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第94章
金明村是西华门附近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寨,京城地理位置稍偏北,秋冬季节树木大片落叶,村外留下光秃秃的一根焦黄杆子,颇有两分‘枯藤老树昏鸦’的萧瑟之气。
叶酌打城门口远远的一望,村子周围绕了一圈二米高的围墙,缝隙里夹杂这泥沙稻草,他试验性的从西门走了一步,并没有遇到阻碍,便问:“说锁了城,是锁到了哪里?”
温行略略闭眼,感受一番:“京城其他门,东华南华皆锁了,独留下此门到金明村。”
“哟。”叶酌跨出西华门,:“所以我们追查到此,也是意料之中?”
塔灵迷惑:“但既然棋盘要等到霜降才铺开,为什么不直接把你抓起来,还要放你满京城乱跑呢?”
“二种可能。”叶酌比划出二根指头:“第一,此人并不能发挥出仙君的修为,能力受限,没办法抓我,但应该不是这样。”
温行问:“为什么?”
叶酌摊手:“因为霜降的时候,他还是要把我抓到江川去啊,所以不存在没有办法的说法。”
塔灵皱眉:“那……”
“第二,如果没法从手段上分析,我觉得可以从性格入手。”
他竖起一根手指,“此人非常的自负。”
就如同破案话本中各式各样的神偷神盗,往往喜欢在偷盗前下一封名帖,然后在层层把守中取得珍宝,得到心理上的满足。设局者显然也认为此局非常完美,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崇宁仙君面前炫耀,就如同猫捉老鼠一般,叶酌甚至能想象他洋洋得意的嘴脸:“看,贵为崇宁仙君,天下第一剑君又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股掌。”
塔灵啧了一声:“仙君,他心理变态。”
叶酌摇头,唏嘘:“可是越是张狂的反派越容易死啊,想要学七擒孟获让我心服口服,也要看他是不是诸葛啊。”
小温长老性格纯良,大概还没见过此种作风的人物,迟疑道:“这问题也困扰我许久,我却是没设想过这种可能。”
几人走了几步,村寨已赫然在望,院墙比一般村落高出太多,站在脚下望,比在城门看的时候还要高些。
叶酌摸了摸,抖下来一把石灰粉,狐疑:“这么矮,能困住无常鬼吗?”
温行提着他的腰,三人翻进了院墙之内,惊村头一片栖息的麻雀,这村落并不大,两眼能望到头,果然是门庭冷落簌簌萧萧,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叶酌随手推开一户的藩篱,这家院内还有鸡舍,虽然并无家禽,地上却残留着喂食的谷物。
他扫了一眼内屋,整整齐齐,炕上还有针脚细密的新被,便道:“这屋子是正常百姓的居所,若是圈养无常鬼,不会如此干净,应该有地下建筑,我们分散开来,找找入口……”
他话音未落,温行一手贴地,食指轻轻叩了叩,只听嘭的一声,敲出来一个巨大圆洞。
他站起身,颔首道:“方才察觉此地中空,果然如此。”
叶酌:“……”
正打算帮叶酌找入口的塔灵:“……”
叶酌摸摸鼻子:“怎么察觉到中空的?”
温行捧起灵火,照了照底下,道:“风声,这地下有回响。”
这些细微的响动,不是神玄修士五感超绝,是感受不到的,塔灵捅了叶酌一下,狐疑的传音:“仙君,长老乖是乖,特么毕竟是个神玄,您老真的是上面吗?”
“闭嘴,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义正言辞的岔开话题,招呼:“来,我们下去看看。”
跃下大洞,里头便是扑面而来的腥味,夹杂着一股类似于糜烂的腐臭味,叶酌示意塔灵和温行将灵火点的更亮,照出一排鬼气森森的笼子,这些笼子排布异常紧密,几乎只容得下一人笔直站立,条条竖栏在灵火之中拉出歪斜的阴影。
叶酌敲了敲铁栏子:“色泽黝黑却不发亮,难以反射光芒,音色厚如黄钟大吕,这是玄铁啊。还是其中品质很好的那一批。”
仙君是铸剑大户,一前也干过一堆玄铁铸着玩儿的败家事,那座建有东海瀛洲宫的浮空巨大岛,就是被叶酌用玄铁栓在了原地,盖因限制岛屿浮空所需的拉力巨大,普通的铁链极易断裂,只有玄铁能用。
叶酌道:“这么贵的东西用来造笼子,这批无常鬼中有足以匹敌神玄修士的怪物。”
温行问:“无常鬼……也能有神玄修为?”
