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关口前有一将
这伙短小而精悍的流寇最终还是迎来了他们的同行。在照旧袭杀客商的时候被人把杀戮的高歌给生生掐断,绵羊褪下了软弱的皮囊,在伪装乍破的时候,猎手与猎物的地位悄然翻转。
陈默割下了流寇首领的头颅,对着蜷缩成一团的年轻士卒狞笑道:“滚回你们来的地方去,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杂碎,泗山诸将,等着他马辉亲临渭南山关!”
士卒像是抓住了根稻草,扑腾着跃上马背,几个呼吸间就看不到了踪影......
鞍马城里的杂碎很生气。
杜兆麟拧断了报信士卒的脖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马辉手底下的战将,他只说了两个字。
“该死!”
肃杀正盛,城中人人不敢言语,众将们只顾着闷声照做,他们也搞不懂那日的该死说的到底是谁。
是对泗山忤逆的贼子么?还是独自苟活的士卒呢?或者...他仅仅是觉得诸事不顺,而当着悲悯世人的天地之面宰杀了一个可怜的祭祀品。
因为这两个字组成的一个词鞍马城开始忙碌起来,按照原先的布局将庞大的恶兽之师运往到南面的战场上去。
杜兆麟知会了马辉一声,送去的是私人信函,他好像并不觉得这些腌臜能够到劳烦公事的地步。
......
渭南山关上聚齐了泗山的精锐,由将至兵,一应俱全。相比之下,反倒是泗山成了一副被掏空的模样。
许用耷拉着脑袋,他想跟公孙十二做最后的道别,可惜踌躇了半天也没有去找那位姑娘。
他没有长篇大论的时间,更不具备一句话就能说到女子花枝乱颤的那份...唔,姑且称之为鸡智吧。
林长天很不耐烦的看着许用,泗山上负责去渭南关征战的大将可就剩他俩在原地磨蹭了。
“你有甚害怕的?她不过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可能的确是...有容乃大了些,可这能阻挡住你告别的步伐吗?”
许用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蹙起了眉,觉着哪里不妥。过了一会,他盯着林长天不放,把双手比做了更大的圆形,意思很明确,那叫海纳百川。
“能不能正经点?想这事的时候,你这脑袋就开窍了?得嘞,许爷您还是听我的吧,不要那么木讷,要学会走到女孩子的心房里嘛。敲开那扇藏着的门,交换彼此的爱意,缠绵在一块,直到结晶蔓延,把你和她的心浇融得真挚,无比坚硬。”
“那不就是...心脏移植手术吗?”
许用眨巴着眼,一脸疑惑的问道,他显然是没搞明白救人命的事情能跟公孙十二搭上什么边。
泗山之主微眯着眼,他也不管许用在背后的叫嚷,自顾自的走下山去。
呵,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玩意。
许用挠了挠头,决定硬着头皮去公孙十二的闺房走上一番。
这位爷挺着了胸膛,直勾勾的看着公孙十二,似乎要与她胸前的波澜壮阔不分伯仲。
“你瞪着我作甚?想打架不成!正好本姑娘技痒,今儿非领教领教你泗山爷们的手段。”
公孙十二瞪了回去,她眉眼含怒,如同一只充满野性的雌狮正威吓着自己的猎物。
“你误会了,我...想当你一人的园丁。”
“为,为何呢?”公孙十二俏脸微红,似不愿听,但还是问出了口。
许用长吸了口气,一把拉起公孙十二的玉手,在她满眼的期许中坚毅而果决的说道:“因为那样可以在你心里种满逼树...”
房间里飞出来条汉子,之所以用了一条而非一个,大概是因为汉子起身时的姿势像极了没翻过身的咸鱼。
......
双方在关口对持了很多时日,都拿着各自手底下最不值钱的士卒去当作筹码试探彼此的底线。
虎狼审视着彼此,谁都没有退却,而是在思忖如何咬断对方的脖颈。
只不过一个拿出了全部的身家,一个却是在考量自己该付出多少的代价才能算得上大胜而归。
“如果对敌是别家麾下,那干耗着就行,反正我等依据天险,谅谁也强攻不得。可现在要跟哥几个打的是北境之师!怎么,你们还想跟马辉老贼拼拼家底不成?”
戚勇率先嚎了起来,议事帐中,他恶狠狠的瞪着吕梁,原因无他,只因这位老友现在是主张退守的一方。
奎生大步走到戚勇的面前,跟他一块,如同两只恶犬,正狠狠的盯着吕梁。
他心底里那股气憋了很久,说好的摆开阵势厮杀一场呢?结果到了最后还不是让自己干起了老本行的差事。
“正因为来犯之敌凶戾,我军才需避其锋芒,耗到他兵马疲顿,锐气尽失,再遣一支劲旅下去,那不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了?”
