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432Hz
斜阳洒下一片橘红色光影，将房屋烘托的温暖而又浪漫。罗依萍依稀记得做了一个离奇怪异的梦，不过梦中没有童话般的邂逅，而是一场游离在生死边缘的恶梦。
习习微风拂过脸颊，肺叶中呼吸着纯净清新的空气。看不到倒塌的石屋，听不到巨猩的吼叫声，满目的灰尘也尽数消失。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流露出关切的目光。
欧阳项楠扶起罗依萍，轻轻地靠在墙边，又去厨房接了杯水递给罗依萍，想起几个小时前的经历，欧阳项楠依然是心有余悸。
罗依萍接过水杯，看看满身尘土的欧阳项楠，再看看自己，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人体外骨骼加强型脊椎已经折断，胡乱堆放在旁边。罗依萍努力回想‘梦中’的经历，却感到头晕目眩，伸手扶住一旁的欧阳项楠。
“你也见到巨猩了？”罗依萍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见到了。”
“我们穿越了？”
“是的。”
“我被巨猩抓到？”
“差一点，你命大。”
原来，就在罗依萍即将跃入时空隧道的时候，巨猩挣脱埋压在身上的木桩，用力将罗依萍拍倒在地。强大外力瞬即折断了外骨骼的脊椎，要知道这条脊椎可是能够承受数百公斤的压力。
人体外骨骼抵挡住致命一击，但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震晕了罗依萍。巨猩见罗依萍不再活动，紧握双拳高高举起，用力砸向罗依萍。就在这个时候，欧阳项楠去而复返跃出隧道，抱住罗依萍的身体滚向一旁，堪堪躲过了这记重捶。随着地面的震动，更多砂石与圆木落下。趁巨猩扒开落木的间隙，欧阳项楠抱着罗依萍冲进隧道，波纹粼粼的涟漪随之消失。
罗依萍将水杯举到唇边，又想起什么。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指骨和一撮黑色绒毛。事实证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手机呢？”罗依萍摸了摸其他口袋，没有发现手机。
“估计掉在石屋里面了。”欧阳项楠回答的同时想起在拿到戒指时罗依萍曾说‘终于找到你了’，于是问：“那具白骨是谁？你好像一直在寻找他？”
“冶明成。”罗依萍回答。说着将戒指递给欧阳项楠，戒指的内侧清楚地印刻着英文字母。
“谁是冶明成？戒指里面英文字母可是‘W.L’”
经历过生死考验，罗依萍放下心中戒备。便将冶明成如何失踪，如何牵扯出刘星河和丁剑辉两起案件，以及一位警员失踪的前后经过，一股脑地叙述了一遍。
欧阳项楠啧啧称奇道：“真是一桩桩奇案。幸好我们误打误撞发现了时空隧道，否则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房间里的自动感应装置发出柔和的灯光，天已经黑了。
罗依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对了，我昏迷了多久？”
…。。
“大约四个小时。”
罗依萍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昏睡了这么长时间。
重新收藏好戒指，又从橡胶鞋底的花纹中抠出少许砂粒装进口袋。做完这些，罗依萍用手揉了揉额头，眩晕感好像减轻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罗依萍把戒指交给证物科，将毛发、指骨和砂粒交由检验科进行检验。自己则做了全面检查，经过诊断，除了轻微脑震荡，身体没有其他异样。
当天下午罗依萍拿到检验结果。黑色毛发与刘星河指缝中的，以及冶星成家电视柜夹缝里的毛发DNA完全一致。砂粒的成分质地和丁剑辉别墅、冶明成家、蔡婧雯公寓发现的一样。至于指骨，确定是人类中指和无名指中节指骨，经过DNA比对，与冶明成DNA完全相同。
罗依萍预想过冶明成的死亡，可是真的要告诉王丽冶明成的噩耗，心里多少还是觉得不忍。
多年不见，当年青春尚在的王丽已是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妇。按照要求，罗依萍没有向王丽说明具体情况，只是简单说明是在破获其他案件时，意外发现了冶明成的遗骸，具体死因仍在调查中。
