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在现代战争中，人会像狗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海明威

        两天里，男人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与她重逢的情形，但却没有想到过再见到她时，竟是最后一面。

        48小时前。

        东京。

        他拉着她的手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周围全是陌生人的面孔，两边的大楼上，液晶屏闪烁着各种标语，其中最为醒目的是一行中国汉字的“控制人口”。作为22世纪古中国最“伟大”的成就，就是将中文传遍了世界。而现在，不再有国家之分了。准确的说，所有的政府由最高政府“世界联合政府”管辖，从而形成一个整体。在这个时代，最让执政者们头疼的不再是环境问题，而是人口问题。207亿，这是最近一年统计的数字，不包括贫民窟的黑户在内。人口的巨大增长，更激化了贫富差距，人群中开始出现了鲜明的等级制度。有钱人为上等人，劳动力为中等人，而既没有劳动力有没有钱的老人和小孩们，只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无奈的政府，也只能默认这种人群关系，虽然它并不合理。

        “逆着人流走很是费劲啊，是吧小晨？”男人回头，对女孩说。“我不觉得啊，一直都是你拽着我往前走嘛，倒是被你弄累了。”女孩有些略带抱怨。她盯着男人，鼓起腮帮子撒着娇。“哎，你说，你为政府军工作的时候，人可比这少多了吧？听说那一年，叛军消灭了一大半的政府军呢，还好你没“over”，要不然就遇不到我这个“贤妻良母”啦！”“是是是，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能遇到你这个小可爱！成吧？”男人刚刚扭过头去，被女孩说的话逗乐了，回过头来戏谑似的回答。

        此时此刻，在离他们2公里外的高速公路上，几十辆装甲车正朝着市区高速行进。为首的车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朝着坐在旁边电脑前的技术员说到：“喂，还有多久就到目的地了？”“军辖区吗？”略显瘦弱的技术员扭头，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络腮胡盯着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三分钟吧。”见状，技术员赶紧报告了情况。“打开各个装甲车的接收器，我要说几句话。”络腮胡显然是这群家伙的头，技术员没敢吱声，赶紧照做。

        “伙计们听着，今天，是我们和那些政府军决战的日子，宁可错杀，不能放过，就算屠城了，也要让这片地区脱离那些狗娘养的家伙们的统治，到我们手里！”在络腮胡子结束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后，从所有的装甲车中爆发出了亡命之徒们兴奋的嘶吼声。

        灾祸将至，市区内的人群却并没有察觉。直到前方爆发出了巨大的骚乱。从远处跑来的人们满脸血污，哭爹喊娘地大叫着：“死人啦！”人们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开始慌乱地往回跑。本来是逆着人流的两人，此时却被推搡着小跑了起来。“抓紧我，小晨。”男人回头，对女孩喊道。她没有吱声，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双眼充满了慌乱。握着她的手攥紧了。

        接着，远处传来阵阵枪响。

        暴动开始了。

        所有人开始往回跑，他们的表情或慌乱，或害怕，或疑惑，但都同样对前方发生的事莫名地恐惧。

        这时，一队身着银白色作战盔甲的政府军开始逆着人流，往暴动起点急匆匆地赶去。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恐怖事件，他想。倒不是五年的特种生涯让他做出这样的判断，其实就算普通人也能看出来。

        那些家伙可是真正的装备齐全，除了常见的电磁枪，他们还带了便携式火箭发射器，矩阵雷，高压电炮，甚至身后还跟着不少作战机器人。退一步讲，就算是暴乱，这也只发生在劳动力阶层，政府军可不会大动干戈地去保护这些中产阶级，毕竟，富人们纳的税，才是他们装备资金的来源。

        这可是个势利的世界，弱者可不配被保护。

        正当他怔怔地望着那队人马远去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哭喊：“啊，炸弹，他们把炸弹扔过来啦！快跑！”这时，前方的天空中亮起一个小点，而那个小点正飞快地向人群飞来。那是一枚小型导弹。三秒后，它以极大的速度扎在了人群中央的地板上，却没有立即爆炸。人们收起哭腔，开始好奇地打量这个冒着白烟的家伙，甚至有几个人，壮着胆子走到跟前去看。

        男人却拉着女孩更快地向后跑去。“怎么啦？”女孩惊慌地问。男人沉默不语。他知道，那是atu—5制式导弹，单兵作战武器，与2259年正式服役，在坠地五秒后自动爆炸，爆炸前就像一枚臭弹。

        果然，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们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发红的热浪将四周所有的大楼的玻璃窗震碎，把焦黑的地砖、石头、燃烧着的人的衣服的碎片、红白相间的血浆和脑浆的混合物，以及一块块人的身体部位和散发着糊味的内脏以极快的速度从爆炸中心抛出，砸在周围的车子，路灯，地板，以及倒霉蛋们的惊恐的脸上。

        于是，更大的哭喊从人群中传来，“妈呀！”人们大叫着连滚带爬地逃窜，而他紧握着她的手，也被奔逃的人们撞开，女孩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爆炸的声音震得他的耳朵嗡嗡响，他听不清任何声音，即使女孩现在大叫，他也很难找到。但就在他偶然回头的一刹那，瞥见了她的脸。目光正好与他的对接。

        “不要动！”他大喊。在慌乱奔逃的人群中慢慢地向着她的方向挪动。

        从远远的高处看，两人在人群中十分显眼，走向、神情与众人截然不同。

        这显然引起了政府军的注意。

        “长官，人群中出现两个可疑人，他们都没有逃窜，看似十分镇定。”一个士兵向着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反叛军队伍的政府军军官说道。“你们随便处理吧，记住，宁可错杀一万，不能放过一个。”军官连头都没有回，只是动了动嘴唇，冷冷地说道。“杀掉吗？”士兵低下头，怯怯地问。“对于不纳税的一抓一大把的中产阶级，只要有可疑的举动，立即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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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男人不知道，在距离他和女孩2000米外的掩体里，狙击镜后的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他们。

        “请求狙击。”狙击手说道。

        “批准。”

        “咻！”消音器里发出轻微的声响，子弹划过空气，穿过人群和火焰，准确无误地射入了她的心脏，然后穿出身体，深深扎在地板里。

        没有任何挣扎，女孩的胸口泛起一片殷红，她低下头看看胸口，又看了看男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顿时，男人的世界，坍塌了。

        他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孩，呆呆的站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了。周围慌乱奔逃的人们，崩坏的建筑，刺鼻的硝烟以及上空中飞来飞去的微型导弹，此时仿佛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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