吕梁拉着许用,把眼睛移到了一边,显然是不想和狗对视的。
谁都是山上的好汉,各持己见,谁也不肯承认对方的“自以为是”。
于是一众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看热闹的那位大爷。
林长天本是要睡过去的,眼见着又要他来拿主意,心里暗暗叫苦,不情不愿的说道:“各位久经沙场,能说出来的肯定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不是?是战是守,都不如等今儿过了再说。”
“您前天推昨天,昨天又推到今儿来,还想着往明天,后天去拖吗?如此反复,那打什么仗!”
跳出来指着林长天鼻子骂的是一少年,他定睛望去,其实心里早有了底,得,不出其外,果然是蔺昭那小子。
他是很欢喜这少年郎的,但军机大事毕竟容不得有人跳出来催促出个结果,林长天收了笑容,厉声喝道:“黄口孺子来插本帅的话吗?敌军不也是按兵未动吗?急什么...”
林长天正打着官腔,突然从帐外冲进个兵卒,踉踉跄跄的摔在地上,也不顾身上泥垢大声喝道:“关外有人搦战,已斩了咱家十几位将卒啦!”
一旁同样昏昏欲睡的陈子良猛地抬起头来,趁着众将愣神提起枪窜出了门外,一眨眼的功夫,就已不见了人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戚勇,他怪叫着,顾不得披甲就冲出帐去,紧跟其后的是奎生,许用,蔺昭等等。林长天鄙夷的看了众人一眼,慢悠悠的踹开窗门,纵身一越,他是会飞的......
关外的人影卷着黄沙,似乎要把这地的青翠给踏成荒芜。
为首之将立着把银枪,围绕那身周的十几具死尸转起圈子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他垂在马首旁的脑袋突然抬了一点,耳朵竖起,微眯着眼,度势起那从关隘新下阵来的枪将。
“你的马不错,那枪也是上好的,许是阳石做的?”
那将也在打量着他,没放什么狠话,语气很平淡,一脸的认真,似乎只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他决定放句狠话,哪怕之前先开口威吓的,都成了这地上的死尸。
“某家久晔,你若能宰了我,这枪不就归你了?到时候无论什么做的,是拿来收藏还是杀人,都能随了你的意不是?”
陈子良向来听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很认真的,他点了点头,觉得这厮虽然看着傲慢可倒是个讲理的妙人。
他决定听人家的话,竖起长枪,打马杀将了过去。
那将眼皮都懒得抬下,慢悠悠的抬起身子,正欲开口询问前来送死之人的名号,好让自己可以冷酷的说上一句,某枪下不斩无名小贼!
但他很快就把眼睛蓦地长大,然后再也没合上过。
扑通一声,尸体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正互相打趣的久晔部曲愣在了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只见陈子良行至中折突然凭空跃起,狠劲把长枪扔了出去,贯穿过久晔的身体,一路砸死了大片的人马,直到中军阵中,被人拿手抓死的时候,仍是威势不减,风声急促,欲刺透了那人的面门而去。
陈子良从一匹马走到另一匹马,他把久晔顺手扔了出去,审视着新到手的银枪白马,他憨厚的笑了起来,很是满意。
不过这厮到底是不知足的,他翻身上马,透着那片混乱看到了举起在空中的...一只手。
“那汉子,还劳烦你把枪还过来,提前谢过了!”陈子良大声喝道,他讲话的模样跟听别人说的时候一样认真。
空中举起的手转着圈,那汉子揣摩着枪身上刻下的娟秀字体,喃喃道:“唔,陈子良么,倒是听过的。可这字...他凭甚比老子的好看?”
“陈子良,我且问你,这枪身上的字是你自己个刻上的吗?”
汉子很认真的说着话,竖起耳朵,等待着回应。
陈子良挠了挠头,牵着马走了过去,在无数的兵戈面前停了下来,看着乌泱泱的一片大声喝道:“当然不是,我手很笨的,刻不来这么好看的字。”
“那是谁刻的?泗山上的哪位爷们?”
汉子仍不死心,他不相信这北域的地界竟然有男人比他的字还好看。
“不是爷们,是个丫头,唔,林小兮你是不知道的吧?”
陈子良探着脑袋,跟孩子饶有兴致的隔空对话。
汉子松了口气,但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多了一嘴:“那女子是你何人?能给你废这些精力?”
陈子良苦着脸,他是想说那是自己结义兄弟的,可林小兮在刻完这些字后威胁着让自己改口叫她婆娘。
唔,答应别人的事要做到,于是陈子良在两军阵前,当着无数士卒的面大吼了一声:“那是俺婆娘!”
两军让震得鸦雀无声,林长天微眯着眼,他很欣慰自家山上总算不是人人都如许用那根木头一样了。
“嘿, 我就知道咱的字比他好看。”但汉子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想起自己是没婆娘的。
其实不光他垮着脸,就连对面军中的奎生也是一脸不忿和...无可奈何。
打仗就打仗,你说这些...浑话做什么呢。打压敌我双方的士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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