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理公使
那个穿黑色长袍、头上戴着硕大的巫师帽的人性灵器便是真理公使。她站在神像不远处一动不动,倒像是跟在神后面的一尊小雕塑了。白色卷发及肩,貌美,看上去还很稚嫩,稚嫩到了未谙世事的程度,和年今大概一般年纪,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与生气,身上是器物般的死板,在人群中尤为显眼。这样显眼反而让她更像一件艺术观赏品了,不过她确实是件有生命的灵器。如果她笑起来一定会更好看的,年今忍不住想。
年今站在庙里的另一隅偷偷观察着她。过了很久,她还是没什么动作,只在偶尔有人向她询问时才开口说话,估计是需要她评判是非罢了,这样看来也不算“交谈”,而算是“交涉”了。然而这一次的交涉相比之前的也忒久了些,她似乎在一贯简短的回答中添了几个字。
“有意思。”狐狸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它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好像不能一探究竟。失去全知全能的能力于它而言比他人想象的要痛苦得多,不仅是因为这是它傲人的才能,更因为这样的它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满足自己旺盛勃发的好奇心了。就像现在,它有足够的洞察和推理的能力,却无法获得推理的基础,即掌握至关重要的信息的能力了。
它抓耳挠腮,摇了摇头调整姿态。不能全知全能,那便另寻他路吧:“想去和她交涉么?”
“不不不······”年今慌忙摇头。
“去。”狐狸的语气不容置疑,丝毫不给年今留余地。
毕竟对它还心怀歉意和怜悯,年今忍着一口气,走了过去。
“真理公使吗?我是临界者,之前见过一面的。”她摘下面具,又戴了回去。
面对这样寡言少语的人,年今反而能应付得更自然些。
真理公使不说话,比年今想象中的冷漠多了。
“怎么称呼你呢?”年今不死心,继续问道。
“川夕。”真理公使语调平得像机械发出的滴滴声,可惜了这样好听的声音。她大方地打量着年今,更该说她还没学会如何掩饰,“见过。”
“川夕啊······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啊,哈哈。”年今尬聊。
“是神取的。”
年今接不上话了。幸好这时真理公使看向神像,开了口:“神在这里。”
她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川夕也只是自顾自地凝视着神。守护者倒是能定期朝见神,要是能介绍她俩认识就好了。
对话声就这么沉寂了下去,这也太烂尾了。年今终究还是撑不住了,她紧张得不敢呼吸,盼望着川夕能再说但凡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
“走吧。”狐狸终于停止了对她的折磨。它的声音在年今的脑海中响起,年今差点忘记她们已经连接过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她的语气略带迟疑,因为川夕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独自沉浸在什么当中。得不到许可,年今更加焦躁了,内心暗叫ok吧姑娘你继续在这陪你的神能先放我走了么?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两分钟,真理公使毫不收敛的目光像一把放大镜,将年今的胆小窘迫一显无余。果然不擅长交际的人不要轻易靠近一个更不擅长交际的人。
年今猜想照这样子再等下去也不会有回应的,便一咬牙自个儿默默走开了。真理公使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年今可惜自己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走远后,狐狸才开口说话:“她不该这样。”
“不能这么说,”年今反驳,“她只是没注意到我说了话而已,这没什么该不该的,不用在意。”
“不,她不该没注意到我逃出来了。她本该给我定罪的。”
“也许是稍有疏忽吧?”年今没再多管,“不过你也太冒险了!万一她要抓你回去怎么办?你真会给我找事做啊。”
“虔诚的灵器,”狐狸淡淡地说,“只是愚蠢。”
“灵器?”年今很诧异,她虽然之前见过真理公使,却到了今天才知道她是灵器。
