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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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溶咖啡的味道中规中矩, 但对于凌慕辰来说已经是意外中的待遇，好歹是没有被赶出去。
“铭远他不是坏人……”南倾双手捧着一个淡青色的马克杯，坐在茶几对面的一个布艺矮凳上。
凌慕辰敞着质地上乘的风衣, 长腿微微曲起, 闻言眉头微挑，明显不赞同她的话，但英俊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微笑，没有说什么。
“我妈妈是心脏病去世的，她心脏一直不太好, 我小时候也是体弱多病，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这些，爸爸才忍受不了, 离开了我们。”
凌慕辰目光轻闪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南倾和他说这些, 以前通信的时候，她从不会说起她的家庭。
她或许比自己想象中过得还要辛苦，心口泛起阵阵钝痛，原本他是有机会在她身边保护她的。
南倾低着头, 轻轻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大学的一次体检，说我的心脏可能有问题, 复查的时候, 医院的大夫说我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当时我很难过。”相对于一直想要不婚不育的林柯，她一直渴望自己以后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那个时候是铭远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一直都很感激他那段时间的帮助……”毕竟她是一个连父亲都要嫌弃她的人, 南倾淡淡地笑, 长发垂落，遮住眼中的大半情绪。
凌慕辰看向南倾, 眼眸深邃而沉静：“你的病……”
南倾微笑道：“那是误诊，我的心脏很好，林柯后来又带我去了三甲医院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凌慕辰这才想起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心口忽然间有些发堵，如果不是因为年少时那一瞬间的犹豫，就不会导致现今的这个局面。
他怎能甘心……只要想一想，就懊悔不已，午夜梦回，胸口是无法形容的痛楚与憋闷。
“我以前曾经看到过一个故事，女孩因为误诊不能生育，男友不离不弃，顶着家里巨大的压力结婚，结果婚后女孩怀孕，发现以前是误诊……所以那时候我觉得这应该是我和铭远爱情的最终结局，误诊只不过是为了成就我们而发生的一个美丽的误会。”
凌慕辰轻吸了口气，眉宇间有些凌厉之气，他将杯子放到茶几上，说道：“其实一个家庭有没有孩子并不重要，就算没有误诊，你也不应该觉得亏欠谁，对方不能接受，只能说明他看重的是婚姻中的繁衍，屈从于本能的反文明行径。”
南倾愣了一下，随即唇边绽开浅浅的微笑：“你和林柯的想法差不多，总是能打破传统常规，跳出局限思维，看到实质……其实有的道理我明白，可是发生到自己身上，却又没办法看开，一个人的性格固然有本性使然，但也和她身处的社会环境相关，你们接触了很多国外的教育，可能不会懂这种根深于骨子里的传统，你知道那是错的，却又没办法打破。”那是缠绕在灵魂上的枷锁，不经历一番抽筋刮骨的大换血是不可能卸下的。
凌慕辰静了几秒，说：“所以你就根据这个认定他是个好人？”
南倾不置可否地低下头，她看着手上的杯子，缓缓说道：“我是后来我才知道，那天铭远其实是想要和我分手的——他很少主动来找我，只是我当时先和他说了分手，先和他说了自己的病情，他看我那么难过，所以不忍心……苏曼说的也都不算错，他一直在等我毕业，等我独立走向社会，才再次提出分手。”那天分手她其实是有预感的，只不过怀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一直不愿意接受现实……
凌慕辰看着她，英俊利落的脸上没有有任何表情，深沉的双眸闪着变幻莫定的微光。
南倾淡淡地笑：“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想到的，想明白为什么他那天会来找我，毕竟他很少去我们学校……只是当时的我太过伤心，注意不到这些细节……后来意识到了，也装作不知道，不想去面对，这大概就是人自私的阴暗面……”
“南倾……”凌慕辰深深地注视着她，那双漆黑温润的眼闪动着让人看不懂的墨蓝色情绪，他缓缓说道，“你是有多缺爱，才会因为别人对你的一点点好，就认为对方是好人。”
南倾的脸色倏然发白，“缺爱”这个词像是某种禁.忌，打开了她某个情绪的开关，身体升腾起无可遏止的寒冷，让人忍不住颤抖。
“你是有多孤独，才会因为这一点的善意，一直记了这么久。”
南倾颤抖地放下杯子，几乎是慌张地起身，她素白着脸说道：“凌总……不早了，请回吧。”
看到南倾这样的脸色，凌慕辰连忙站起身解释道：“抱歉，我不该那么说。”其实说完他就后悔了，如果南倾不是这个性格，也不会一直记了“咪路先生”那么多年，她总是会将所有的善意放大。
南倾打开门，看也不看他，表情好似要快哭出来，握着门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说：“抱歉，我想休息了，今天太累了……”
凌慕辰见她受伤的模样，悔得心都疼了，强自镇定地解释道：“南倾……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太辛苦，不希望你一直委曲求全，我知道我不该--”
“凌总……我想休息了——”颤抖的声音，甚至带上一丝乞求。
凌慕辰身体僵住，他看着南倾眼眸里迷蒙的水雾，有一瞬间的恍惚，心口的地方慢慢升腾起一丝疼痛，他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对不起……”
砰——
一道门彻底将两人隔开。
屋内的南倾双手掩面，慢慢蹲了下来，眼眶酸热难忍，悄无声息的温热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为什么要发火？
就因为被对方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吗？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发了脾气？
他其实对她一直都很好，处处照顾，顾忌她的感受，为她出头，为什么要对他发脾气呢？
他说的本来也没错，她就是喜欢抓着不放，不愿意放手，可怜又可恨——
此时的她多像一个让人戳穿了伪装，恼羞成怒的丑角。
南倾紧紧地抱住自己，将头埋进膝盖，她到底是怎么了？
……
凌慕辰几乎是一晚没睡。