王丽一眼就认出了戒指，并摘下自己的戒指让罗依萍查看。的确，除了指环大小不同，两枚戒指样式造型完全一样，内侧分别印刻的字母‘W.L’和‘Y.MC’。
得知冶明成已经遇害，王丽没有表现出悲伤，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二十年过去了，王丽猜测过各种失踪理由，悲伤过哭泣过，怨恨过也咒骂过。而现在尘埃落定，终于给自己一个交待。
移交手续很快办理完毕，黄金戒指作为遗物交还给死者家属。
罗依萍根据田海波案情调查进展，结合亲身经历撰写调查报告。详细阐述乐谱与时空隧道的关系，以及遭遇巨猩的过程，并且提供了相应物证和人证，即使这一切在旁人看起来匪夷所思。罗依萍希望以此为突破口继续开展调查，找出巨猩穿越时空的确切原因，为钱一鸣误杀丁剑辉提供证据。
一周后，罗依萍没有等来想要的答复。根据上级指示，夏文博以自缢结案，终止调查田海波坠楼原因，撤销对蔡婧雯的追捕。并要求罗依萍签署保密协议，严禁向外界透露时空隧道的存在，对人体外骨骼进行销毁处理，乐谱和电子琴交由上级部门封存。给出的理由是防止引起民众恐慌，避免阴谋论者进行恶意炒作。
带着重重疑惑和不解，罗依萍来到医院。
看着田海波双目无神痴呆地望着天花板，罗依萍越发感到彷徨和无助。多么希望田队能像以往一样在眼前晃动，激励着自己勇往直前。曾经以为田海波让自己感到压力，可是失去后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珍贵，不仅是良师益友，更是一种力量。
“田队，我该放弃吗？”罗依萍像是在问病床上的田海波，更像是在问心中的自己。
…。。
田海波干枯的嘴唇轻轻抽动，像是在渴求水的滋润，又好像是在对罗依萍说着什么。
‘我在学校音乐教室等你。’罗依萍收到欧阳项楠的信息。
欧阳项楠同样收到禁言要求，不得向外界透露有关时空隧道的消息。可是欧阳项楠并不打算遵守禁令，面对有可能改写人类文明发展的时空隧道，其诱惑力足以打破所有限制。
“我已经按照蔡婧雯的电子琴设置对这台电子琴进行了调试，你来看看怎么样？”欧阳项楠拍打着琴键兴奋地说。
不等罗依萍回话，欧阳项楠继续说：“我认为，巨猩是时空隧道的守护者，防止其他空间的闯入。所谓的三大禁曲自杀之谜，其真实原因是乐曲连接了时空隧道，演奏者和听众并非死于自杀，而是被时空隧道守护者杀害。乐曲旋律就像一把通往未知世界的钥匙，所有试图打开这道门的人都会被杀死。”
罗依萍将随身携带的旅行包丢在地上，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警察都是白痴吗？自杀与他杀分辨不出来吗？”
话虽这么说，罗依萍还是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心想：刘星河的死不就是被定性为自杀吗？依据刘星河指缝中的黑色毛发，足以说明他生前接触过巨猩。钱一鸣见到的黑影也极有可能就是巨猩。如果说乐曲可以打开时空隧道，那么夏文博自缢案也不能排除‘它杀’的可能。还有田海波坠楼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婧雯失踪后又去了哪里？正是因为诸多疑点才促使自己站在了这里。’
“也许是因为查不到凶手，又需要给民众一个交待，就只好定性为自杀吧？”欧阳项楠随口解释。不过在罗依萍看来更像在鞭挞警察的无能。
罗依萍没有再去争辩，毕竟自己也希望查出真相。尤其此次案件的保密程度超过了以往，今早在调阅夏文博案卷宗时，系统提醒权限不足无法查看。
“你有什么打算？”罗依萍直截了当地问。
“我想……”欧阳项楠突然含蓄起来，不过还是鼓足勇气说：“我想我们可以再试一次。”
罗依萍当然明白欧阳项楠说的再试一次是指什么，在表明自己真实态度之前，罗依萍希望知道欧阳项楠的真实想法和坚决程度，于是说道：“你应该知道相关部门的态度。”
“我知道。可是……”欧阳项楠一时语塞，他没想到罗依萍会搬出禁令压制自己，说话也变的语无伦次起来：“可是这将是多么伟大的发现，会颠覆现有的认知。一个未知的世界在召唤我。”
“是死亡在召唤你。”想起巨猩的血盆大口，罗依萍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不试试怎么知道……”欧阳项楠的口头禅。
“你想试，我可不想。”罗依萍打断了欧阳项楠。
“可是现在只有你能熟练弹奏《来之归之处》。这首乐曲就是那把打开未知空间的钥匙，让我们有机会去探索另一个世界。是星际之门？还是平行时空？冶明成又是为何死在那里？这些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答案吗？”欧阳项楠继续说服对方。