白天在年今漫无目的的闲逛中结束了,她期待许久的夜晚终于降临。今晚的夜幕格外的黑,像是浓郁的香墨铺成的丝绒黑布,专供顶级的剧院使用的那种,很适合做烟火的背景。有庙会的工作人员用灵力给街边的灯笼一一点上了光,也有的商铺准备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来招揽游客。世界重又亮起来了。
“焰色反应?”年今疑问。
“什么东西?”狐狸不解地嗔怪。
年今摇头,回去得查查。
于是庙会就在各种颜色的灯光下绚烂起来了,在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鲜艳亮丽。这时有的小摊开始摆卖灯笼了,都是点好了的,只有亮起来了才能展现出灯笼最好看的形态。它们一排的陈列开来,难得的来一次,年今还是忍不住挑了一个,欠下债后就提灯去人们围着的地方凑热闹去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央熟悉的紫红色绳端,那个惹是生非的绳端。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脸,视线沿着绳索往上,便是挂在轮车上的铜钟。它体型庞大,身上的花纹因为古旧而有些模糊了,很古色古香,年今这样觉得。
推钟的人将钟放置在庙前,拉着绳索屏气凝神。整条长街的人都静下来了,大家一起陪着他屏气,年今也不由自主地聚精会神起来。此时的她竟然有点紧张。大概过了十秒,拉钟的人拉绳敲钟,钟声苍老沉重,却又雄浑有力,在山间回响着,掩过了周围人们爆发出的欢呼声。一共是三下,三支灵力化为的金色光线从钟下飞舞而出,分别向东、南、北三个方向延伸出去。人们激动地交谈着,看来明年会是个好年。
晚钟就这么结束了,但庙会还余音未尽。紧接着,一个光点刹那间升至半空中。
“烟火要开始了。”狐狸用连接告知年今。
“喔。”年今专心观看着。
光点在最高处绽开,半径并不大,造型像一朵不太惊艳的路边野花,没有什么惊奇的,甚至有些逊色,倒是很符合棱空人的审美。年今有些失望。
“和人类世界的比差远啦。”年今道。她在人类世界的时候看过铺满半边天空的烟花,整个夜空简直亮如白昼。
狐狸答道:“这只是开始。”
那些细碎的光点并不就此落下,而是在半空中不断变化着,飘舞着。原来有这么多光点么?烟火从花的形状扩散开去,半径逐渐变大,然后开始变化形状——从花到晚钟和雨露,再到一些年今认不出的物件。她在棱空待的时间太短,很多东西她还认不太全,不过都很漂亮,色彩比人类世界的丰富鲜艳多了。
“喔!”她惊叹。
街道两旁的工作人员们用灵力操纵着光点,那些光点像是流星般闪动。这就是有灵力的快乐么?年今有一点生羡了。无数光点聚在一起,然后像雨点般炸开,雪一般悠悠飘洒下来。年今下意识躲开,不过还是有不少光点落到她身上来。这些光点没有温度,她多虑了。倒是很香,一种不知名的香味。每个沾上光点的人都亮晶晶的,像是扑了一层闪粉,每张笑颜也因此更加熠熠生辉了。年轻的女孩们伸手接住光点,开心地和朋友们说笑着。美好的花季和星点的光辉交融在一起,年今有些恍惚。如果苏颜也在就好了。
很美,像过年。年今有这种感觉。在人类世界过年时,她一般都只待在窗子边等烟花,不看春晚,不和谁团聚,也不会到人群中去。但如今她戴着面具站在人堆里,居然没有产生排斥感。
“今年的庙会也是绿墙的主人准备的吧。”
年今很喜欢绿色,好奇地问道:“绿墙主人?没听说过哎,是干什么的?”
“有的人说他是个沉迷于隐居生活从不在人前露面的人,终日无所事事;也有的人说他是记载棱空历史的‘记载者’,一派书生模样。”
“好像挺有意思,明天去绿墙外看看吧。”神秘兮兮的,搞得年今好奇心一阵一阵地起。况且难得上山一次,不去点有意思的旅游景点总觉得说不过去。反正那绿墙主人不是从不在人前露面么?除非他不把年今当人。
不远处有人堆起柴火办起了篝火晚会,围成一圈的人群中央有戴面具的人跳舞,应该是在举行什么神秘的仪式。她本想围过去凑凑热闹,但参与的人都是要唱歌的······刚想脱身,她还是被圈里的人拉去一起跳起了舞蹈,祈求神佑棱空平安喜乐。人人的臂膀都结实而有力,他们不靠灵力靠自己,下定决心今后也会好好劳作。她居然融入人群中了,尽管隔着一张面具。火越烧越旺,钟声再次响起,舞蹈在冲破云霄的欢呼声中结束了,人们振臂大喝,将年今还了回去。
“烟火味。”年今不自觉地微微笑着,叹道。
“什么?”狐狸不解。
“嗯,烟火味。”以前从来不知道。
火光照耀着狐狸瘦削尖锐的脸,空气的温度由温暖到炙热。小精灵在周围跳动。年今有些莫名的感动:“明年,也想来庙会。”
就像是,第一次和世界接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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