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缘起

徐煦生被警察带走时，好像回头喊了些什么，喊的到底是什么呢？苏峰总感觉自己那一刻失聪了，没听到。

        就在苏峰以为一切都结束时，他却被通知去了医院。阿婆为了找他，脚踩滑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还没醒。

        打击一个接一个，苏峰都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缓过来的。

        而李晓慧一直觉得自己胜利了，公主施法赶走了恶魔，拯救了王子，这才应该是故事的正确结局。

        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没睡安稳过，总是觉得累，没精神。苏峰那时候忙着照顾奶奶，所以她很懂事的没打扰苏峰。她相信自己能克服，秘密就应该塞进没有出口的地方，她开始变得沉默不语，她几乎不跟任何人聊天，说笑。

        那段时间的伪装得很成功，没有一个人跟她聊起徐煦生，别人会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也会在她走后窃窃私语，但是无所谓，有苏峰就行了。

        成绩上不去，父母跟老师也都没有说过自己一句重话，这很好，毕业了父母就会安排自己和苏峰出国的，到时候她和苏峰就能永远在一起，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只是时间刚结束没多久，父亲突然决定提前让他们出国，苏峰却拒绝了，因为奶奶重病了。

        李晓慧只能跟着何骁一起去了国外，何骁父亲与父亲认识，说是有个照应。

        到了国外李晓慧就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何骁通过她的反应和诈她话，大概复原了当时事情的经过。

        自己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被何骁拼凑出了大概，这让她想逃离这个男人，但是何骁岂会同意，一开始逼着她去看心理医生，后来又逼着她跟苏峰分手，其实跟苏峰分手的时候她不痛苦，只觉得解脱。

        对于她，如果坠入了罪恶的深渊那是应得的。

        只是命运对她真的不薄。

        何骁，是她这一生的救赎。

        十年前的真相，来得猝不及防，让苏峰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那这十年的恨意褪去他对徐煦生的感情又算什么！

        他也很想笑着说出那句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但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李晓慧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过了，足足6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从早上一直聊到现在。她要告知的事情全部已经说出，没有理由再拖时间聊些什么了，她主动开口结束这次对话，轻声开口：“我的婚礼在12月21号。你……你能来吗？”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着苏峰。

        苏峰已经保持不住微笑，面无表情地说：“有时间就来。”

        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突然又想起了那捧向日葵。

        出咖啡馆时苏峰甚至想不起来处于礼貌和绅士，应该要叫对方一起吃个晚饭，只是呆呆看着李晓慧被何骁接走，上车时，李晓慧回头看着苏峰，再次道歉：“对不起。”

        苏峰没说话，李晓慧知道自己等不来那句没关系，也知道自己一直等的也不是苏峰的没关系。

        看着李晓慧走后，苏峰像个坏的玩偶，傻站在路边。要不是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要去什么盛夏主播见面会，从自己面前经过，打断自己的思绪，他可能会被路口的交警过来关怀几句。

        苏峰没开车出来，今天下午本来要陪杜晓东去逛街的，但是突发情况下，他中午就发消息，临时放了杜晓东鸽子。

        根本没想起来应该打车回家，机械式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一遍一遍想起了十年前少年背景警察带走时站在门口，先怒吼后转成哀求的样子。

        “峰哥，我没打她！”

        “峰哥，她是个骗子！”

        “峰哥，别信她！”

        “峰哥，你答应和我回家的。”

        如果自己当时一开始就答应徐煦生，或者那年春节好好陪徐煦生，而不是赶着去见李晓慧，或者他直接一开始就不要认识李晓慧，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徐煦生就不会对李晓慧出手，是不是就不会一错再错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苏峰努力不去想，很多事情他早已经记不得了，他都开始庆幸自己忘记了。如今那些场景又开始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

        李晓慧说其实是个局，现在想来自己难道真的没怀疑过吗？徐煦生喜欢自己，自己又敢说自己没察觉到吗？

        那几天徐煦生过度兴奋的状态，苏峰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他还是无视徐煦生的不正常，觉得应该与往常一样，直到李晓慧被拖进出租屋之前他都觉得一切都是可以挽救的。