…。。
见罗依萍无动于衷，欧阳项楠拿出一只小型工具箱，说道：“我打算抽取巨猩的血液样本，研究其DNA和细胞结构。并且检测环境中的磁场、引力、大气分子浓度、地质结构等等一系列数据”。
“还有还有。”欧阳项楠撸起袖口，露出一只比手腕略宽的仪器，解释道：“这是引力波发生器，功率虽然不大，可是即使我们在海王星上也能被监测到。这是新近研发出来的，目前只能用来确定方位。它的原理是……”
罗依萍没有想到欧阳项楠准备得如此充分。但是仍旧不动声色的说：“《来之归之处》被列为机密信息，乐谱资料已经被封存，没有乐谱怎么弹奏？”
“那，那怎么办？”欧阳项楠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焦急地问：“难道你一点都不记得吗？”
罗依萍不紧不慢地调侃道：“你以为我是莫扎特、肖邦、贝多芬？弹一遍就能记住乐谱？”
“可是你至少弹了十几遍啊！”
“你还听了十几遍呢。”罗依萍怼了回去。
看着欧阳项楠一副无精打采的窘态，罗依萍觉得再折磨下去没有意思。于是弯腰拉开了旅行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副全新的人体外骨骼和一台数码相机，将相机交给欧阳项楠，说了声：“谢谢。”
这句迟到的‘谢谢’是罗依萍对欧阳项楠不顾安危返回石屋营救自己的感谢，也表达了对对方的信任。
“你早有准备？”欧阳项楠惊喜道。
“记住，想办法拿到巨猩脖子上晶盘。”罗依萍叮嘱道。
其实罗依萍心里也很矛盾，毕竟不同于协助警方调查，这一次属于严重违反纪律。激发罗依萍勇气的，正是田海波嚅动的唇角，罗依萍仿佛听到田队在说：一切要从自己的内心出发。
损坏的人体外骨骼在被销毁前，罗依萍嘱咐技术科科长钟晓春将动作记录全部复制到新的外骨骼记忆体中。
欧阳项楠惊喜之余，心情却感到五味杂陈。从兴奋到失望，又由失望到兴奋，这之间的落差让他对眼前女人有了一丝畏惧。
罗依萍动作娴熟地检查电击枪电量，转身坐在琴凳上，闭着眼睛酝酿弹奏乐曲的感觉。
耳机里传来消息提示音。
消息是钟晓春发来的，内容是“无法追踪到信息来源”。
这是罗依萍在夏文博家出警时收到的私人信息，信息内容只有‘432’三个数字，这与丁剑辉乐谱手稿上的数字完全一致，曾委托钟晓春帮助查询信息来源。
罗依萍没有想到信息时代还有追查不到来源的信息，于是随口问欧阳项楠：“432这组数字有什么特别意义？”
“432？你是说432赫兹吗？”欧阳项楠反问道。
“432赫兹？”罗依萍没有想到“432”会是声音的频率。
欧阳项楠正要回答，教室门应声推开，一个平头男生探身向里张望。
…。。
“欧阳教授，见到邱教授了吗？系里开会我找不到她？”
“我今天没有见到她。”欧阳项楠急于打发这个男生。
“谢谢。欧阳教授，你女朋友真漂亮。”说完，不等欧阳项楠解释，一缩头消失了。
欧阳项楠看向罗依萍，见罗依萍并未在意。于是继续解释道：“432赫兹被认为是‘宇宙中最协调的音律’，它可以清理、疗愈和净化心灵，令人身心放松，中国古琴的频率就是432赫兹。不过目前使用的国标标准音是440赫兹。1939年9月，英国标准协会在伦敦召开会议，会议规定了中央C上的标准音高为A=440Hz。并在1953年被国际标准化组织接受并沿用至今，成为国际音高标准。阴谋论者认为，德国纳粹时期科学家研究结果，认为440赫兹的音乐能够通过潜意识使人更加顺服，更容易接受控制。因此，纳粹的宣传部长保罗·约瑟夫·戈培尔强制使用440赫兹作为标准音高，妄图通过这种手段控制人们的思想和情感，成为特定意识的奴隶。”
欧阳项楠一口气说完。
“你为何如此清楚？”罗依萍不解。
欧阳项楠无言以对。他不明白女人大脑是如何思考问题的，这时候不应该继续讨论音乐频率吗，怎么又会扯到自己身上，难道这是警察的思维习惯？
“频率对分子运动的影响，也是分子生物学的研究范畴。”欧阳项楠一语带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
罗依萍关于‘432’的随口一问，不想却点燃了欧阳项的好奇心。
“我们可以试试使用432赫兹来弹奏乐曲。”欧阳项楠边说边兴奋地将电子琴演奏频率调节为432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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