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茉莉花
“刘姐能不能借我一万。”
女人的声音紧绷，嗓子里像是卡了沙一样，透露着苍凉。
“别别别，裴姐我叫你一声姐，是您把我带进来的啊，这忙我怎么可能不帮。”
胖护士涂着劣质指甲油，刺鼻的味道刺入喉咙，宋青黛爬起来，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下意识找起妈妈来，小小的女生睁开厚重的单眼皮，眼睛逐渐聚焦在一旁。
她的妈妈裴娜正跪在胖护士的脚边，裴娜低着头，碎发飘下，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保养一般的脸慢慢转过来，是和宋青黛一样的单眼皮。
“但是啊。”，胖护士挪挪脚，看不见眼睛的脸发红，开口尖锐：“你们家那些破事已经闹到医院来了啊，裴姐你这职位可能要没了啊。”
裴娜视线僵硬，她抿着唇缓缓开口：“我会在院长面前多说说的。”
胖护士的头猛地对向宋青黛，眼睛里是劣质指甲油的颜色，指甲油慢慢从眼眶流出，所经过的皮肤慢慢溃烂。
“哈哈哈——啊啊啊！”
视线逐渐扭曲，昏暗的医院墙壁渲染上黑，像是个黑漩涡，那个漩涡将小小的宋青黛往里吸，硬生生将她拆分成初中时的大小，宋青黛还能看见关节上的缝合处。
她拼命的往前跑，跑出黑暗，眼前慢慢出现一片绿色的操场，面前没有人，她憋着气往前跑，耳边出现了口哨声。
宋青黛抬起头，笔直的跑道终点那里站了一群人，她的班主任招着手，宋青黛感觉自己的腿像是灌了铅，缝合处的线条开始往外飘，一阵强风，只感觉浑身连着胸口也在疼。
她冲过了终点，宋青黛慢慢停下，眼泪掉了下来，周围的同学们都有别班或自己班的人抱着，她们抱在一起互相擦着眼泪，互相安慰，宋青黛看了会装作擦汗用力将眼泪摁在手心，这时缝合线全部断开，她的四肢“啪”的洒在四周，宋青黛在最后睁开眼，没有一个人注意这边。
原来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有人想起我，分散哪怕一点眼神给我。
·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没了茉莉花的罩子，立马冲进宋青黛鼻尖，她用力睁开眼，咳嗽起来。
她耸着眼皮，刚刚咳嗽给的脸颊发红，宋青黛向旁边看去，没人。
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拔掉，窗外悄无声息地黑了下来，医院开着白灯，可能是没打扫干净，灯上积了些灰，暗沉沉的。
宋青黛吸吸鼻子，消毒水的味道让她想吐。
她慢慢站起身，腿上的酸胀感让她无法忽视，宋青黛用力吸了口气，手搭在墙面上也不管脏不脏，往外走。
手机短信告诉她已经冲过话费了，宋青黛按了重启，往四周看去。
华嘉荣呢？
消毒水快把她包围，宋青黛拖着腿四处走着，她迷茫地往一旁的透明玻璃看，那个高挑的背影在透过玻璃穿出医院的白灯外发着暗淡的光。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她定了神。
宋青黛咬着牙往外走，这时一个女人走到华嘉荣身边说了什么。
那女人穿着职业套装，一头大波浪打理的很好，她吸着电子烟，红唇上下抿起，笑起来很好看，那女人怎么着也有175。
宋青黛默默地放慢了脚步，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华嘉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回头就看见表情闷闷的小袋鼠，觉得好笑，朝她招招手。
你让我去我就去？想屁吃！
她“不情愿”的往前走，那女人看了她一眼甩甩长发走了，宋青黛瘪瘪嘴，用力一开门。
华嘉荣手上拿着烟，飘出的烟被这一用力打开的门扇了一巴掌，男人抽烟时半眯着眼，喉结是不是滚动一下。
宋青黛这才想起来第一次在酒吧里看见他时他手上拿着一根烟。
华嘉荣也没熄，他的声音刚刚被烟浸染过，十分沙哑：“介意吗？”
宋青黛刚出来混时什么人没见过，她有一次还进过十几个人全在抽烟的包厢，宋青黛一直觉得自己的声音那么像个男的，也有这群人让她抽二手烟的功劳。
宋青黛摇摇头，她刚刚睡醒，做的梦不算好，感觉思维都慢一步。
她闻了闻，茉莉花和烟，这搭配还挺少见。
宋青黛搭着墙，时不时看一旁吐着云雾的男人一眼。
都说抽烟的男人最性感。
宋青黛咽了口唾沫，慈祥道：“华学长，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能谈谈恋爱了。”
华嘉荣轻笑，眼睛看向远方，轻飘飘道：“我一不小心跳了四级，刚过法定结婚年龄一年，还不急。”
一不小心，四级，一年，不急。
每一个单拉出来都能让人气到吐血。
这人还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搞得跟刚刚及格一样。
宋青黛数学有五十分都能开心的买十杯奶茶庆祝。
人比人气死人。
华嘉荣微微低头，看见小袋鼠真咬牙切齿地想着什么，他勾了勾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随口道：“你谈过？”
宋青黛觉得耳朵有些痒，她往一旁撤了撤，口嗨道：“那必须的。”
华嘉荣下颚线有一些紧绷，他将烟熄灭了，鼓了鼓腮邦，眯着眼：“那你叛逆的很彻底啊，小袋鼠。”
宋青黛：“……”