        那周星期五晚上下自习苏峰和往常一样回家了，没多久就接到了徐煦生的电话，约自己周六一起吃早饭，他说买了新的游戏机，想跟自己玩。

        其实挂了电话后苏峰心里的石头才放下，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两个人吵得再厉害，徐煦生都会第二天就主动给台阶下，所以这次和往常一样冷战他没有一丝意外，只是时间有点长了，已经快一个星期了。

        苏峰第二天早上去了徐煦生的出租屋，他给徐煦生带了一份小蛋糕，挑的时候被店员笑着问是不是要送女朋友的时，他先是一愣，皱眉没回答，后面结账的时候突然才说了句：“不是女朋友，是男的，普通朋友。”

        那天苏峰玩得很开心，他很久没跟徐煦生这样谈过心了。从他和李晓慧在一起之后，徐煦生对他竖起了一道墙，他在墙外窥不见徐煦生的内心。

        苏峰做好晚饭，把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时，不知道，徐煦生把迷药加在了他的水杯中。苏峰吃饭的时候听徐煦生说了很多他们初中的事情，但是苏峰告诉徐煦生记不太清楚了。

        徐煦生期待地说起了有一次，苏峰把买书的钱省下来买巧克力做礼物送他，问苏峰记不记得，苏峰挠着头，尴尬地回了句：“不是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啊，不记得了。”徐煦生只呆呆地重复了这句话，然后笑了起来。

        其实苏峰记得很多关于徐煦生的事情。

        开学时候老师让自我介绍，徐煦生站在讲台上，厚厚的刘海挡住了眼睛，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有些小，不太合身，但是很干净，袖口已经磨出了口子，胸口处还缝了个白色的东西。倒是没怯场，还流利地介绍了下自己，因为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叫徐煦生。”

        苏峰当时觉得这个人好拽，拽得二五八万的。刘海这么长都遮眼睛了，会不会看不到东西？还有他胸前的那个绣花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乱糟糟的？太多的问题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但是初一一整年他都没跟徐煦生搭过话。

        学校里其实从初一开始就有了很多关于徐煦生的传言，好多人传他是个疯子，因为他爸就是个疯子，说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苏峰好奇过徐煦生，但是没想过要主动招惹，直到那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

        那天是好像是初一下学期开学后一个月，具体是什么时候苏峰忘了，班上有男生跟新转来的女生发生了冲突。

        女生刚转来时，班上只有徐煦生旁边是空着的，女生自然而然成为了徐煦生的同桌。女生是个闷葫芦，周围男生跟她说话她不理。

        本以为是班上又多了透明人，直到一些传言的出现。女生原来是市初中部的，然后抢了人家男朋友，当了小三，说什么还打过胎。

        这种小道消息马上在全年级传开了，班上的同学对这个传言也津津乐道，女生仔细一看确实长得很好看。她来时确实是手被绷带包着，而且腿有点瘸。

        班上有个嘴贱的男生，出早操被雨淋了，男生对有特权不用下去出操的女生不满。

        一开始具体发生了什么苏峰不知道，他才进教室就看到男生一脚踢向女生肚子，嘴里不干净的话一串接着一串。而徐煦生从一开始就只是冷漠地站在自己桌子前靠着墙，像是在给两人留打架的位置。

        几个男生围在周围，不远处女生在一边窃窃私语。

        如果是两个男生打架，苏峰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是男生打女生这种事情，他看不惯。苏峰拍了拍旁边女生：“去找班主任上来。”

        说完就走了过去，打算拉住男生。

        男生又给了女生一巴掌，因为女生站起来之后拿起自己的书砸向男生，男生嘴里又骂道：“小杂种，他妈敢打老子，有妈生没妈养的小贱货，你找死。”

        还没等周围人反应过来，徐煦生就已经抄起椅子冲男生砸去，男生头已经见血了，更是跳脚，周围人都看懵了，几秒后围在周围的男生朋友终于反应过来，冲向徐煦生。

        突然暴走的徐煦生让苏峰大吃一惊，等苏峰反应过来去拉架时，徐煦生已经挨了好几下。

        他好不容易圈住徐煦生，右脸拉架时候挨了徐煦生一锤，已经开始泛红。孙虎带头去按住其他几个男生，徐煦生已经红了眼，够着手想要去拿桌肚里的刀，苏峰顺着徐煦生的手够的方向也看到了刀，他用力拉住徐煦生的手，靠近徐煦生耳朵：“打架谁动刀，不想要命了？还是想进去蹲几年！”

