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家臣家风

　　周梁氏病了，她本来就是一个火爆的脾气，那天的事她又惊又怒，义无反顾的将人打了，可冷静下来后，就只剩下怕了，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说。
　　周老爹吓坏了，照顾了一夜，可还是没有好转，天刚亮他就着急忙慌的将几个儿子给叫了过来，周老三亲自套车去镇上将老大夫给接了来，折腾了大半天才将烧给退下去，安稳的睡过去，一家人都累出一身汗，到这个时候才有心思说话。
　　“爹，娘怎么突然就..”周老四不明白，娘昨天明明还..怎么夜里就病得这么厉害了。
　　周老爹看了看几个儿子，以及听到消息赶回家的孙子们，满是风霜的脸上满是担忧..有对老妻的也有对自家的安危..昨天来的人，可是真正的高门世族，他们将人给打了出去，那些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你们娘看着强横，可她就是一个乡下妇人，这次她将人打出去，一惊一怒又是吓的，可不就烧起来了”几十年的夫妻了，周老爹还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妻什么样，她所有的强横，泼辣都是逼出来的，她内心实则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坚强。
　　周老四低着头，一脸的愧疚，觉得这一次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他而起，要是他..
　　“四哥，这事不怪你，在咱们家走出石岗镇的那一天起，有些事就已经注定，就算没有这事也会有别的事”周家从大哥金榜题名的时候，周家就不在是农户，面对的不再是乡下的鸡毛蒜皮，只不过因为一直住在乡下，家里二老对于自家社会地位的变化感知并不强，这次算是给家里所有人都敲了一记警钟。
　　“怎么不怪我，要不是我多管闲事，又怎么会引来这场祸事”周老四陷在自己的内疚中不可自拔。
　　“四哥，你不会真以为这路家小姐真的对你一见钟情，时隔几年仍对你念念不忘吧..”周萱儿为自己四哥的智商真的着急了，周家的出身终究是硬伤，不说朝中大局，只怕连身边的事，都只看得见眼前，要是一直这样，周家不仅走不远，还会有灭顶之灾。
　　“四哥，你觉得咱们周家目前的社会地位是什么？”
　　“社会地位，什么意思？”周老四疑惑的看着她，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反倒是一边的周老三眸光微闪，回想自己这些年在外的际遇，以及各种小道消息，犹豫的上前“萱儿，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看似一场闹剧，实则是一些人对咱们家的试探，或者说是拉拢？”
　　“大哥短短几年从七品的翰林侍读，连升四级到五品，且官场自来有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可以说大哥前程，已昭然若揭，老四这个昭武将军，虽不掌兵权，可不是不能掌兵权，咱们自家人自然是老四心思单纯之故，可外人却不会这么认为，只会以为是慕容将军的打压”
　　“蝾螈城秦将军能够从慕容家手里接过兵权，那老四为何不能..有人在打边城兵权的主意”周老二也不是个傻的，以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罢了，现在被妹妹一语惊醒，稍微一想就想到了关键“今上已到不惑之年，皇子成年，夺嫡之争已趋近白热化，这些人是想..是想”
　　周老二被自己猜测给吓到了。
　　“二叔，您吓着爷跟四叔了”周明晨见二叔说完，爷的身子抖了一下，立刻上前说道“小姑，我认为三叔的猜测是对的，他们在试探..只是试探的对象却不是四叔，而是顾家，想要拉拢的对象也是顾家”
　　周萱儿意外了，她本以为几个哥哥都跟四哥一样，看不到这些呢，没想到这家里只有四哥一个棒槌，其他的都是精明的主，她是欣喜的，这样一来，就算她明年真的..她也放心了..见侄子还看着她，她点了下头，让他继续说。
　　“很多人都以为慕容家来了边城，那慕容家的兵权与根基就在边城，实则不然，慕容家的根基在蝾螈城，如今的边城虽然也在慕容家的掌控下，但边城却还有一个掌权人，那就是顾家..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也是当初皇上派慕容家接掌边城的原因”
　　“这次路家与其说是借着儿女姻亲来羞辱我家，不如说他们在试探顾家的态度也意在顾家，以此来看顾家是否会为我周家出头，是否在意小姑这个未来世子夫人，一旦顾家介入，那顾家在也不能如几年前一样徘徊在朝局之外，只要身在局中，自然就不能独善其身，顾国公归来之后对今上的态度，宁王早已出局的情势，顾家要想全身而退就必定需要另择出路”
　　“不错，你分析得很好，只是你却只说对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是什么，你小姑我也现在也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哪一个皇子，都不可能驱使得了百年知州的路家，所以你忽视了路家的目的，你不会以为路家的家风真就是那样吧，如果真是这般，路家怎么可能屹立陇州百年而不倒”
