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边城

风声渐起。

        往常阳水县的这个时候，不说是花团锦簇，但乡野间鲜花嫩叶的也好看极了。可边城的四月却显得格外荒凉，这一路走来，最明显的便是道路两侧整齐的田垄，越发靠近边城，未曾开垦过的土地越多。

        倒不是这边的农人偷懒，而是边城位置特殊，人口大多都是士兵。而边城最广袤的一片田地，也是由这些士兵种植的。

        战争打响一日，所需的粮饷便是不计其数。每逢农时，士兵们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会轮班种植农作物。

        四月，田野里仍是一片黑沉沉的泥土地，种子在地底下悄悄发芽。

        陆云月靠在马车边上，轻轻探出头来，岚城巍峨古朴的大门已经隐约出现在眼前。

        不同于越阳城新砖绿瓦的城墙，岚城有些破旧但气势肃穆的城墙叫她看了只觉心中激荡。这座城门是岚城最少经历战争的一座，但临到靠近，那泥土铸成的墙面上清晰可见的刀剑痕迹仍然叫人心惊。

        “月丫头，咱们就快到了。我家离城门不远，你啊，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好好休息休息。家里有个常在的管家，收了信之后已经在帮你琢磨店面了，等休息好了让他带你去瞅瞅。我这生意得仔细盯着，离不开人，招待不周啊！”朱老板放慢了马速，与陆家的马车并行着说道。

        陆云月心下感激，连忙说道：“谢谢朱叔叔，劳您费心，您忙您的便是，这一路辛苦您照应了。”她这倒不是假话，虽说山匪被清理过一遭，数量少了些，可也并非绝迹。有得了消息的山匪跑过来占了山头，仍是给行人带来了麻烦。

        她们便遇见过几次，即便陆父帮忙联系的镖局的确名副其实，但碰见山匪人数众多的时候也不免有些疏漏。所幸有朱老板一同出发，朱家的护卫也不是善茬，有时单是凭借人数就吓退了匪徒。

        “嗐，说这个就客气了。”朱老板摆了摆手，“你就在我那好好住着，周围邻居都是好相处的，不过也都是和我一样走南闯北的不一定在家，清静的很。有空了想出去玩，就叫管家一块儿，这城里他都熟。”

        陆云月笑弯了眼：“哎，我头一回来这里，等休息好了一定要好好转转，看看边城的风貌。”

        正说着话，远处一行人策马疾驰而来，陆云月好奇看去，打头的一人丰神俊朗、眉眼精致，面色冷峻，骑在马上也依然挺拔如松。

        那人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扫过来一眼，眼神深邃淡漠，不等陆云月回神便已经收回了目光，速度不改的带着人径直入了城。

        陆云月目光发亮的看着打自己一侧路过的精神抖擞、气势凌云的士兵们，心下敬佩又震撼，又不由得想着，哥哥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朱老板早早随着马车让了路，也是一眼不错的望着这群年轻的小伙子，直到人进了城方才收回视线，转过头便看见双眼亮晶晶的小姑娘，咧开嘴笑了笑：“哈哈，这当了兵的人就是不一样，看看这些大小伙子，多精神！”

        陆云月想到那人有些熟悉的容貌，思索一会儿也没有个结果，索性抛在脑后，听了这话连连点头。

        ——

        边城的城防相比旁的都严格许多，耽搁了一会儿，便顺利进了城。

        这里有一段时间没有战事，城里安稳许多，街边也有些个小贩叫卖，看着也是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

        这是陆云月自打到了这里路程最远的一次出行，身子乏累极了，到了朱府，有个干净舒适些的房间便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午时过后才醒。

        朱老板已经出门去处理生意和那几车物资，陆云月梳洗过后出门，瞧见等在门口的管家和丫鬟花芽微微红了脸。

        说是丫鬟，其实算是女护卫。这是薛以柔听她说过要去边城之后，告诉了薛夫人，调了这位自小习武的姑娘随行保护陆云月。花芽的父亲是一名战死的老兵，妻子得了消息不久便改嫁了，丢下花芽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薛夫人不忍烈士之后孤苦无依，便将人带回了府。

        这姑娘性子沉闷，沉默寡言，不过身手不错。原本薛夫人属意另外一个女护卫，但花芽听说是要到边城来，便少有的开口求了夫人。薛夫人见她意志坚定，便也没有拒绝。

        这一路相处过来，陆云月倒是很喜欢这个姑娘，她话少，但每次陆云月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她也总会应上几声，非是敷衍，眸子认真的看过来，叫说话的人更有了几分兴致。她也并未把花芽当作丫鬟，相反，佩服极了她的一身功夫。只不过边城不算太平，偶尔会有细作出没，花芽算是一张底牌，连朱老板都不清楚她的本事，只不过对外有个名头，便称是陆家新招的丫鬟。

        管家呢，则是朱家的管家，姓周。年纪也有些大了，听朱老板说，周伯的儿子是在边城战死的，连个全尸都没找到，只在老家祖坟立了个衣冠冢。他拖家带口、千里迢迢的来了这里安家，就是为了想要离儿子近一些，若有机会能杀几个蛮族，也算是为儿子报仇了。

        周伯也有些功夫在身上，他面色和蔼，脾气又温和，很是善谈，若非朱老板曾提前说过他的事，陆云月根本想不到这样一个老人心中背负过世儿子的血海深仇。

        陆云月敛了敛眸，掩去了眼里的敬佩和惋惜。这样一个温和却坚定的人，对他的可怜是一种侮辱。看多了边城的风光，接触多了边城的百姓，她与他们有一个相同的愿望。

        “月丫头，你的店什么时候开业啊，听老爷念叨了好几回，我都等不及要尝尝奶茶了。”周伯带着陆云月转了一圈儿装修好的奶茶店，笑呵呵的问。

        “快了，店里的伙计还在培训呢。”陆云月露出个酒窝来，“您想喝的话，我稍等去做些，刚好也试试这新打的灶台。”

        她刚来岚城的时候住在朱府，很是歇了几天，身子乏累又没什么胃口，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在吃喝上做些个花样儿。待休息的差不多，便请周伯帮着寻了一处府邸买下了，就在朱府附近。

        接着又忙里忙外的准备开店事宜，吃喝便也从简，毕竟是边城，要注意的有许多，这几日才有了些闲暇。

        “哎，可不用。”周伯拉住太过实诚的少女，“你啊，快歇歇吧，这些日子累的，我老头子看着都心疼。过两天开业我再来喝也是一样的，走，咱们去尝尝岚城的特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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