手机开了机，蹦出几条短信来，她忽视头顶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打开手机。
看见是陌生号码，宋青黛下意识皱眉。
陌生号码：[图片][图片][图片]
第一张是他们俩在高级公寓门口。
第二张是华嘉荣帮她挂号，宋青黛站在一旁，不知道想些什么。
第三张就是现在，在透明玻璃后拍的背影，男人抽着烟，女生低着头。
陌生号码：这几张照片你能想到什么？看图写作文会的吧？小同学？
这几张照片但放出来没什么，放一起事情就大了。
某重高老师带学生回家，之后去医院打胎。
宋青黛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是凉的，她赶紧回头，身后没人，宋青黛没管发疼的双腿，打开门，跑到拍照片的地方，也没人，宋青黛抬头看见墙角有一个监控，她手指开始发麻。
宋青黛抓住正准备下班的护士，语气焦急：“我东西丢了，能麻烦看一眼那个监控吗？”
护士刚想说不，将看见眼前的女生眼里全是红血丝，双手上都有针眼，握着她袖子的双手发白。
护士想了想缓缓道：“这需要打报告的。”
宋青黛回想了一下医院的名字，正准备打电话给张文轩，华嘉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手指上下滑着手机，一言不发的捏着宋青黛的后颈往监控室走。
宋青黛：“……”
欺人太甚！
但是有一说一，后颈被捏着的感觉既然有些，好？
宋青黛眯了眯眼，肩膀不自觉往上移，隔着衣服宽大的手慢慢传递着温度。
华嘉荣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夹杂着茉莉花香，宋青黛像是个在冰天雪地里徒步走了数天的旅人，她现在很想往他的怀抱里去，吸取更多热量。
短暂的让她忘记了心中沉着那颗大石。
陌生号码的图片慢慢浮在她的脑中。
宋青黛神色暗了暗，不留痕迹的离开了温柔乡，快步往前走。
·
监控室里只开了一盏暗淡的光，面前电脑上12处监控拍到的画面挤在一块狭小的空间里。
管理监控室的是个年轻的男生，他站在一旁，点了跟烟，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向那个正在认真看监控的女生。
女生脸色有些奇怪，一会白一会红，也些年头的监控上还结了些蜘蛛网，在屏幕里像是加了滤镜，女生深色紧张还带着些——激动？
电脑屏幕发出的光在女生的侧颜上变幻莫测。
男生用力吸了口烟，目光飘来飘去，飘到了那个站在女生身后的男人，那男人进来时明显低气压，吓得男生以为是土匪，然后土匪拿出了和他们院长的微信记录。
当时男生还以为院长叛变，他要被土匪灭口。
现在他看向女生的眼神有些探究的意思。
女生开口，但是眼睛还是盯在监控上：“这块怎么是黑的？”
男生正想敷衍一下，将看见那男人没什么表情的瞟了他一眼。
男生：“……”
他狗腿的跑过来，将因果关系表达的比他高考语文作文还清晰：“这块坏掉了，前段时间有个小屁孩拿着那种飞镖一样的东西，一飞，啪，就坏了，到现在一直没修，估计是院方忙忘了。”
宋青黛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还是不死心的多看了几眼。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慢慢将她不自觉扣在一起的手指解开，声音低沉：“别急。”
宋青黛感觉血液重新开始流动，茉莉花逐渐张开，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觉得有些累。
她“哦”了一声，和男生道谢，开始想着怎么和华嘉荣解释。
他们出去后，监控室安静下来，男生嘴里嘟囔着什么，准备关电脑下班。
在监控的右上角，一块不引人注目的前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温吞地走着，忽然他抬起头，面容有些憔悴，但就像是有一种力量让他眼神充满疯狂，他笑了一下，像是在炫耀胜利。
“啪”电脑暗下。
·
眼看快要到学校，宋青黛发出了她这晚第n个眼神给华嘉荣。
宋青黛抹了把脸，声音闷闷的：“那什么，华学长，你就这么相信我啊。”
华嘉荣声音没什么起伏：“不是相信你，是这事办起来容易，不然多说一个字我都不帮。”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华嘉荣怎么看都不像会随便帮别人忙的人，这人鸡贼的很，宋青黛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瞄了眼他：“谢谢你。”
华嘉荣看着后视镜里女生的傻样，觉得好玩。
这姑娘被这些“秘密”封锁着，外人窥探不到里面是什么样的，密不透风，也急不得，不然这小袋鼠能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宋青黛下了车过了一个弯后，神色就有了变化。
她心里有了猜测，但是她没有路子认证，宋青黛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月亮，想着对策。
天依然是黑的，慢慢凉了起来，树叶掉了几片，“哗哗哗”的，路灯忽闪忽闪的，黑色的云踩在头顶，没有墙缝，也没有从墙缝里投进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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