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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向着希望披荆斩棘


昨天的追逃累得她够呛。虽然有膏药贴,但身体的精疲力竭还是导致行路效率急速下降。

        狐狸并不屑于什么怜香惜玉,只会一个劲儿地催促。

        有时精神恍惚了,会误以为自己在人类世界里,穿素色旗袍的女子站在她的身前向她伸手,直到那份坚定的意志或是狐狸的一巴掌将她唤醒。有时也会想起以前的自己,那个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的自己,如今才发现有些事不是无所谓的。

        “专心。”狐狸一巴掌上来了。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么?”年今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来。

        “还轮不到你来救我。”狐狸不屑。

        “这么快就想否认?我看你翻脸比猫还快,”年今急了,“下次你可没这种福气了!”

        狐狸无心与她争执,这种对话在它眼里想必极蠢。

        对话声静下来了,整个山谷也就静下来了。半山腰以上本就人烟稀少袅无人迹,再加上愈来愈浓的白雾,整个山间宛如静谧仙境。白雾附进她的衣里,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遗留下来的水汽却让她的衣物变得湿漉,也仅是湿漉。她有些发凉。

        “真的走不动了啊。”她抱怨道。

        狐狸一言不发。它看向远处不知所思何物。年今有些奇怪,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狐狸收回目光,抬头盯着年今。难得它会把目光放在年今身上,年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隔了许久,它才缓缓开口道:“这里,是我和灰猫以前来过的地方。”

        原来是想起朋友了啊。

        说到朋友,朋友究竟是什么呢?世上的“朋友”那么多,可当他们作为“朋友”的时候反而就很少想得起作为“朋友”究竟该怎么做了。现在年今也成了“朋友”,才发现看到的和实际体会到的大不相同。现在终于有时间能跳出来好好想一想了。虽然很少参与到这个世界里,但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个世上“人”的形态,也大致懂了些道理。首先,朋友一定是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的,然后是共情的能力······

        好复杂,总之就那样吧。

        现在她突然好想和苏颜她们一起出去玩,大家之前还说放假了要一起去大理来着。她撇撇嘴,抬腕看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歇脚理由:“是饭点啦!”

        狐狸仍旧不回应,她便自顾自地寻地歇下了。但她并没有像往常般掏出干粮,她吃腻了。

        “你都吃些什么?”她突然问狐狸。

        “吃狐狸该吃的东西。”

        “这不废话么?”年今托腮,“别的动物吗?还是野果子什么的。”

        “后者。”凭狐狸这幅骨架很难猎食。

        “我能和你一起吗?”她犹豫了半天,直到狐狸抬脚要离开了才问出来。请求之类的她还是不太擅长啊。

        “你去干什么?”狐狸回头,鄙夷地问。

        “补充维生素c嘛,走啦。”年今笑着跟了上去。

        狐狸撇嘴,转身自顾自地走了,完全不顾年今。望着狐狸垂垂暮矣的背影,年今稍微有点儿悲从中来。

        她又想起岁朝,那个勉强陪伴了她十余年的女孩。她一心想着拯救世界,还没来得及考虑她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总之现在只能是敌人了吧,尽管她不那么愿意承认。岁朝做了这么多错事,作为姐姐的年今究竟要如何处置她?她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义灭亲的善人,只是每次看到狐狸垂老的面容,她就想起所有来自岁朝的恶意。她不能替任何人放过她,包括她自己。她竟然有点儿留恋过去的时光了,在月夜下一起奔跑,在河边听潺潺的水声,那都是她们过去小小的快乐啊,尽管只是表象,却也能在枯燥中泛起一丝甜蜜。而如今得知真相的她只感到无比后怕,她恨岁朝的伪善,恨道的一去不复返。如果······如果还能救岁朝就好了。

        可神的道是不可违的啊。身体可以更新,心却只能放任不管。

        等事情结束,她一定要做个了结。

        悲哀一阵过后再仔细想想,其实她还莫名地有一丝庆幸。岁朝也不过如此嘛,说到底还是和“烂人”脱不了关系。你再厉害又有什么用?我三观比你正啊。

        她走神了很久,直到狐狸在一片灌木丛中停下了才回过神来。郁绿的树叶中点缀着鲜红的小果,年今觉得很可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许书铃,那个活泼的姑娘。或许是因为她们都充满生气吧。

        “这么高的山不应该长不了这种植物么?”

