恐惧。
“是被人掘开的。”
“嗯，能看的出来。而且，这山上的死亡系元素，未免也太强烈了一些。”
藜淡淡地道。
“又是死亡系的魔物吗？看来，我有必要在这里待一会了。”
穆茗站起身，理了理思绪，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决心在山上待一晚上。
“帮我施加一下视界阻碍，我要看看，这山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藜轻轻招了招手，一股无形的波动就覆盖在了两人身上。
天黑得很快，穆茗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怀里抱着白露。
恶魔强化后的听觉，能让他清晰地听到三公里以外的风吹草动。
“叮～叮铃！”
诡异的铃声响起，深埋在地底的昼伏夜出的脏东西，蠢蠢欲动。
“呼～”
冷风骤然吹在穆茗的脸上，他一时间清新过来，恶魔感官开启，他看向周围的环境，一时间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成群的幽灵双目无神地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它们经过了穆茗的身旁，泛起阵阵阴风。
穆茗凝神屏息，等待着幕后黑手的现身。
“叮～叮铃！”
土地开始翻涌，小土包不断开裂，炸开。
森森白骨，还有尚未腐烂的尸骸从泥土中爬出，和那些成群的亡灵一起，朝着一个山下走去。
浓郁的阴气冲天而起，亡者的队列越发壮大。
它们越过山岩和丛林，沿着崎岖的山路走着。
穆茗走到了半山腰，看见亡灵们簇拥在某处光点的外围，就像朝圣的信徒。
也许是某个特殊的魔法，但他无法窥其全貌。
穆茗往上跑了一段路，视线逐渐开阔，发现这些亡灵们按照着一个固定的图案排列着。
“聚灵升华。”
藜很快就说出了这个魔法的名字。
“作用是通过提炼大量的灵魂系元素，壮大自己的灵魂本源，是一种非常残忍，又很高效的修炼方式。”
穆茗不再犹豫，跟着那些亡灵一直往下面跑。
高高的祭坛之上，白色的蜡烛摆了一圈又一圈。
烛光在阴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靠近了之后，穆茗看清了。
出现在祭坛中央的，是一个高大的羊头恶魔。
羊头恶魔的眼窝凹陷，眼神空洞，只有一双如深渊般幽暗的黑瞳。
山羊胡留了一尺有余，拖在尖瘦的下巴下面。
足够三米之高的身躯并没有其他恶魔的力量感，反而显得有些苍白羸弱。
艰难晦涩的音节从羊头恶魔的口中念叨出来。
它高举骨杖，身上的祭礼服破烂不堪，仿佛在黑暗中沉浮多年。
那些被“复活”的尸骸围绕在他的身旁，做出跪拜的姿态。
暗红的血液涌出土壤，按照既定的轨迹流淌着，最终化作了一个恶魔头颅的纹路，被血色的六芒星覆盖在其中。
霎那间邪气大盛，灵魂开始悲呦，血光照射在羊头恶魔的身上。
使其苍老虚弱的身躯开始变得健硕有力。
穆茗不再忍耐，拔出了白露。
纯白的刀刃高举，岚龙的风暴之力疯狂地往剑上汇聚。
羊头恶魔正沉浸在获得力量的快感之中，突然，血色的光芒一时间黯淡下去。
它睁开墨瞳，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道惊艳的银色光痕。
凝结了风暴的剑气排山倒海地涌出。
狂风撕碎了流云，卷起落叶和烟尘。
烛火在风中摇曳，最终归于黑暗。
这场灵魂的祭典，被强制中断了。
战斗，也因此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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