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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7 求生之计


人在面对着与自身有着巨大利害牵扯的事情的时候,判断能力往往都会有所下降。

高演这一路上倍感为难,但脑海中主要翻腾的念头无非两个,第一个是要不要听从命令诛杀诸元,第二个就是要不要接受皇帝所提出的兄终弟及的传承方案?

可是现在王曦却提醒他这两个问题全都没有什么选择性,第一个如果诛杀诸元,他的处境也会变得大大不妙,第二个问题则就根本不存在,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想传位给他!

这对高演而言自然是有些难以接受,但眼下更重要的是既然情况已经如此,又应该怎么办?

如果皇帝的真实想法果真如王曦所言,那么估计在心里也已经对高演动了杀心。

他若不奉命诛杀诸元,皇帝自然也就有理由来处置他。而他若听命行事,则又可以趁着他非议缠身、人望大损之际而痛下杀手。抗命不可,听命又不可,简直令人左右为难。

王曦性情迟缓舒慢,哪怕到了这种要命时刻仍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用铜勺搅拌着碗中的酪浆,这一幕看在高演眼中,不由得怒从中来,但因为还要仰仗王曦授计,索性入前一把抄过其人手中碗勺,口中则说道:“我为先生调羹,先生为我辨事!”

“解困之法,不在于外,而在于大王。请问大王,欲生、欲死?”

高演到这家伙还在卖关子,更是仍不住连翻白眼,但也知道王曦性格如此,倒也并不是故意的吊人胃口,只能按捺住急躁的心情说道:“若能得活,当然是要生,请先生教我求生之计!”

“至尊既然已经暗生此意,往年已是必死之局,但今则又有不同。一则国情实危,二则君王……是故人情惊疑不定,盼望仰仗强者。大王较之太子,自是强弱分明,至尊所以不容大王,原因也正在此。”

王曦再次强调了一下当下的情势,从而让常山王明白他与皇帝、与太子之间的矛盾是根本性的、完全难以回避的,然后才又继续说道:“天下之强莫过于天子,而天子之强不只在于其位,更在于其势。至尊新遭魏人所败,论势已经不比往年。而今欲为太子长势,竟然还需要设此计谋,亦足可见至尊志力有殆。然则大王终究是臣,臣欲逆命,必然违法……”

“先生之意,我也明白。君欲孤死,而我欲求生,已经是悖命,但为活计,诸事可为,已经不敢再自诩纯臣!”

高演又开口沉声说道,他自然是不甘心坐以待毙的,既然皇帝不打算给他留活路,那么他自然要抗争。

堂内众人皆是与常山王捆绑密切之人,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当意识到常山王身上缠绕着如此莫大危机的时候,心内也都紧张的不得了,这会儿便纷纷开口说道:“先生有计,直须道来,某等一定奋力而为大王求觅生机!”

王曦眼见群情如此,便也断断续续的将他的计谋想法和盘托出,而高演等人在听完之后,心情也都渐渐变得冷静下来,彼此又将细节步骤商讨一番,接着便开始分头行事以试图自救。

想要求生,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要解决跟随高演一同返回、而且如今还包围着常山王府,名为听命保护实则监视动静的一众禁军将士们。

北齐国内诸军当中,讲到对皇帝的忠诚度之高,自然首推禁军将士。尤其是当中的百保军士们,每一名普通百保军士的待遇都直追有官爵在身之人,远非寻常营卒可比。

也因此这一支军队对皇帝忠诚得很,像是之前在与魏军交战的战场上时,诸军全都消极怠战,唯独一众禁军将士们死战不退,顶住了魏军源源不断的进攻。

高演虽然地位尊崇,并且还曾一度掌握了都畿留守大权,但是对禁军的干涉和影响同样不深。想要解除这些禁军将士对自己的监控,同样并不容易。

在王曦的提议下,高演着令府员们提供大量的酒食供给这些禁军将士们,率队的刘桃枝等诸位将领,高演更是亲自在王府中设宴以作款待。

众将士们受此馈赠自然也是高兴得很,他们新从交战前线退下,本就缺衣少食,已经许久没有过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了,如今旧梦重温,心情也都是畅快不已。

至于刘桃枝等在王府正堂中接受款待的几名督将,手中酒杯常饮常满,堂上美伎软玉温存。虽然他们各自也都受到了皇帝陛下的叮嘱,但皇帝也并没有不许他们接受常山王的款待啊。而常山王想要凭着这种档次的示好便要收买他们,那也是想多了。