        “棱空是不同于你们人类世界的常理的。山上有固定的供给地,比如这里。这得益于棱空的操纵者,天、地、水的自然领域都归他管。这也是山上气温和地面几无差异的原因。”

        “噢——”年今恍然大悟。

        “现在采摘,连我的份。”狐狸颐指气使地命令。

        “哈?为什么?”年今不干了。

        “带路费,天经地义。”狐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年今很想趁现在没人给它一拳,但还是算了。她毕竟还欠着它,况且本就是她自己要跟过来的,况且帮帮老人家也是热心好市民应该做的。她无奈地上前,用衣摆兜了些野果,没好气地转向狐狸蹲了下来,朝兜里扬了扬下巴。

        狐狸嫌弃地低下高贵的头颅,开始享用这些野果。年今也拾了颗野果来品尝。果浆爆开的那一刻,除了涩再无他味,过了一会儿才稍微有些回甘。

        “这味道······真是一窍不通啊。”

        狐狸没有停止咀嚼,指点道:“你用词不当。”

        “这叫——生动!你又没有学过语文。”年今辩解。

        看狐狸吃得津津有味的,她不禁有些疑惑。难道是打开方式不对?她又拿起一颗想再尝尝,却被狐狸打掉了:“这是我的份,你的自己再摘去。”

        年今缩回了手:“算了,我还是回去吃干粮吧。”

        “哼。”狐狸冷哼一声。

        虽然年今很懒,但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她还是不敢休息太久,草草结束了午饭便又上路了。

        狐狸又啰嗦起来:“顺带提醒,你最好再走快点,不然······”

        “知道了知道了!再催也没用!人类是有极限的,再快的话我的腿是真的要废了!”年今大喊,“而且我不是已经缩短了吃饭时间用来赶路了吗!”

        被她打断后,狐狸也就没再开口了。

        年今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软糖昨天就丢掉了。她有些失落,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狼这种生物了。

        还有八天。再过八天,她就能按计划拿到与原神花,然后返回人类世界和蜜桃味软糖重聚了。这绝对是她向前的动力之一,无关人类危机,只是她的一点心愿。

        她的腿酸痛得厉害,但她必须坚持下去。过去的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有这般非凡的毅力的。或许她在这趟痛苦的旅程中也成长了那么一点?她觉得好奇妙。

        再过几天就会麻木,没那么难受了吧?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山间不断地向上攀爬,随时都要倒下去,或者开始疯疯癫癫地往山下冲去。不同的是她现在还有意识,起码知觉是有的。

        年今已经没什么力气再讲话了。她停下来稍作休息,低下头,唯独狐狸还落得个清闲自在。可恶,好像这都是它应得的那样。

        确实应得,不过表现得太没良心了吧,好歹也虚情假意地关心一下嘛。

        算了,这才是狐狸嘛,要是它真关心了岂不是说明年今危险了?难怪前临界者没有一个肯带

        它去人类世界,年今完全能理解了。

        她疲倦地注视着狐狸,此时它正蜷在年今怀中安逸地闭目养神,像一只弥留之际的老猫。年今有些不忍,咬咬牙继续向前走。

        没过多久,狐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上稀疏的毛跟着颤抖。

        “喂,你。”

        “我的时日不多了,”它的声音更加嘶哑了,浑浊的双眼望着远方的天空,“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在风中一点点飘走,像扬起的蒲公英。”

        “知道了,我会尽量快一点的。”她硬撑着加快了步伐。

        “还不够快。”

        “我看你故意的。”年今举起了拳头。

        “偶尔也幽默一下。”

        “你滚吧你。”

        “不过你真就这个速度么?你不是说你身强力壮么?”

        “你知道我昨晚梦到了什么吗?”年今突然哀怨地说。

        “什么?”虽然不太关心,狐狸还是顺着她问道。

        “我梦到一群耕田的牛坐在田野上,嘲笑我日子比它们过得还苦。”

        “嘁。”

        年今气道:“我的意思就是——你换一头勤勤恳恳务实劳作的牛来牛也能被累死好么?!我看你是和那周扒皮越来越像了啊?”

        狐狸又咳嗽起来,看上去不像假的,年今不再说什么了。狐狸确实够老了,皮肉比先前要更皱缩了。她能做的只有再快一点,她不想看狐狸死在自己怀里,不想让它带着遗憾死去。一定要完成它的遗愿,因为她答应了的。既然答应了,那就有她的一份责任!

        临界者不能说不行!

