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番外三.庄非下乡(二)
番外三.(二)
五龙山山顶修有一五角亭,年岁久远,斑驳不堪,其五个角恰对着五条山脊,柱上的龙腾雕刻已经被风雨吹磨殆尽。
毛非喘大气儿,吟诗一首:“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其实这不是最高的山,这是最靠近省道的山,能直接从村儿望到县里的楼宇,回过头,才是山峦重叠的高峰。
亭中有石凳,庄周用草帽扑一扑枯叶,随后把他的非非搂到怀里一起坐下。
他问:“能不能看到姥姥家?”
毛非伸长了脖子张望,倏然定住了,僵硬道:“庄啊,你不要动,我看到一条花蛇。”
庄周惊讶,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小声道:“在哪儿?”
一条红黑斑纹的长蛇,似乎十分悠哉,挂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极慢地舒卷着身子。
毛非握紧庄周环在腰上的手,问:“怕不怕?它爬起来可比蜘蛛威武多了。”
庄周轻轻失笑:“蛇是小虫么?”
“那你不怕?”
“不怕,欣赏。”
两个人就小心翼翼地一边嘀咕小话一边欣赏这条漂亮的长蛇,肚子鼓了一块,撑得鳞片张开,许是才猎食过一只鸟雀。
毛非拿出手机拍照,拍完搜搜,原来是叫赤练。
“你看到我嘎嘎家天井里的那棵花椒树了吗?”
“嗯。树下还种了月季。”
毛非转过头亲他一口脸蛋,也不嫌汗津津的:“以前那棵花椒树被一条蛇盘过,我嘎公也不赶它走,因为他们管进了家里的蛇叫保家仙。”
庄周新奇:“保家仙?”
“狐黄白柳灰,五大仙,你猜猜看是哪五个?”
庄周笑起来,自从他们下了乡,他的宝贝疙瘩就像个民间说话本的小先生。
他依言猜到:“狐狸,黄鼠狼,白...是刺猬么?记得以前在《聊斋》里看到过,柳应该是就是蛇,都细长。”
毛非给他点赞,催他:“灰呢?”
这个庄周真不知道,发挥联想道:“鹰?”
“不是的,”毛非又朝赤练望去,努努嘴,“是会被蛇吃掉的老鼠。”
庄周颇意外:“我以为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怎么会被奉为大仙?”
“我也以为。我妈说现在是没人喜欢老鼠了,以前总看老鼠钻粮仓,信奉它们是仓神,能带来财富。”
庄周低低地笑,想花生了:“嗯,我们家里也有两大仙,招财猫。”
风吹树叶簌簌,赤练卷着尖尖的长尾打盹儿。
两个人看够风景,临走时在亭脚下发现成片的新鲜蘑菇。
毛非特别爱吃蘑菇,爱吃所有菌类。
他嘴馋道:“庄啊,我想你做的奶油蘑菇汤。”
庄周牵着他原路返回:“不管有没有新电影,我们都进城一趟,进城给你解馋。”
一语双关,毛非听出来了,他忍不住现在就开始浪,扒到庄周背上讨背,待如愿了,就晃悠着两条被蚊子叮了红包的小腿提前预定姿势。
“要面对面的,好亲嘴儿,把这几天没亲成的都补回来。”
“不能跪着,我穿大裤衩露膝盖!”
“也不能种草莓,跨栏背心这么松垮垮,我妈眼睛可尖了,一瞟就能瞧见。”
庄周走得慢,怕滑怕摔,他说:“那你的屁股要遭殃了。”
毛非哼哼唧唧的,一天怀春好几遭,他隔着罩衫在庄周的肩膀上亲一口:“停一停呗。”
“怎么了?”
“想现在就亲,亲一会儿再回去,行吗?”
庄周无奈至极地失笑,他弯腰把毛非放下来,转过身质问道:“非非,色欲熏心让你胆子变大了不止一点,嗯?”
毛非纳闷:“啥呀?”
说着就抱住庄周要讨亲,再不亲,就要到山脚下了。
庄周在他凑近时后知后觉,原来是冤枉他的非非了:“我是说光天化日的,你怎么敢脱裤子呢。”
毛非更纳闷:“到底啥呀?”
庄周解释:“我以为你说现在就我要亲一亲你的屁股蛋儿。”
那声儿化音真是盈满了笑意。
毛非先一愣,当即恼羞成怒,嚷:“啥啊!!”
出山了。
毛非拿一木枝,掌手用:“错了吗?”
庄周受罚:“错了。”
毛非再掌手:“到底是谁色欲熏心?”
庄周卑微:“我。”
毛非哼他一声,扬手把木枝丢到小路边。
胆敢不认错?晚上独自过。
庄周瞧他非非那瞎得意的样儿,也不想想等回城了,没虫了,看他还能用什么做威胁。
真是傻宝。
晌午日头渐足,终于回到姥姥家的两个人都累得呵哈。
童语文在厨房忙,一口黑乎乎的大铁锅嵌在灶台里,正在炒花生米。
老人家还没回,于是毛非想趁机洗个鸳鸯浴:“你给我搓搓背,出汗了都。”
庄周求他别再撩,早晨差点在卧室被抓包不够,还想在浴室里寻找刺激是不是?
庄周笑叹:“毛非同学。”
毛非边乐边嫌弃:“嘁!”
轮番洗完澡,换下来的白汗衫晾在宽敞的前院,半小时不到就干透了。
庄周去帮童语文打下手,午饭吃火锅,五龙村一年四季都吃火锅,还重口,喜欢咸辣。
锅底是腊蹄髈,配上荸荠肉糕和蛋饺,再洗一盆翠绿的苦菊下进去。
童语文朝厨房外看:“非伢崽呢?”