不怪他不知,这种东西绝迹人间近千年,叶酌都不曾见过,古籍也没有详细记载。
事实上,此种恐怖邪物最后一次被人记载,就是广玉元君传中,元君登凤口关除鬼杀邪那一章,传言他脱鞋除履,坐于城关之上,于膝上置古琴,悠悠一曲九转升天抄,曾经肆虐半个中州的无常鬼就此销声匿迹,全然泯灭在浩浩青史之中。
“正是如此,它成为天下邪物的榜首。”叶酌托着下巴:“无常鬼不但能把普通人也变成无常鬼,还可以互相吞噬,若有鬼吞噬的数目足够,就能拥有让修真者也胆寒的实力。”
塔灵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它们可能有仙君修为吗?”
“别想了不可能。”叶酌一巴掌划过他的头:“乱想什么,仙君可不是量的积累可以达到的,神玄到飞升是质变,不但是实力,心境的突破也很重要,心思不正的人如何成为天道代言人?没证道就被天道劈死了。”
温行粗粗看了一眼,眼前的笼子密密麻麻,一层叠着一层,火光的照耀下,居然看不到头:“先前那公子说此处五百住户,我看着却不止五百个笼子。”
刚刚还和别人莫名其妙的吃醋,仙君面前,他又规规矩矩的叫公子了。
叶酌夹起一张符:“数一数就知道。”
符咒不需要灵火照明,只管燃成一缕青烟,便静静的消散在无际的黑暗之中,几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微妙的不详,各自凝神静气,莫约等了一盏茶,这些烟雾缓缓在叶酌面前从新聚集,组成了一个清晰的数字,白烟在火光之下,透露出诡异的血色。
“五万?”塔灵失声:“这怎么可能?”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当国师了。”叶酌冷笑一声,揉了揉眉心:“修士尽管修为高,单打独斗也厉害,却握不住凡间的权柄,要想搞出这么大一块地,且不惊动各方修真势力找到五万人试药,非皇权配合不可。”
“您是说……”塔灵一脸见鬼的神情:“这些无常鬼,本来全是人?”
叶酌低头:“你看那个。”
两人依言低头,入目是一地蔓延的小麦碎和稻草屑,零零散散的洒在铁笼之间,正是先前鸡舍里看见的杂粮。
想来这一个个狰狞的玄铁笼子关着的‘东西’,原本也不过是此处耕种讨生活的普通百姓,他们或许养了一笼子鸡,刚刚喂完吃剩的谷屑,丈夫昨儿还和妻子商量,要提几枚蛋,去西市换上几斤棉花,缝一床新被子。
思及此处,腐烂的气息便格外刺鼻,温行略略吸了口气,压下嗓子中干呕的欲往:“这……”
他少见的显出了两分局促:“可有救治之法?”
叶酌摇头,叹气道:“并无,这一世变了鬼,就当不了人了,只能杀生陨命,令其……重入轮回。”
四周一时间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地底盘桓的风声。
片刻后,叶酌抬步:“多想无益,我们往深处看看,或许有遗落的线索。”
这地底下是一个极为广阔的空间,然而大多被笼子隔开,加上阴湿腐朽,就显得很是逼厌,饶是叶酌见过不少血腥,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也觉着胃中阵阵翻腾。
塔灵也颇为难受,他是灵体,最受不了这种污秽之地:“我看前头也都是笼子,要不先走吧。”
“等等。”温行将火光悬于头顶:“前头好像有个人。”
叶酌定睛去看,果然面前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他一时冷汗都下来了,此人离他不过数尺,但温行这等高修此时才能发现他,塔灵更是一无所觉,足见修为可怖。
温行将他推到身后,握上长岁剑柄,叶酌厉声道:“谁?”
“我没有恶意。”来人是个着墨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容貌清俊,瞳孔黝黑,几乎看不清虹膜的边界,儒冠高立,衣摆绣有山水纹饰,脚步落地无声,他飘也似的从黑暗里走出来,笑道“元君应允,说护您安然无恙,我是来接应您的。”
叶酌笑道:“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自然句句属实。”
“我却是不信的。”叶酌上前一步:“我同姬广玉非友非敌,您若要取信于我,不如先通传名姓。”
“这是自然。”男子也不恼,施施然作了一揖:“回禀仙君,在下,闻道台。”
他用一种文士见礼一般的声音缓缓道:“‘昔有元君初闻道,抱墨直上闻道台’的,闻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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