        夕阳义无反顾地坠下了,她转向身后,透过薄雾观望脚下的大地。没有人类世界的高楼林立,有的只是排列错综复杂毫无规律的低矮房屋,就是三楼的建筑物在这里也显得尤为稀奇。棱空居民们只是安好地生活着,永远安于现状,保持着很低很低的欲求。

        他们生来如此啊。

        “棱空是怎么诞生的?”她突然问。

        “在我的逃亡时期中,我曾对棱空的诞生很感兴趣,但总有什么限制着我不让我进一步钻研它的伊始。比如我是棱空的第一只灵兽,活了上千年,直到神死了才开始衰老。这一点的有关信息我用朝圣花环怎么也探知不到,就连这个说法也只是推测。为什么神要维持我的生命?还是说,造了我的神之力与其它灵兽的有所不同?这世上还有那么多谜题等着我去解,真是······有趣啊。可我却要死了。”

        年今沉思,有些替它伤感。

        “棱空真的从未有过暴力吗?”她又问。

        “心灵的绝对纯净是每个灵力者与生俱来的特质,纯净程度和相应方面的灵力强弱是呈正相关的,所以他们能生活得井然有序,”狐狸说,“何止是没有暴力,就连伤害别人的想法都没有。真是纯洁到了愚蠢的地步。”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神的设定。”

        “没记错的话,是神创造了棱空和棱空的万物,对么?”

        “没错。”

        年今杵着下巴淡然地观望这片净土,沉默了半晌。

        “也许有一天棱空会毁灭的。”她胡言乱语。

        “很久没回这里了。”黑纱少女坐在棕黑色的山石上,观望着远处的红狐和女孩。她的声音空灵缥缈,仿佛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游离之物。

        旁边的女人也注视着她们。她戴着高高的魔术帽,帽檐右边缀着一颗黑色的桃心,清秀的脸像是戴着冰冷的面具,上面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们打算怎么做?”黑纱少女问。

        女人空空如也的手微微翻转,指缝间亮出了一张扑克牌,是红桃k。她飞出卡牌切断了身后想要捉弄她的洋服傀儡,头都不带回一下。

        黑纱少女沉默了半晌,又说:“又是他在煽动么?可是毁灭不等于平衡。这样的结果载和看到了也不会高兴。”

        女人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年今。

        “那么,你的想法是什么?”

        高高的魔术帽被摘下,纯洁的白鸽像风的手信般飞了出来。

        “临界者不能说不行!凭什么临界者不能是最强的!”

        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只好说些热血的话来支撑自己走下去。

        怀里打盹的狐狸被吵醒,一爪拍在她的脸上:“还有力气说话?”

        这下没了。

        过了半晌,年今又开口说:“有一个词,是棱空没有的。”

        见狐狸默然不应,她就自顾自地说下去了:“是‘梦想’,就是一个人希望未来会发生的事。我一直都很想当宇航员,想去没有人的外太空生活,一直很好奇从太空回来的宇航员会不会是外星人扮的,我还很好奇那些看似在夜的海洋中不断漂浮的星球究竟有多美。凭我的体能和智力,我觉得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还有这么多力气说话的话,就再走快点。”

        “好吧,说实话我得歇会儿。”年今又泄了气。

        “敢停的话就咬死你!”狐狸威胁人时依旧是一副凶狠样,明明自己已经老的不成样了,不知道哪里还有底气说这种话。不过年今相信它真的会咬人,乖乖地闭了嘴。

        其实如果年今真的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她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沉地拖在身后。她累得抬不起头,直到有什么东西挡在了身前。她抬头看去——

        “荆棘丛啊。”

        上山的路被暂时中断了。她有气无力地问狐狸:“有什么解决办法么?灵术什么的,快别珍藏着了,拿出来使使吧喂······”

        “白带你去绿墙了。”狐狸恨铁不成钢,颇有几分古时教书先生对着自己朽木不可雕的学生唉声叹气的模样,“那边的荆棘比其它的长得要晚,走那边。”

        年今恍然大悟,翻出包里的灵气瓶一振,挥出一只半臂长的园艺剪开始斩棘。荆棘很硬,为了省力省时,她只在最小限度上剪去挡路的荆棘。本来一般人要半天都剪不断一根粗壮荆棘,她不到半天就破开一条一人宽的路了。

        “荆棘丛,说明很快要到了。”狐狸说。

        年今抱着它走出荆棘丛,突然有种浮出水面的感觉。向四周一看,她竟然真的半身浸在彩色丝带般蜿蜒如虹的海里了。海从山的这面发出,向天边延伸过去,各色扭曲交织却互不相溶,散着淡淡的星光。

        “今天是彩虹天。”

        “彩虹天?好兆头啊。”

        她忍不住撩了一把水,脱离了海面的水都化作一道彩色的云气散去,像是抓不住的彩虹。她看得有些呆了,竟看到一只从水面下一跃而出的鹿,洁白似云雾状,御风不断跳跃着,又跳到很高的地方化为无数只挥动着翅膀的小鸟散开,很快又化为一位长发及地安静端坐着的女子,低眉看着年今灵秀地微笑着。

        “灵鹿,飞鸟,女子。”狐狸说。

        “什么意思?”