        苏峰感觉有点控制不住他。只能屈膝给了徐煦生肚子上一脚，徐煦生终于力气松下去了些，乘着这个机会苏峰把徐煦生搬倒在地，但是徐煦生又岂会这么老实，马上就开始了反抗，还给了苏峰肚子上一锤，差点又挣扎着坐起来了。苏峰无法，只能骑在徐煦生身上，把他双手按着：“别他妈动！”

        这是苏峰第一次冒脏话，随后他感觉手掌握到的地方有凸起，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背上被踢了一脚，他闷哼一声，反应过来的时，已经趴在了徐煦生身上，牙齿磕到了徐煦生的耳朵，苏峰抬起头，嘴唇已经破了，而徐煦生的耳朵上也开始冒血。徐煦生懵几秒后，也清醒了不少。

        另外那边也停下了，旁边男生跟孙虎吼了句：“哥！这人踢峰哥！”

        孙虎给了那个踢苏峰的男生一个嘴巴子，骂道：“傻嘚？信不信老子找个巷子把你丫闷死。”

        “给我住手！”班主任一路小跑着上来，气还没喘顺，“你们几个给我全部到办公室来！”

        女生出了教室门就没再回来，徐煦生背了个记过处分，挑事的男生退学。

        苏峰他们几个倒是被教育一番就放回教室了。苏峰觉得有点憋屈，自己脸上已经青了，嘴也破了，这回家去怎么跟阿婆解释！徐煦生这人连句谢谢都没说！

        苏峰有些生气，跟徐煦生单方面绝交了。

        从那之后，苏峰更没了想搭理徐煦生的想法，直到初二开学，班主任看不下去徐煦生混日子的心态，在屡教不改后，就想到让徐煦生耳濡目染，想找人带他。

        在找到苏峰时，班主任已经找了好多人问愿不愿意带徐煦生，但是没人愿意，毕竟这种不合群，传闻是个神经病的人，基本上没人会待见他。

        苏峰几乎是班主任才提，他就同意了，因为他觉得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他，现在的他是成熟的人了，大人要有大量，所以他不和徐煦生一般见识。

        徐煦生会闷头大睡，也会看漫画书，这些苏峰都想到了，但是徐煦生会花时间画画，这是他没想到的，他有幸见过徐煦生的作品，一言难尽。

        徐煦生话少，但是不代表没话，两个人一来二去也跟普通同桌没什么区别了，直到情人节那天中午，苏峰掏书的时候从抽屉里摸出十多包巧克力。

        苏峰把巧克力分给了班上的同学，只有徐煦生不肯要。反而一直盯着他看，苏峰对他眨了两下眼睛，徐煦生却懂苏峰的意思，这其实是苏峰的小习惯，对孙虎他们这些朋友，他眨两下眼睛是问怎么了，他没想到徐煦生居然知道他的意思。

        徐煦生没有犹豫，而是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把别人给你的东西送人？”

        “我不爱吃巧克力，扔了也不合适，而且情人节的巧克力不能随便吃。”苏峰脸有些红，接着又反问徐煦生，“你不喜欢吃巧克力吗？”

        徐煦生摇了摇头：“那是别人送你的。我没吃过，不知道喜不喜欢吃。”

        说完就低下了头接着在课本上画东西。

        第二天拿着这星期存够了的二十三块钱去买自己想要很久的书时，在书店旁边的精品店门口，苏峰看到了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标价二十块钱。

        苏峰看着巧克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徐煦生，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徐煦生的开心的样子，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揣着巧克力到了教室门口。

        这些事情苏峰现在仔细想想都记得，更何况高中时候，怎么可能记不得。

        那时候又到底是为什么要说记不得？还骗自己没察觉那份情愫？现在想来，一直都是没有正视而已。

        他又怎么敢理所当然的把一切罪过全部推给了徐煦生，让对方一个人扛下所有，又怎么敢独自恨了对方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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