　　周萱儿的话让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可脊背的冷汗却不停的往外冒，每个人都觉得周身充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眼前却一片黑暗，看不到前路，亦看不清脚下的荆棘。
　　“据我所知，这陇州路家，塬州洪家，淮州蒋家都曾是镇北王府的家臣，洪家跟蒋家不仅手握重兵，并且是盛京鼎盛的功勋世家，为何唯独同为家臣的路家不仅没有爵位且一直留守在陇州，只得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知州之位，明晨可知道其中的原因？”
　　明晨傻眼，他连路家是家臣都不知道，他怎么能知道内里的原因？
　　其他人都不知道，反倒是许氏惊呼一声“小妹，我知道..我跟你三哥去陇州的时候，曾听过一则传闻，听说这路家职所以一直在陇州当知府，是因为皇上让他们在这里守着潜龙之地，还说路家手里有比爵位更紧要的东西，这才能在陇州只手遮天，横行无忌”
　　“小妹你是不知道，这路家有个很奇怪的规矩，只要进门的女人就没有出门的，不管是通房还是侍妾都不会放出门，甚至路家除了祖坟之外，还有两座坟山，据说一座山头埋的是有子女的通房姨娘，一座坟山则是那些没有名分女人，当然了，那些没有名分的女人的那座坟山跟乱葬岗差不多，就是多了一个土包罢了”
　　“小妹，我觉得吧，这路家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跟这些女人有关，要不然干嘛藏得这么严实，这大户人家的通房丫头，跟普通的丫头有什么区别，为啥要这么费劲的安葬不说，还另外设一座坟山的体面”
　　许氏从听说这个事之后，就琢磨了好久，不过怎么琢磨都琢磨不透，所以她在说完之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周萱儿，希望她给自己解惑。
　　这个时候还有心事八卦，也就这个心大的三嫂了，不过三嫂的话倒是给了周萱儿一个提示，一个调查的方向。
　　“小妹你说啊，这是为什么？”
　　周萱儿无奈，她哪里知道，总要查过才知道啊，可看三嫂的样子，不给个说法是不会罢休了，想了一下开口胡说道“说不定是路家的男人有什么毛病不能让人知道吧，而且这个毛病还会导致孩子夭折，导致路家那么多女人，孩子却不多”
　　许氏听了一拍手掌，眼睛贼亮“对哦，我听说那埋着姨娘的那座山上比没名分的还多，可是那路知州除了两个嫡子之外，没有听说有庶子，那她们生下的孩子哪去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为许氏的心大，也不由得深思起这个问题，那么多生养的女人，那为何路家的子嗣却如此的单薄，虽不至于是三代单传，可也每代都不超过三个..
　　“萱儿，听我媳妇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听说这路家每代的主母，娘家地位都不高，说起路家也有种讳莫如深的意思？”周老三当时还以为这些人是顾忌路家的权势地位，如今看来倒是领有内情了。
　　看着说歪楼的夫妻两，周萱儿无奈的扶额，不过这路家的情况不明，在说下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妈妈，我娘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休息一会”
　　“是，姑娘只管放心就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家里的下人统一了口径喊周萱儿姑娘，周明惠姐妹两，一个喊大姑娘，如今喊大姑奶奶，明玉叫玉二姑娘，只有周萱儿，没有排名也加名字。
　　“萱儿..有事就叫三哥”周老三喊住已经走到门口的妹子，他知道萱儿不是真的去休息，可他不能将所有事都压在妹妹柔弱的肩膀上。
　　“好”周萱儿回头，嫣然一笑，他们虽没有血缘，可爹娘跟几个哥哥都是全心爱护疼宠她的，为了他们，她做什么都值得。
　　不意外的，第二天葛时年的女儿小兰茜就来报说周萱儿病了需要静养的消息，周老三端在手里的茶杯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脸色复杂难辨，把坐在他身边的许氏吓了好大一跳。
　　“相公，你怎么了，你哪不舒服吗？”
　　“没事..就是想着娘跟妹妹都病了，家里只有明玉一个小丫头顾着，怕她顾不来，媳妇，这次我出门你就留在家里吧”周老三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躲在妹妹的羽翼下，安享太平。
　　“绵亿，你已经满八岁，虚岁十岁了，长大了，爹不在家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记得护着你娘跟弟弟，当然爹会把你霍川叔叔留给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跟霍川叔叔商量”
　　路家的事太过凑巧了，正好在萱儿虚岁满十六的这一年，她怕这两件事会有关联，所以他必须提前做好安排。
　　“爹..我还小呢，还有小团子他才两岁”小绵亿从三岁就帮着他娘看账本，自然知道这几年来，家里的账目有蹊跷，每次的总账总有一笔银子流向不明，后来他查探过，爹将银子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下，这人他曾在霍川叔叔的身边见过，他不敢深查，也不敢深想，可是现在..
