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一时空12
【12】
常鸥被带到派出所，她对此一言不发。
审讯室里对面的警察问她：“你脸上那是血吧？”
常鸥点点头。
“打架了？怎么回事啊？”
常鸥不说话。
“你想清楚了！这什么地方！放尊重点！”
常鸥抬眼瞪他。
他以为常鸥要骂人，谁知道她突然疲惫地说了声：“是。”
审她的警官稍微和蔼点：“说说，血怎么来的？”
小店员给他们的纸巾上写着，这女人手里有人命。但凡事讲证据，他耐心地看着常鸥，期待她能讲出事情的原委。
她脸上的血迹样本已经拿去送检了，其他同事正在排查近期、近时段发生的案子。
市局里有个老刑警听到消息，正往这边赶。
据说今晚有一起打架斗殴，有个人被打的进了icu，行凶者是个女人，和他们扣住的这女人外貌特征很像。
老刑警说先留着她，等他过来处理。
“说话啊！”
常鸥置若罔闻。
警官提醒他：“就你走的那条文明路，发生了一起打架斗殴，有个人被打的重伤已经在医院里抢救了，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我告诉你啊，坦白从宽。”
常鸥一顿，说：“我是打架了，但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你说说当时情况是怎么样的？”
常鸥想了会儿，给出一句：“药费我愿意承担。”
“药费？人家都住进icu了。聚众斗殴，性质恶劣，那是能私了的问题吗？”
常鸥皱眉，恰好所里来了个老熟人——钱正威。
钱正威今年得有四十多了，一张瓜子脸很显年轻，内眼角带个勾，看人天生带几分凌厉，再加上这几年工作的原因，浑身都有种压迫感。
他从进审讯室的那一刻，视线就停在常鸥身上。
常鸥下意识喊了声：“师父。”
钱正威是她上一时空的刑警师父，当时常鸥还没大学毕业，在街上无所事事逛街的时候碰到的他。
但这一世的钱正威很显然还不认识常鸥。
他望向她：“你刚叫我什么？”
常鸥紧紧盯着他，眼角发白的疤，脖子上缝过线的疤，和过往一模一样。
目光与他那双眼睛对视时，常鸥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感。就是这种感觉击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她张口想说话，但感觉心口被戳了一刀，嗓子梗住，那句“师父”恰好卡在了喉咙里。
钱正威见她这个反应，敏锐问：“你是见过我吗？还是认识我？”
常鸥摇摇头，快速平复了下情绪，再看向钱正威时面上已然很冷静：“手机，我手机被你们收了，密码是六个六，里面有段视频可以解释我为什么打架。”
钱正威点点头。
常鸥张了张口，把称呼模糊过去，然后说：“有点私人的话，我想单独和您说。”
钱正威指指自己：“你想单独和我说？”
常鸥点点头：“嗯。”
“那好，你稍等我下。”
钱正威离开审讯室，常鸥手机里的视频已经递过来，她自己掌镜录的，偷录，镜头里从下往上仰拍的，角度不好，但那些混混的脸很清晰。
刚开始常鸥处于弱势，并没动手。
她一直在说话。
钱正威慢慢意识到常鸥是在套话。
她的言语针对性很强。
但那些小混混没听明白，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嘴里不干不净骂着脏话，间或也在嘲讽或者回答常鸥抛出去的问题。
常鸥问话的时候一直在后退。
画面摇晃，视频里的风声很大，还有那种衣物摩擦的声音。
偷录无疑。
这种拍摄的视频通常不能算作证据。
但或许常鸥并不打算把它当成证据。
或是她是故意给自己看的？
钱正威正思考着，突然捕捉到很关键的几个词——“步家少爷”、“出钱”、“你不该得罪他们”。
本地方言，不清不楚，言语不明。
但很关键。
视频里有短暂的黑暗，之后突然变成了全景，应该是常鸥把手机放到了靠墙的地方。
画面掉帧掉的厉害，乍看很混乱，但不影响境况——常鸥和那帮人终于开始动起手来了。
钱正威皱起眉，常鸥的身手有点熟悉。
不是学院派，有点像某种自己研究过的野路子。
大概混乱了半分钟，有一只手伸到了镜头前，是常鸥打完了架，拿起了手机，她把镜头调转，对地上每个人都扫录了一遍。
确实没人能够的上icu的程度。
但……这只是表面的伤，或许内里的伤很深也未可知，他不是大夫，没法判断，可出于固有印象，钱正威不觉得常鸥的身量和力量能把人揍成那样。
钱正威又回了审讯室。
正审常鸥的小警察审的面红耳赤，显然常鸥又什么都不说。
常鸥问钱正威：“看完了么？”
钱正威点点头。
常鸥知道她师父在查什么，但钱正威却看不透她。