        “棱空今年祈求丰收时可以绘制的图案。”

        “原来操纵者除了会掌控这些,还要会占卜么?”

        “不,是因为他这阵儿喜好这些图案。”

        “······ok”

        “什么?”

        “没什么。我问他平常都住哪儿,感觉从来没有见过他。”

        “居无定所,有时甚至会跑到居民家里小住,美名其曰‘探查居民实际需求’,临走的时候还会留下走前戴在身上的斗笠,居民戴上能保证绝对不被一滴雨浸湿,放在地上能让那一块土壤都肥沃一番。不过这久没见他了,庙会才过,估计隐在哪座山上忙着处理最近的事务了。”

        “好厉害。”年今赞叹。

        “他在棱空人民的心目中相当于第二神了,是棱空最重要的一个管理者。哦,你自然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行。”年今不愿理会。

        今日的对话到此结束,年今将全身的力气投到行进上。日复一日的行进中只有偶尔出现的特殊景物和闲扯内容是不同的。她突然想起她先前的生活,不本就是枯燥且重复的么?

        幸好如今再也不用过那种日子了,因为她已经有朋友了。

        她和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那样的联系了。

        回望过去的她,究竟是一个强大还是弱小的人呢?她不禁又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在学校的她确实很“强”,除了社交其它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她在棱空只扮演着这么一个弱小而微不足道的临界者角色罢了,就连衰老后灵力尽失的狐狸都瞧不起她。可她要完成的任务是这么的艰重啊。

        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也许是为了证明她的强大吧。

        七天过去了,她果真麻木,或者说习惯了。

        这是第八天的清晨,她没有赖床。初升的太阳照常从地平线浮起,她默默观望着这景象,脸上是恬淡的微笑。她看到了希望,无论是从远方的朝阳还是近在咫尺的解放。

        今天就能采集到那株她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神花了吧?只要再走一天。她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世界在她眼前变得鲜活起来,一个满怀希望的世界。

        正值憧憬之时,这幅景象却骤然转变了。成群的乌云迅速聚集了过来,倾盆大雨一泻而下。她无处可躲,整个人瞬间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淋湿了。

        “怎么会!”她惊呼,一边匆忙地避雨。

        “是人们祈来的雨。庙会就是用来祈雨的。早就提醒过你走快点了。”

        “秋天祈什么雨”年今大声问。她的伞不久之前坏了,为了减负就丢掉了。谁知偏偏让她给赶上了?

        她使劲摇灵气瓶,可什么反应也没有。难道偏偏这时坏了?!

        “棱空一年四季都是播种季,但以秋天为主要的农作季。这雨是这季祈来的第一场雨,下下来的都是操纵者用灵力制成的纯水,作仪式的,不会下太久。现在去那边躲躲吧。”它瞥了一眼年今的灵气瓶,指向斜前方,身上的毛发要不是有年今遮着早也淋透了。

        年今迅速奔向避雨处。这是一棵树冠浑圆的参天老树,叶深幽暗,默默伫立着倾诉陈旧的时光。年今的鞋子被泥泞的道路染脏了,她却没有闲暇去顾及了。如果是白衍的话,一定会在鞋子脏掉之前就将它们脱下抱在手上的。

        “这里不会打雷吧?”年今问道。

        “会,但······”

        年今抄起狐狸就想跑:“快走啊!你难道没有常识吗!”