且不说这几名督将心中所想,高演在宴饮至半途之后,忽然有府员入奏事宜需要他亲自去处理,于是他便站起身来,向刘桃枝等人稍作致歉然后便暂时离开,留下府中属员陆杳等人继续作陪款待几人。

对于高演的离去,刘桃枝等人也并不感到遗憾,反而还隐隐松了一口气。常山王毕竟身份尊贵,而且为人方正严肃,就连皇帝陛下都常常被其劝谏的下不来台,不再当着其人的面放浪形骸。

刘桃枝等人虽然奉命监视,但也不敢怠慢名王,常山王在场时还多感拘束,直到其人起身离开之后,这才渐渐的恣意起来,饮酒渐渐超量,色心也是大起,早就瞧着堂中歌舞美伎艳丽动人,这会儿便各自挑选拥入怀中,在这厅堂中便忍不住亵玩起来。

府中群属奉命款待诸人,眼见他们言行渐渐恣意起来,也都不敢上前阻止,只能在一旁一脸尴尬的作陪。

一夜欢愉之后,第二天一早,刘桃枝在王府客房中醒了过来,身边榻上还横躺着一位美貌妇人。见到这妇人曼妙的身姿曲线,刘桃枝不免又回想起昨夜缠绵的销魂滋味,大手再次覆上。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动起来,房间外传来一连串的嘈杂人声,榻上妇人也被吵醒,见到身旁仍然赤裸身躯的刘桃枝,娇羞惊怯的拉过衾被裹住身躯退在了榻中一角。

这自然让刘桃枝大感败兴,当即便披衣而起、跃下床榻,想要将门外喧哗之人呵斥一番,然而他刚刚下了床,房门便突然被从外面砸开,一脸怒容的常山王带着一众家奴们一拥而入。

“狗贼,我不因你是家奴而有轻视,昨夜盛情款待,你这贼奴竟然恃宠生骄、借酒行凶,凌辱奸淫我的爱妾,当真该死!”

高演视线在房间中一扫,旋即便抬腿一脚将仍然衣衫不整的刘桃枝踹翻在地,旋即便又大声喝令道:“将这狗贼给我擒缚起来,我要将之寸寸脔割,让他知道贼奴欺主是何下场!”

刘桃枝遭此袭击,这会儿也是懵了,被踹翻在地后连连大声呼喊道:“这是误会、误会啊!大王饶命、饶命,仆实在不知、不知这女子竟是大王……”

然而高演在盛怒之下却不听其解释,而一众府员们也都如狼似虎的冲上前来,将刘桃枝四肢紧紧捆起,又将他的嘴巴塞上,然后便将他拖出了此间客房。

王府内院一杂物房前,一件铜铛被摆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上,铜铛早已经被火烤的通红。高演从一旁食案上的羊腿切下一块羊肉抛入铜铛中,顿时便哧啦啦冒出火星烟气,不旋踵那羊肉便被烤的焦熟,然后高演便将这羊肉抛在了地上,很快便有几只猎犬冲出来争抢撕咬。

“大王饶命、饶命啊!”

刘桃枝看到这一幕,心内不免更加的惊慌,原来常山王不只要活剐了他,甚至还要拿他举办露天烧烤,这自然让他更加的惊慌欲死、连连乞饶。

高演见到刘桃枝已经吓得濒临崩溃边缘,便也不再继续恫吓,而是提刀走到其人面前并冷声道:“想要活命,不是不可。老实交代,至尊着令你等归都除了辅佐行事之外,还有何令?”

“这、这……”

刘桃枝听到这个问题,顿时便面露难色,可是当见到近在眼前的刀刃以及常山王越发不善的眼神,他终究不是什么视死如归之人,忙不迭又说道:“还有、还有,至尊有令,待到大王诛尽诸元之后,便着令仆等引领大王再返辽阳复命,大王若不肯行,就要、就要强行逮捕……”

高演听到这里后,顿时便冷哼一声,旋即便又怒视着刘桃枝说道:“我所询问,不只你一人。若敢欺我,此刑难免!”

“不敢、不敢,仆绝对不敢欺瞒大王,所言句句属实!”

刘桃枝听到这话后,又连连大声说道。

高演没有再继续逼问,只是持刀站在灶前,待到又有府员匆匆行入耳语一番之后,他才转过身来,挥刀割断刘桃枝身上的绳索,并将其人抓起,口中沉声说道:“你若肯从命,我不只宽恕你的罪过,更将之前侍妾送你。若不肯从命,今日便是死期!”

“仆愿为大王效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刘桃枝闻言后忙不迭深拜于高演足前,口中颤声说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也只是冷笑一声,旋即便摆手示意府员将这灶火铜铛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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