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蜂巢图书馆（下）
“从你的反应来看，你是新来的检索员？”大个子白人依然翻动着手里的书页。
“我确实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其他人。”
“你很聪明，没问‘你怎么知道’之类的蠢问题。”大个子白人轻笑了一声，“来到这里多久了——我是说，从你被丢进黑房子开始。”
雷藏想了想，明白了“黑房子”指的是什么：“我不太确定，假如我记忆没有错乱的话，那么应该是六天左右。”
大个子白人终于再次转头看向雷藏，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他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
雷藏摊手。
“请原谅，我的朋友，这真的很难以置信——要知道，当初我在那个该死的房间里被困了大约有一个多月。”大个子白人合上了手里书，朝雷藏伸出手，“鲍恩·贝利，叫我贝利就可以了。”
原来“三天死亡”并非是真的。
心中惊讶，但雷藏依然不动声色和对方握手：“雷藏。”
“很东方的名字——你来自哪个城市？”贝利再次打量了一下雷藏，问道。
“翼川市。”
“喔，我知道翼川市，星光海西岸的一座巨型滨海城市，对吧？”
雷藏点点头。
“我来自巴斯卡，你听说过这个城市吗？”
“抱歉，没有。”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在图书馆已经待了太久，对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已经没有概念，那就像是……我脑海中一个很遥远的梦，有时候我都不能确认它是否真实存在过……”贝利耸耸肩，“巴斯卡是一个荒凉的北大陆城市。如果你没听说过巴斯卡，那它可能现在已经沦为了污染区。不过……管他呢。”
“你能够走到这里，肯定发现了这里的某些规则吧？”贝利拍了拍手里那本书的栗木封皮，“是这里的规则，还是——”贝利伸展开手臂朝着回廊转了一圈，“还是这里的规则？”
“有序排列。”雷藏答道。
“恩，你发现了这里的本质。”贝利盯着雷藏，似乎想将雷藏看透，“我现在有些相信你的说法了。六天时间就走到这里，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很多蠢货至今仍在那些毫无逻辑的垃圾书堆中转得晕头转向。”
“等等，这里有很多人？”
“有不少人。以前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能遇到一个，但自从我找到了正确的路径之后，我就很少能遇到新的检索员了——我不知道具体的时间，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不再在意时间了。”
“所以，这个地方究竟有多大？”雷藏听出了贝利话中的关键，“一个回廊连接着其他六个回廊，在一个平面上无限延伸？”
“接近无限。回廊的数量级确实是一个可怕的数字，但并非无限。另外，你的描述存在谬误。”贝利在书页上划了一个六边形，“六边形的回廊，你应该将之看做是一个六边形的房间，它的每一条墙壁都连接了另一个六边形房间，而且并非平面连接——你感觉不出来，但确实存在三维叠加的状态——说到这里你想起了什么？”
贝利用手指沿着书页上那个虚构的六边形的一条边，又划了另一个六边形，雷藏看明白了。
“蜜蜂的巢。”雷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贝利的手指在书页上弹了一下，“这个地方就叫做蜂巢图书馆。”
“蜂巢图书馆？”雷藏皱眉，“我只想知道我该怎么离开这里。我猜想这里肯定存在一个出口，出口的方向和书架上的书有关，但我不确定我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出口……”
“如果你能找到真理之书，你就拥有了最高权限。和真理之书相比，‘出口’算得了什么？”
“真理之书？”
“这里存在一本真正的‘书’，我们叫它真理之书。”贝利举起手里的书，朝雷藏晃了晃，“这一本便是真理之书的赝品——这里接近无限多的书籍都是。但是真正的真理之书只有一本，图书馆里的所有的检索员都在寻找它。”
“找到真理之书便可以出去？”
“当然。”贝利看了雷藏一会，忽然咧嘴而笑，“但我们寻找真理之书并不是为了出去。你来到这里多久？恩，六天，好吧，真是有够短暂。你对这个到处都是该死的六边形回廊的鬼地方了解有多少？图书馆浩瀚无际，每一个敢于小瞧它的蠢货到头来都会痛恨自己的肤浅。”
他换了一种语气：“好了，说说吧，你从这些书中找到了一些什么线索？如果你的发现对于我们寻找真理之书有所帮助，或许我会考虑一下关于‘出口’的问题。”
“一个回廊总共存在864本书，每本书有321页，每一页84行，每行是63个字——没有段落，没有多余或缺少的字数。”雷藏说道，“关于这些数字本身，它们可能都在暗示着一个等差数列的存在，也许是1-2-3-4？”
“等差数列也是一个暗示，表示一种接近真相的状态，所以正确的数列是4-3-2-1-0。”
“我还有两个推测：第一，这里绝对不存在两本相同的书；第二，所有的书都由相同的要素构成——标点符号和二十六个字母。如果这两点成立，那么，图书馆内的存书应该包含了二十六个字母和标点符号所有可能的组合——你所说的‘接近无限但并非无限’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是图书馆的两个基础规则，最后这点则是我们推测真理之书存在的依据。”贝利停顿了一下，像是思考了一番，“你真的那么想出去？现实世界是一个比这里更虚幻的地方，你的身体只是禁锢你灵魂的牢笼……”
“抱歉，我有必须回去的理由。”雷藏语气笃定。
“好吧。”贝利叹了口气，“太可惜了。雷，以你的智慧，你应该加入我们，去寻找真理之书，你根本不懂，这代表了什么……”
贝利自顾自咕哝了好一会，然后他指向六边形回廊的其中一扇门，“仔细观察连接着各个回廊的大门，你会在一些门上找到六芒星标记。顺着那些拥有标记的大门前进，你会见到零先生，他会指引你离开图书馆。祝你好运了，雷。”
说完，贝利开始研究手中的书籍，再也不理会雷藏。
雷藏向贝利道谢之后，便找到了门上的六芒星标记，打开门进入其中，雷藏又在下一个回廊中找到了另一扇拥有标记的大门……
如此反复，也不知打开了多少扇拥有标记的大门之后，大概是在进入图书馆第五天的下午，雷藏遇到的另外一个人，是一个佝偻并且秃头的侏儒。
当雷藏向其询问关于零先生的事情，并且知晓雷藏是要离开图书馆时，这个穿着蓝色工程师套装的侏儒暴跳如雷。
“你真是史上最蠢的蠢蛋——没有之一！真理之书值得我们为之奉献一切！你要回那个即将毁灭的、秽乱的世界？好吧，滚吧！滚出我的房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咆哮着大骂了雷藏一通，期间依然将脑袋埋在书页中拼命阅读，雷藏只得赶紧离开了侏儒所在的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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