常鸥提点他说：“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所里，不是因为打架，因为你知道那个进icu的……和我真没关系。”
从钱正威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常鸥试探着问：“其实我顶多算个目击者，你来这里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那段时间发生什么，对吗？”
钱正威：“我不能透露给你。“
常鸥说：“没关系。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钱正威：“我让他们出去。”
常鸥不满意：“掐监控，或者找个地方，不能让别人听。”
小警察插嘴：“前辈，这不符合规定啊，不太行啊。”
常鸥笃定地望着钱正威，她太了解钱正威了，他不是个完全按照规矩办事的人，不然也不会查到步远家的那些事。
“某种程度上，我是为你好，三思。”
钱正威直直盯着她看，大约有十秒，这屋子里都是安静的，可能是出于上辈子的情分，常鸥并不惧怕钱正威。
她坦然地望着钱正威，等他松口点头。
半晌后，钱正威淡淡说了声“好。”
“前辈！这真不行。”
钱正威看他一眼，小警察止住话头。
他又看向常鸥：“出了问题我担着。”
常鸥唇角勾起抹浅笑。
她有预感，只要能取得钱正威的信任，这一时空的312伤人事件就有希望阻止。
单独的房间内，胡水水手里握着钱正威给她倒的热水。
“绕这么大一圈，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常鸥顿了顿：“你这次过来是因为一起□□案，那个icu的混混是个不入流的打手，经验不足，露了马脚，你刚查到他的踪迹，他就重伤进了icu，而他进icu之前又和我打了一架。”
钱正威脸色未变，冲她扬扬下巴，没肯定也没否定：“继续说。”
“步家□□，已经促成了一条产业链。现在天怒人怨……”
钱正威：“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么？”
常鸥：“事出都有因，现在已经出过很多事，有些话不是空穴来风。”
言下之意，她没证据，但她说的都不是假的。
钱正威沉默。
常鸥：”我是上天派来收他的你信吗？”
钱正威轻轻摇摇头。
常鸥哂笑：“不信算了。”她神色又随即变得凝重，“我和他只是打架，您是市局的，资历应该挺深，今天到访这里，并不完全是为了我这件事，这您得承认吧？”
钱正威“嗯”。
“那就好说了，接下来我说的人名您务必得记住。”
——虽然两个人都没有挑明，但步远他们家□□他俩其实都深信不疑，钱正威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已经盯上了一条线，步远他们家能这么无法无天，是因为还有牵扯。
其中一人就在这派出所里任职，钱正威今晚其实是来试探他的。
“副所长，张凯均。”
说完这话，常鸥就觉得喉头一腥，有股铁锈味充斥嘴里。
钱正威皱眉：“你怎么了？”
常鸥抬手抹了唇角，哦，流血了。
——我还就要说。
她轻声道：“没事，凡事都有代价。”
她开挂直接加速钱正威查案的速度，肯定要被系统惩罚。
老天向来公平。
“那混混收了步家小公子步远的钱……”鼻孔里也淌出了血，常鸥又用手抹，“给我张纸……打算教训步远一个同校的同学，那同学在校领导面前给他难堪了，小孩恩怨，张凯均想从这个方向把大事化小，所以你千万别上钩，别管今晚这个事，继续查你的。”
钱正威从自己兜里掏出几张纸巾，往她手里塞。
常鸥擦得下半张脸都是，他“啧”了声，拿过纸巾帮她擦。
常鸥很享受，满眼开心地望着钱正威，钱正威疑惑更深，常鸥说却抢先解释：“我对您真没恶意。”
钱正威问：“为什么知道这些，为什么帮我？“
常鸥笑得很真诚：“你相信缘分吗？”
“不太相信。”
常鸥翻了个白眼：“那没得聊了。”
钱正威说：“不过确实感觉你很亲切。”
常鸥：“老钱，你得是时候相信一下自己的直觉。咱们就是很亲。”
钱正威：“别和我套近乎。“
常鸥叹气。
“这事水落石出前，务必不能透露出去太多，要保留一举打击他们的机会，不要一点点蚕食，不然会被他们掉头弄死。”
又一口血呕出，弄脏了钱正威的袖口。
钱正威：“你先歇歇。”
“没事，凡是都有代价，但不致死，一点点小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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