　　“绵亿你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爹很高兴，不过你记住..天底下聪明的人很多，糊涂的人很少，但有时候糊涂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周老三欣慰的看着长子，有他在，妻儿的安危他不用担心了。
　　只是这件事决不能泄露，尤其是媳妇许氏，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闹出去的，到时候只怕谁也走不掉。
　　“糊涂真的好？”
　　“嗯”
　　小绵亿懂了，他知道他们家遇上大事了，远比之前在爷奶院里说的还要严重，稍有不慎就会有灭顶之灾，而且这事爹一早就知道，并且一早就做好的准备，一旦事发，霍川叔叔就会将他们送走。
　　周萱儿坐在马上颠得骨头都疼了，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没跟容娘一起学御剑呢，她要是学会了，还用得着受这份罪？
　　一路快马加鞭，周萱儿居然追上了早两天出发的乐薇一行人，不过她并没有去见他们，等他们到了城门口，敲锣打鼓的时候，她就在暗中观察着。
　　只是周萱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几年都不曾回来的容娘，她一身白色衣裙，好似一朵洁白无瑕的白玉兰一般，哪怕站在喧闹的大街上，是那般的突兀却又和谐，仿若她不管站在哪里，都有种她本该就在那里的感觉。
　　比之几年前，容娘无论气质还是气息还发生了变化，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认识她，她真不敢相信容娘最初是一个犯下血孽的鬼煞，现在的她不说人，就说是仙女都不为过吧。
　　容娘感觉到有有人在看她，眸光一转，四面相对，周萱儿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词语，上善若水。
　　“你先去客栈，我有事离开待会去找你”容娘对着身边的少年说了一句，然后朝周萱儿走去。
　　“姑娘”容娘微微福身，看着周萱儿的目光是那般敬重，敬重之下还有一丝慈爱，几年不见姑娘长大了，灵力更深厚了，说不定已经到第二个阶段的顶峰，只要找到契机，突破第三个阶段指日可待。
　　这样她就放心了，毕竟姑娘很快就十六了...
　　“姑姑，这位姑娘是谁啊？”少年没有听话的回客栈，跟着走了过来，他好奇看着周萱儿，想着这个姑娘是谁，姑姑待她的态度居然是敬重？
　　容娘没有回答少年的话，而是对周萱儿介绍少年“他是盛京宣国公府宣布死去的二公子，我在游历的路上正巧遇到他被人偷袭奄奄一息救下了他，至那以后这孩子就跟在了我身边，到如今已经一年多了”
　　宣国公府，周萱儿想到什么，突然伸出手摸了一把他的下巴，热的，那就是说他不是阿飘，可是为什么他明明活着，却任由家里宣布他的死讯了呢？
　　楚霁廷被周萱儿的举动惊了一下，不过姑姑对这个姑娘的态度非比寻常，只是后退了一步，并没有回击也没有说话。
　　“姑娘，您为何独自来了陇州？”容娘随即想到自己几年不归，清妍又被派去了盛京，姑娘身边只有一个乐薇，肯定是人手不够“姑娘，从今以后容娘就不走了，反正这几年布下的饵也足够了”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您不在，我这几年有多不方便”周萱儿听了，惊喜的眼睛都发光了，这次路家的事，要是容娘去的话肯定会容易很多。
　　突然耳边传来了铜锣声，周萱儿顾不上跟容娘叙旧了，清幽的目光朝那边看去，容娘顺着看过去，就看到站在牛车上的乐薇..眸光微缩。
　　乐薇跟小绵亿的那个小厮，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周家被莫名其妙的人逼婚欺辱的事情广而告之了，还说这些人八成是从哪个疯人寺院跑出来的，问在场的人可知道陇州的疯人寺院在哪里，给他们指个路。
　　可惜在场的人，在看清楚那些人的装扮之后，一个个都后退十步，神情怪异，现场除了乐薇跟小厮的声音，再无别的声音。
　　“姑娘，这些人是哪家的？”
　　周萱儿没回答，反倒是她身边的少年回道“姑姑，是陇州知州路家的家丁护卫”
　　“路家..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权贵就没一个好东西，当年那洪氏不就是这么入门的，不过见人配狗，倒也是绝配”
　　呃..
　　好犀利的总结，不过周萱儿听到了一个重点“容娘，你说周耀宗娶的那个姓洪？”
　　“是的，姑娘你不知道吗？”她以前没说过吗？
　　“我现在知道了，只不过我纳闷的是，为什么这原镇北王府的家臣，行事作风怎么都一个样..也就难怪这周耀宗不过一个前朝降臣却一路高升，风光无限”周萱儿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又忽视了什么，可不管她怎么想，就是没抓住那个点，眉头皱成了包子折。
　　想不明白，不想了，头疼“不知道蒋家是不是也是这个德性？”
　　楚霁廷脸色古怪，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他犹豫没三息，就说话了“我大伯父的继室是蒋氏，大伯的原配嫡妻在当今进入盛京那年，为保护一家人撤出城，去世了，后来今上赐婚蒋氏”
　　“啊..”这下周萱儿跟容娘都惊得张大了嘴，这究竟是这三家同气连枝，还是镇北王府就是这事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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