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舒小棠感觉自己被困在了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静谧到连自己的心跳都能清晰听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黑暗的某一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舒小棠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却发现双脚像被定住一样，纹丝不动。

        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窃窃私语，有男有女，有哭泣的，有欢笑的，偶尔还夹杂着管弦丝竹，舒小棠动了动脖子，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黑还是黑。

        那些声音越来越密集，忽高忽低的，除了人声，竟然还有鸡鸣狗吠，钟鼓锣钵的声音，舒小棠痛苦地捂着脑袋，那些声音太吵了，听得人头痛欲裂。

        “别吵了。”舒小棠愤怒地嘶吼着，可那些声音愈演愈烈，像一根根无形的锥刺，刺进脑海的深处。

        痛到极致，便是无感。舒小棠双眼无神，摇摇欲坠，此刻她已经痛到说不出一个字，嘴唇已经被咬破皮，嘴角上挂着一丝血迹，额头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神识已经渐渐混沌，眼前竟然开始浮现陌生的人脸，一张接着一张，像流水一般，源源不断。

        舒小棠眼皮子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舒小棠，快醒醒，我带你回家。”

        “司屿。”舒小棠眷恋地呢喃一声，疲惫不堪地双眼又渐渐燃起希望，她不能睡，她还没穿上婚纱嫁给他，不能就这么困在这里。

        舒小棠大口喘着气，眼神执拗地看着四周，凭着感觉来跟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对话，“你很想让我留在这，可惜，我心有不甘，这种鬼地方，你还是自己慢慢玩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舒小棠的话真的刺激到了对方，四周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朵终于感受到了久未的安静。

        舒小棠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更加有了底气，“那让我再猜猜，如果我在这里自杀了，你应该会很生气吧？”

        周围的空气明显一窒，舒小棠这回放心了，“比的是谁更心狠手辣吗？那你选错人了，我本来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说完，舒小棠双手捏上自己的脖子，脚虽然动不了，但她还有手，要想死，只需要收紧手就行。

        呼吸越来越急促，苍白的脸随即变成红色，渐渐地，又变成紫色，在舒小棠昏过去的瞬间，她的手依然紧紧的捏着脖子。

        黑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滴墨水落在舒小棠苍白的脸上，盘旋两下后，沿着泪沟钻进她的眼帘里，彻底消失不见。

        “舒小棠。”司屿蹙着眉，轻轻抚摸她的脸，手心处，她皮肤的温度比之前更低了，活像一具尸体。司屿有些懊悔，“当时就不应该那么急着除掉谡王，否则，她可以醒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在徊城待了一整夜，身体本来就不能撑太久，如今又神识昏沉，要是再不醒来，她就只能一辈子留在徊城了。

        可是司屿答应过要娶她的，他不能就这么放任她留在这里，她之前经历了那么多不幸，她应该活在阳光下，过着普通女孩该有的生活，而不是待在这个终年不见光的地方。

        “我回去求老祖宗。”司屿下定了决心，要是半个小时后，舒小棠还不醒，他就只能回岛上求救了，就算硬闯地宫吵醒老祖宗也在所不惜。

        萧尉聍却骇道：“小屿，你可别乱来，要不然大小姐生起气来，谁也招架不住。”他跟在沐陵献身边快四百年了，深知沐陵献的脾气，一般只要不涉及欺骗背叛的原则问题，她很少生气。

        但除了一点，就是地宫里的那些老祖宗们。没有沐陵献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轻易进出地宫，否则就算不死，也得‘脱胎换骨’。

        “要是让大小姐知道你是为了舒小姐才这么做，你觉得舒小姐还能醒来吗？想想五十年前的唐小姐。”萧尉聍苦口婆心地劝道，他是真替司屿担心，在他眼里始终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普通女孩牺牲那么多。

        就像五十多年前司屿的哥哥司藤，为了一个唐赛儿，竟然放弃沐陵家族继承人的位置，大小姐知道后，只简单动了根手指，就让唐赛儿从高楼上跳了下来。

        后来要不是蔚冬簌不忍心见儿子发疯，回到瑟岛求大小姐，那个唐赛儿根本不可能复活，更不可能成为司藤的妻子。

        萧尉聍真的不明白他们兄弟俩是怎么想的，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女孩子不要，非要选一个微不足道又短命的，要是换了之前舒宾家的加莉娜小姐，现在肯定能少很多麻烦。

        司屿听罢却不为所动，郑重而严肃地看着萧尉聍，“我不喜欢失信于人，我曾答应过舒小棠，会娶她，带她回岛上。”

        “你——”萧尉聍惊讶地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从一开始见到舒小棠的时候，他就隐隐有预感，这个女孩会抓着司屿不放。

        只是没想到这个舒小姐这么有手段，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让司屿给了她这么重的承诺。沐陵家的儿媳妇，司家的儿媳妇，他真是小瞧她了。

        可萧尉聍想起昨晚她以手挡剑的勇气，心底忍不住感叹，要是她跟我们是一类人就好了，可惜她只是历史长河里的一粒沙子，根本经不住大风大浪的摧残。

        萧尉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瞥了一眼床上的舒小棠，面无表情道：“这种事情我不好插手，但我会一字不落地告诉大小姐，至于大小姐怎么定夺，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

        司屿铁了心要救醒舒小棠，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你做好你自己的职责就行，其他的，我一人来承担，不会牵连到你。”

        萧尉聍原本还好好的，听到司屿后面那句话，就火大了，“什么叫怕牵连到我？我萧尉聍是那种怕事的人吗？”大概太久没动这么大动肝火，萧尉聍气得脸都红了，“我拿你当兄弟，是不想让你走你哥哥的路，那样不值得。”

        “你看看你哥哥现在，为了唐赛儿都少了一颗心脏，可姓唐的那个女人呢？每天在外面招惹是非，给你哥添麻烦。你们兄弟俩真是一样的眼瞎。”萧尉聍火气熏天地吼了一句，最后摔门而出。

        司屿一脸平静地看着萧尉聍离开，他跟萧尉聍算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很清楚萧尉聍是什么性子，不过关心则乱，等萧尉聍冷静下来，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司屿回头看着昏迷的舒小棠，轻声道：“我一定会让你亲眼见见瑟岛的风景。”

        他伸手帮她盖好被子，并吩咐店小二拿几个汤婆子，逐一放在舒小棠身边后，准备起身去一横馆，舒小棠没办法离开徊城，那就只能请步老板帮个忙照看一下。

        毕竟谡王死了，现在步老板和长公主可是欠了他们很大一个人情！

        司屿刚离开床榻两步，就听到身后舒小棠转醒的声音，“司屿。”弱弱的，像一丝浅浅的风，要不细听都听不到。

        “你醒了！！”司屿一脸惊喜地跑回去，舒小棠微眯着眼，眼前一阵模糊，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拉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我想喝水。”

        司屿立马给她递了一杯水，舒小棠喝完渐渐恢复了点力气，眼帘慢慢抬起，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是真的黑，连一丝眼白都看不到！

        “你的眼睛！”司屿不可置信地抚上她的眼角，那双乌瞳就像墨玉珠子一样，黑得深沉，偶而转动的时候，反射着明亮的光彩，倒显得更加深邃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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