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距离

集贤院那群学子三三两两各自站在一处，脸色皆是神情肃穆，许是想到了前几日发生的三尸命案。

        不知是谁最早发现了韩述之，同为世家子弟，谁能认不得探花郎？于是众人低眉敛目，说话声迅速地低了下来。

        众人一片默然中，纷纷让来了中间的一条过道，苏淼淼紧随着韩述之，走到了学堂夫子授课之处。疑惑、不解、质疑的眼神，同时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韩述之开口，嗓音一如昨日与她交谈时的刚硬冷漠：“诸位学子，近日集贤院一案，想必都有所耳闻。与三位死者熟识之人，韩某希望各位能站出来，向三法司提供线索。”

        学堂中，静得只能听到竹帘外雪簌簌落下的声音。韩述之对这群未来的国之栋梁感到失望不已，他语气低沉：“难道在座各位，就无一人知情吗？”

        苏淼淼望着这群年纪与她相仿的年轻人的稚嫩面容，既为世家子弟，想必就是为了应考科举，博取前程。因为害怕牵连到这桩要案之中，即便自己无辜，也可能影响名誉，是以不敢挺身而出。

        她想到此中关节，便轻咳一声：“且听我说。稍后卑职与韩大人会各自询问诸位与那三人相交的情形，若有所隐瞒，我们又从他人口中得知后，便会立即带同此人返回大理寺审讯。”

        下面顿时沸沸扬扬起来。终于有人不服气道：“我们既未犯下罪行，何故要被抓到大理寺！”

        她早知这些人会有一问，胸有成竹道：“各位公子若是并未犯下罪行，且没有刻意隐瞒，又怎会惧怕自己会是被带到大理寺的那一个呢？”

        那学子一时想不出理由辩驳，只得垂下头去，那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了。

        她拱手道：“请诸位据实相告，那便绝无后顾之忧。”

        韩述之未料到她这等同离间的招数，眉心紧皱，苏淼淼知他定不同意，便干脆先斩后奏，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早知道大人不会同意，等着吧，这招一定灵！”

        她似乎并未将男女大防放在心上，比出嫁前还要来得无拘无束。韩述之闻到她发间的茉莉清香，如夏日般芬芳动人的气息袭来，在冬日彻骨的寒冷中，显得格外清幽森冷。

        苏淼淼见他不做声，想他定是同意了。没料到韩述之竟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犯得着这么凶吗？她不过是一下子忘了自己已嫁为人妻罢了。

        她举双手双脚投降，便一下与他隔开三尺远：“行行行，韩大人，我马上离你远点。”

        衙役手脚极快，将学子带到学堂附近的一处书斋暂歇息。她和韩述之便坐在书案后，开始询问每一个集贤院的学生。

        衙役本只拉来了一张书案，苏淼淼却避如蛇蝎，命人又拉来一张，坐在了另一头。

        那梨木书案极沉，苏淼淼自己动手，有些拉不动，韩述之本已盘腿坐下，见她吃力的模样，起身要帮她。苏淼淼吓了一跳：“不不不，韩大人，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紧咬双唇，嫩白的一张脸憋得通红，鬓间的碎发有几丝落在秀美的脸颊旁，韩述之有些怔忪地望了她一会儿，还是坚持要帮她。

        苏淼淼呵呵两声：“男女授受不亲，不劳韩大人费心了。”

        韩述之伸出去一半的手落在空中，最后只得无奈地收回。

        已过了半个时辰，衙役一个接一个地把学子带到学堂询问。韩述之本意是让苏淼淼负责文书记录，奈何苏淼淼挠着头，说自己不认字也不会写。

        韩述之只当她躲懒，也没追问下去，默默地要来纸墨笔砚。

        因为惧怕别人供出与自己相关的信息，因此进来的每一个人看着都像是绞尽脑汁在思索自己与那三个死者到底有何关联，就怕没有如实交代，一不小心进了诏狱。

        这半日下来，据苏淼淼的初步印象，和姜源、万方华、尚子虞三人起过冲突的学子，少说也有一二十人。还有些人指天发誓说自己确实不曾与那三人有过任何冲突，直到苏淼淼再三追问，想了又想才说，集贤院最近夜里闹鬼，学生之间都流传着说有身着青色衣裳的男子趁着夜半无人，在院中经过。

        她内心不由得暗暗吐槽：这几个都是什么人啊。不，我这问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呀？竟然还闹起鬼来了！

        据说这三人横行霸道惯了，言语上□□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学子是常有的事情，但集贤院里多是公卿子弟，他们不敢做得太过，苏淼淼奇怪道：“听起来，也不像是要到杀之而后快的程度呀？”

        苏淼淼一讨论起案情便忘了方才设下的男女大防，她跪爬着，凑到韩述之旁边，指挥探花郎干活：“大人，你把名单整理一下，让我看看。”

        “……”韩述之无言以对，只是默默提笔书写。探花郎写得一手好字，姿态也极为端正，便如松竹一般，苏淼淼侧头看他，顿觉赏心悦目。

        和帅哥查案还是有点子好处的，虽然帅哥时不时会普信病发作，觉得自己要倒贴。

        她垂头看着韩述之写出的清雅字体，差点入了神。韩述之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看你字好看啊。”她稍稍抬头，日光落在她一侧面颊上，眼神天真且稚气，是纯然发自内心的赞赏。

        韩述之不敢再看，再度垂眸，望着那张墨痕未干的名单，稍稍吹了口气，推到她面前。

        苏淼淼：“……”我是真不认不得，你为什么不信我呢？再强调自己是文盲有点丢脸，她顺着自己方才的思路，岔开了话题：“大人，如果别人取笑你学问不高，蠢笨如猪，你会杀了他们吗？”

        韩述之本来拿起茶碗，才刚抿了一口茶，那热茶到了喉头差点没把他呛死。

        “如果你和同窗学子口头纷争，积怨甚深，你会杀了他们吗？”

        苏淼淼到了后头，更像是在自问自答。她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发生在职场或校园的投毒案，也许会，但是……

        韩述之见她神采飞扬，眼中发亮，猛地提高声调：“也许会杀了他们，但是杀人有一千一百种方法，为何偏偏要阉割了他们！”

        韩述之被她感染，也不由得顺着她的思路推断：“你是说，阉割这种杀人方法，与凶徒和那三人之间的矛盾有关？”

        “不错！”苏淼淼搜肠刮肚，回忆自己看过的许许多多的案例。阉割男子，剥夺他的生殖器官——性侵！是性侵！她想到了，兴奋不已地抓住韩述之的手，使劲摇动：“快！快去请衙役协助，看看他们是否曾淫辱良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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