        “但不是秋季,”狐狸不耐烦地补充,“别打断我。”

        “······”

        她重又安稳地坐下。雨滴从树叶缝隙中滴落下来,打在地上溅起小水花,抑或是落在她身上,传来几丝凉意。没有了光照和温暖,气氛有些阴森,但她没有感到恐惧,只是莫名觉得有些悲凉和伤感。

        就快到山顶了吧?那就意味着,她和狐狸分别在即了。她真的很喜欢这只狐狸的,说实话。她虽然早就做好了狐狸从她的世界中消失的准备,但对它从厌恶转向怜爱却绝对是她意料之外的事。说来可笑,她曾巴不得赶紧消失的狐狸,现在却让她有些舍不得了。

        她最近总是在莫名失落,这种希望下的反差情绪很奇怪,她不知道这种失落来源于哪里,也许是压力,也许是太久不做数学题导致她有空闲多愁善感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算了,生命总要继续下去。lifegoeson嘛。

        如果不是大雨打断了行程,将她困在这里,今天是一定能见到与原神花的。狐狸说大雨是间歇性的,明天估计就停了。姑且就当成给自己放的一个假吧,毕竟她很久没有停下来好好歇息过了。再继续上山的话,很容易滑倒坠落或受伤而前功尽弃的。所以越是最后,越要小心谨慎。

        年今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除了偶尔与狐狸搭话其它什么也不想干。她终于明白为何没人愿意上山来找寻与原神花了,就连体魄健壮的她也几度累得趴下。

        她从与狐狸的对话中又进一步了解了棱空世界。原来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有趣得多。许多与人类世界迥乎不同的地方让她感到无比新奇。“不发达”于棱空而言绝对算不上是个贬义词。正因为棱空不发达,才能形成这种安然随和的社会风气,才得以酿制出如此奇趣的魅力,棱空居民的心才得以生来纯洁。

        只是个别灵力者不同罢了。

        “难得你不唠叨了。”

        “我······”她竟然在狐狸面前变得胆怯起来了。

        可它是狐狸,又不是人。

        “其实你不是没有表达的欲望,只是你只在相信自己的时候才有那样的勇气罢了。”

        年今怔了怔,真相竟然被它一语道破了。

        “你不相信自己能与人交际,所以才那么胆怯。”

        是啊,苏颜也和她那么说过。

        “不过如果胆怯就是你心甘情愿的本性的话,当我没说。”

        她撇了撇嘴,明知故问道:“到了山顶你还会离开么?”

        “不。”情理之中的答案。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她早就心里有底了。狐狸是撑不住再下一趟山的。

        那就做好分别的准备吧,尽管情况有所转变,但现在也许还来得及。年今保持缄默,闭着双眼倚坐在树旁。连续不断的雨声让她心烦意乱。她真的把狐狸当做自己的朋友了吧,明明只是相伴了一生的几万万分之一的过客,明明只是一场卑鄙的交易,明明她还误会过它。她什么时候那么看重感情了?难道只是因为生活不再那么枯燥了吗?

        雨只顾淅淅沥沥地下着,冲刷着这段无声的时光。渐至黄昏了,她掏出干粮,故意用很冷的声音问道:“不去觅食?”

        “你觉得呢?”狐狸淡淡地反问。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仁慈些好。她撇下一块小小的压缩饼干递到狐狸面前:“不想吃的话就饿死好了。”

        狐狸不太情愿,但别无他法。只能慢条斯理地嚼着,好像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咽下去,一副极其排斥的样子。明明人类世界的食物和棱空的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四周只剩下雨声,安静得有些凄凉。她看着蜷曲着吃食的狐狸,它的皮毛都已黯淡无光了,年今每次触摸时心里总有一种风蚀残烛的惋惜。她默默垂下了双眸。

        “我还······挺不喜欢道别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她在心里责备自己,却忍不住述说下去。

        狐狸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只是将饼干咽了下去。

        “其实一开始我把你想得很卑鄙无耻来着,后来发现你······呃,人还不错?起码没那么坏吧,不像人们传闻中那样阴险狡诈。那么,作为纪念,我,嗯······用你教我的灵式给你变朵花吧!看好了!”

        她们之间出现了一朵小小的茉莉,娇弱纤细整个身躯随着滴落的雨珠急促地起伏,顽强地一摇一摆。

        狐狸毫无反应。

        “喂,别让正在煽情的人陷入尴尬啊!”她脸红着恼羞成怒,拳头越攥越紧。

        “哦。”狐狸随意地吐出这个冷淡至极的单音节。

        年今后悔了。与其说这些毫无头绪的话,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举动,换来这般连空气都能凝固的尴尬局面,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好好休息呢。

        算了算了,明天替它完成心愿后她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直到睡下了她都没再有勇气开口说哪怕一个字。她果然又把场面弄垮了。狐狸也懒得缓和气氛。谈论情分不是作为狐狸该干的事。

        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总是会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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