后半夜，他开始一遍遍地刷《幽灵先生》的动画短片。
这个名字，他最开始以为是一个带着灵异色彩的鬼怪故事。
动画最开始也是一个黑白葬礼的画面，只有一个小女孩突兀地打着一把小红伞，手中抱着一个《幽灵先生》的画册，看着来来去去在雨中上前悼念的人们，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直到人群散去，她看到墓碑上母亲的遗照。
母亲的离开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经常饿肚子，同学会嘲笑她，连路上的大狗都会欺负她，她常常在睡梦中哭醒。
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永远挂着泪珠。
每每难过的时候，她就会翻看那本《幽灵先生》的画册，这是母亲最后送给她的礼物。
画册里的幽灵先生是一个锄强扶弱的英雄，总是默默地帮助着别人，她希望幽灵先生也能来帮助她，赶走那些欺负她的坏人。
女孩的愿望实现了，每天醒来，餐桌上都有她喜欢的早餐。
生日的时候她会收到一直想要的礼物，欺负她的人都会得到教训，连路边的大狗见到她都开始躲着走，但是那个“幽灵先生”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女孩开始观察身边的人，想要找到她的幽灵先生，花匠、邻居大叔、花花老师、小麻子同学……
但她每次都找错人，闹了一次次让人爆笑不已的乌龙事件。
故事的结局是在小女孩成年的那天，在睡梦中，母亲替她盖上被子，和死神一同离开。
这是一个关于母爱的故事。
虽然没有台词，但动画情节简单易懂，立绘布景可爱漂亮，审美在线，尤其是动画的设计十分考验想象力。
最出彩的是中间关于母亲和死神的拉锯，一连串的动作设计犹如炫技一般，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诙谐中不乏温情，死神的形象设计凶狠中透着一丝可爱，虽然和女孩的母亲看起来针锋相对，但他会偷偷地帮助女孩恐吓大狗。
看完心中会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却也有一种温热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
凌慕辰一遍遍地回看，观察动画中的各种细节……
背景中常常出现的马克杯、热巧克力，素描本，画板，牛奶箱，小黑板上的数学题……
那是只有他能看懂的隐喻，幽灵先生就是咪路先生。
以前，南倾在信中说过，她有时候会觉得咪路先生是母亲送给她的礼物……
凌慕辰深吸了口气，他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动画短片的介绍——
【《幽灵先生》是一部由苏曼执导的动画短片，荣获第……】
凌慕辰眸子黑得吓人，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元宇，帮我个忙，做个——”
结果没等他说完，对面便开始抱怨道：“大哥差不多得了，我这刚睡着，你这么有钱，妞还不好哄吗？一个包不行，你就买十个，你要不要这么没完没了啊？我这还有专题策划要弄。”
气氛尴尬了几秒，凌慕辰才又说道：“我是让你约访一下《幽灵先生》的导演，采访提纲我稍后会让人发给你，最好是直播采访……”
总该要让一些人明白，偷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
其实现在有人已经付出了代价，许铭远的头让林柯打破了，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林柯雷厉风行，直接去了他的公司，不顾阻拦，一个人撞入许铭远的办公室。
“许铭远你是真的不想做人了！都分了，还要吃前女友，许铭远你还是不是人？”发现南倾的作品让人霸占，林柯简直气炸了，《幽灵先生》她当初也提供过灵感，如今换人，南倾能忍，但她忍不了。
“你……”许铭远怎么也没想到，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神竟然骂他不是人。
“难怪你们会分手，你对小三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南倾怎么能不死心！许铭远——”林柯笑了一下，美丽的凤眼射出冰冷的寒光，“你就不怕遭报应？”
让人这么骂，许铭远心中憋闷得厉害，气怒道：“我和苏曼不是那种关系！你们为什么非要把我和她凑到一起？”
林柯忍不住冷呵一声，目光犀利地看着对方：“这话你骗骗南倾就算了，你当初是怎么对南倾的，又是怎么对苏曼的？你自己做的那些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用我给你复述一遍吗？现在竟然连南倾的作品都要抢过来给她，你当真是为了小三脸都不要了。”
让女神这么指着鼻子骂，许铭远也是羞赧难当：“署名的事儿是个误会，那不是我的主意——”
“你倒是会推卸责任，没有你的同意，她的名字会挂到上面吗？”林柯越说越气，她指着许铭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想在我面前装无辜，你们这对狗男女，我早就想收拾你们了，南倾还一直替你们遮掩，要不是我看到新闻，不敢相信你无耻到这种地步。”
林柯的咒骂比南倾有杀伤力多了，左一个无耻又一个不做人，许铭远根本招架不住，让她羞辱的面红耳赤，他不明白，林柯一个教养良好的富家女，那么多人心中的女神，怎么骂起人来像个泼妇一样。
他不得不为自己辩解：“这是误会，我和苏曼只是上下级关系，是南倾想太——”
“好——好一个上下级！”林柯怒不可遏，她气喘着指着门口，说道，“你把她给我叫过来，咱们当面对质，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和南倾分手的，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儿，还想置身事外？今天你们两个谁也别想——”
“不是，你要我说几遍，我不是因为苏曼和南倾分手的。”许铭远也是让她逼急了，“我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和南倾分手的。”
林柯只是微愣一下，随即气笑了：“怎么，连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你别想插科打诨，新账总账咱们今天都一起算。”
“我没骗你。”许铭远心烦意乱，“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和南倾在一起也是因为想和你有更多的相处机会。”
啪——
许铭远头上一痛，下意识地抬手捂住额头，原来是林柯随手抄过一个文件夹朝他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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