庄周笑道:“去地里喊姥姥和姥爷了。”
说罢不卡壳,宣布道:“妈,我们决定明天去宜昌玩两天,早晨出发。”
童语文怀疑:“两天?”
庄周面不改色地改口:“也可能三四天。”
童语文把滑藕片盛好递给他端,爽快道:“行,估计你们就待不住。以前毛非自己来的时候,也是顶多待上两星期就想着往回跑,新鲜劲儿一过就觉得没意思了。”
不是的,新鲜劲还没过,说好了今晚还要去河沟里捞虾的。
毛非的澡白洗了,满满一篓筐的白菜压弯了他的腰,他觉得等下午睡时得来套庄式按摩放放松。
他蹲倒在天井里起不来身,拖长声问紧随而来的嘎公:“这么重,你们咋能背得动啊?”
一旁嘎嘎手里就拎着锄头,操着方言开心道:“那叫你不要逞强么,我们都背了一辈子了,早习惯咯。”
庄周闻声出来,看毛非顶着通红的小脸满头大汗还腿打颤儿,心疼坏了,赶忙把他拽起来,给他屁股底下塞个凳子。
“我...我不打紧。”毛非指指方桌上的水杯,“庄老师,麻烦给俺喝口水。”
庄周给他递水,再半蹲下为他揉一揉小腿。
毛非没拦着,享受道:“庄老师,你手法真好。”
话音刚落就得来嘎公一句责骂,骂他没大没小不像样!
这一上午,没闲,毛非下肚两碗饭,被童语文使唤去刷碗,刷完后整个三进院连带着五龙村都安静得只有鸡圈里面鸡咕咕。
午睡时长约为三个钟。
毛非趴在床铺里,一段纤细的腰肢被庄周按捏,舒坦得他快要升仙。
“明早出发,我跟咱妈说了。”
毛非颅内震惊,身子是一动没动,问:“我妈咋说?”
“她要我们别再回来了,直接回小伏都,或者回云泞,都行。”
毛非闭着眼,想了一会儿,快把自己想睡着。
他嘟囔:“我也都行,我听你的。”
庄周俯下身吻他眉尾,唇边勾着点坏笑,往下挪挪,亲吻沿着脊椎一路到后腰,内裤一扒,挺翘的白团子提前遭了殃。
日落西山是美景。
水田里有稻草人,也有不知道是不是白鹭的白色大鸟在飞。
晚饭特意糊弄一口,毛非等着晚上吃虾。
他整点装备:手电筒,中号桶,专门的长钳,齐活。
天色将黑,毛非就带上家伙招呼道:“庄老师,走。”
有虾的水沟不在毛家庄,在省道对面的徐家庄,据说是上头去年开了个龙虾养殖场,自那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虾随着换水漏跑出来。
已经有好多人在捡漏了,一束束摇晃的光线和呼声昭示着此行收获将颇丰。
毛非负责夹,庄周负责提,夫夫搭配干活不累,走不了两百米就把水桶装了个多半满。
庄周催他:“宝,可以了。”
毛非又钳起一只,赞叹:“这么大个儿,清蒸吧?”
庄周伸手揽他肩膀:“清蒸油焖爆炒都少不了你。”
天井里,童语文和老人家已经在候着了,中间放着一个特别大的铁盆等着虾来倒进去。
毛非能帮的忙只有拿着牙刷把虾刷刷干净,用剪刀剪头开背去虾线他一概做不来,不仅做不来,还要躲远点,那画面他不敢看。
可等虾上桌的时候,童语文着实嫌弃亲儿子道:“胆儿不大,胃口倒不小。”
嫌完又给他剥一只。
毕竟明天就要走了,童语文看看桌对面的两孩子,觉得挺好,也觉得挺舍不得。
翌日。
天边刚破晓,鸡还没叫,庄周起床了。
他兴奋得半个晚上没睡,太难了,抱着他的非非也顶着他的非非,顶着顶着,发现月色铺洒的墙壁上黑影窜动,接连爬过去两只高脚蛛。
庄周软得就像泄气气球。
再看毛非,凭借吃撑就困傻的本事,从头至尾睡得啥也不知道。
庄周不解恨,一大早就把人强行从被窝里捞起,凶道:“今天要挨揍。”
毛非眼睛都还没睁开,东倒西歪又栽倒进庄周怀里,茫然地喃喃:“不...”
“不什么?”
“不起...再眯一会儿...”
庄周就心软了,拥着他的珍宝又躺回去,一起打了个回笼瞌睡。
不似昨日阴云,今天是个艳阳天。
童语文给两人煮的鸡蛋手擀面,切了点白菜进去,不让毛非背筐的劳动白费。
她叮嘱庄周:“开车慢点。”
又叮嘱毛非:“不要闹他。”
毛非吸溜面条,点头答应。
该出发了,朝着宜昌的伯温直奔,要开一个半小时。
和姥姥姥爷告别后,毛非钻进保时捷,车子沿着白水泥路行驶上省道。
毛非深深松口气:“完美地隐瞒过关!”
庄周笑道:“接下来呢?”
明知故问,导航的目的地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毛非暂且抛开童语文的叮嘱,他牵过庄周的手,低头在他手背上啄一口。
“委屈你担心受怕觉都没睡好,陪我玩了四五天。”
庄周揉揉他的手:“没委屈。”
毛非低下头又啄他一口:“不用怕我膝盖露出来,也不用怕草莓被看见。”
他说:“接下来,我陪你过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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