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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清谈治国


凤仪花舫从桃叶渡到乌衣巷约三、四里地,苏小青为秦淮三大名姬之首,也配有自己的专驾——牛车。当时能配备牛车的,都是在社会上有一定身份地位,这种豪华牛车还配备专职的车手驾使,李靖在车旁负责护卫,也算是有幸乘坐了一次晋朝豪车。

牛车缓慢平稳地通过朱雀桥,驶入乌衣巷。乌衣巷聚居了当时晋国最具权势的世家大族,其中以王、谢两大家族的府第最为宏伟,粉墙黛瓦,雕梁画栋,房屋鳞次栉比,庭院深深。

车手一勒牛缰,“吁”的一声,牛车缓缓地在谢府门前宽阔的白玉石阶下停稳,苏小青由小翠扶同着下车,谢府中早有家仆婢女上前侍候,门前已停有七、八辆豪华牛车,估计今日来的宾客不少,李靖跟随苏小青身后拾阶而入。

谢府由三座主宅以长廊贯通,并排而立,坐北向南,重檐飞脊,玉砌雕栏,富丽极致。室内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对称,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转过一重影壁,李靖抬头望见厅中横额上写着:来燕堂。从来燕堂往西走,长廊环绕,蜿蜒曲折,走过一条通幽小径,眼前豁然一亮,绿水绕溪,秀木掩映,假山瀑布点缀其中,溪边一片竹林,园林竹景,风拂碧水,让人仿如置身画中。在绿水绕竹幽处,有一座南北对向的八角风雨亭掩映于竹林秀叶之中,完全是一幅“移竹当窗,竹影粉墙”的绝美图画,在此谈经论道,琴棋书画确实胜似神仙。

主人将这次聚会悉心安排在竹林前的溪水边,潺潺流水四周围绕,正中一张长几,左右两边各有四组几榻排开,每组可坐两人至四人,场中已坐有十多人,苏小青的到来吸引了众人注视的眼光。从古至今,美女的出现都能享受追崇的目光,秦淮名姬的出现自然也引得众人一阵雀跃。

李靖环视在座众人,有认得的,如谢玄、王献之、桓伊,秦淮两大名姬顾桃叶、董曼君亦列其中,其余多半是不认识的。他特别注意到王献之身旁除了顾桃叶,还坐着一位白发童颜,鹤骨仙风,身穿道袍的老者;与桓伊一组同坐的有董曼君和另外两人,其中一人神彩飘逸,气度优雅,另一人则武士装束,威武不凡,眉宇之间有一股剽悍之气。李靖观察敏锐,认出此人就是当晚秦淮评选花魁时,一直在桓冲身后持剑护卫之人,但今日并不见桓冲出现。余者三三两两一组,多是名士打扮,个个褒衣博带,或戴小冠,或裹头巾,风姿飘逸,气度潇洒,效似画下竹林人物风采。

谢玄瞅见苏小青到来神情兴奋,连忙过来打招呼道:“苏姑娘与燕兄光临,今日这场辩论肯定十分精彩。”

彼此谦让见礼,李靖在苏小青右侧落座,小翠在身后侍候,谢玄顺势就在苏小青的左侧坐下,以主人的身份向苏小青和李靖介绍道:“今日来的宾客共有二十多位,其中王献之、王徵之、王凝之这几位王氏家族的大才子苏姑娘是认识的,王献之身旁的是老神仙葛洪,此人不但精通玄道医学,而且擅于炼丹玄术之道,人称‘小仙翁’;这边同桓伊一组,神态逍洒的是桓温的首席谋士郗超,随桓温三度北伐,是晋朝的名士大家,也是桓氏家族的智囊谋主,特别对佛道之学有高深见解,在他身旁除桓伊外,另一人,相信燕兄在选魁当晚也曾经见过,乃号称晋国第一虎将,桓氏家族的战神桓石虔,字镇恶。”

谢玄逐一介绍到会的名士宾客,李靖向四周环视,目光正与对座的桓石虔对视,明显感到对方的眼神咄咄逼人,与苏小青这样的大美人同坐一榻,难免是会招来别人挑衅的眼光,他淡然一笑,气定神闲,强大的气场明示对方,他对这种挑衅不屑一顾。

李靖低声问谢玄:“如此重要的场合,桓冲怎么没来?”

谢玄压低声音道:“昨日前方探报,秦国慕容垂的前锋兵临襄阳,桓冲已亲自赶回荆州大本营,以防有失。”

李靖心想,国家已到如此危亡时刻,这班当朝的大老爷们还一副飘然世外,隐迹山林的逍遥作派,依然游戏山水,清谈寓乐,心也真够大。

“兵抵襄阳,桓伊他们为何还有心思在此?”

“秦军没有战舰,襄阳城墙坚固,不易攻破,而且......”谢玄狡黠一笑道:“燕兄还有所不知,郗超本就热衷于玄学佛道,极重清谈辩术之道,如此盛会自然是要参加,而桓伊、桓石虔未返荆州当然是另有原因。”

苏小青问道:“有什么比兵临城下还重要的事?”

“择婿。”谢玄得意一笑。

“择婿?”李靖好奇问道:“谁择婿?”

谢玄道:“叔父今日邀众多才俊名士赴会,不但要清谈学术,更重要的是为姐姐择婿。”

苏小青微微点头道:“原来是道韫姐姐要择夫婿,道韫姐姐才貌全双,是金陵城第一才女,多少豪门世族和权贵公子为求得谢小姐一顾,而不惜前赴后继,而且天下权贵谁不想与谢家联姻,就不知天下才俊公子谁能入道韫姐姐法眼了。”

谢玄瞄了一眼李靖,调笑苏小青道:“燕大哥仪表堂堂,一首《昭君怨》名动京城,就不知苏姑娘可愿意让燕大哥也参与择婿?”

苏小青顿时两颊绯红,娇嗔道:“谢公子又来调笑人家,谢氏是江南望族,天下权柄,谁可以成为谢家夫婿自然是荣耀无比,前程无量,小青只是风尘女子,怎么拿来与谢家小姐相比。”

苏小青说话间眼角看了一下李靖,不由眼圈一红,忙低首不语。

众位宾客正互相寒暄,只听得一阵环佩声响,晋国宰相谢安身披鹤氅,手执一柄塵尾,衣袂飘飘,神彩仙逸,身旁一名绝色美女,云髻金摇,一袭越罗碧绿垂地,在四名身穿翡翠裙,腰系芙蓉结的侍女拥持下,袅袅翠翘步进会场。李靖抬眼看去,谢安虽已年过花甲,飘逸的神采依然,身旁的女子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眼光,虽金陵三大名姬在场,也相映逊色,真是:绿鬟翠翘云鬓动,远山眉黛愁新月。朱唇未动觉脂香,粉蕊花语不胜娇。

谢道韫是谢安兄长,安西将军谢奕的女儿,谢玄的姐姐。谢安隐居东山之时,就十分注重家族中子侄们的教育,经常为他们授业解道,在众多子侄中,最有才气的反而是这位谢家才女——谢道韫。

有一天,天气寒冷,谢安把子侄们都召集一起讲解诗文。不久,雪越下越大,谢安望着鹅毛大雪,兴致大起,欣然问孩子们道:“白雪纷纷像什么呢?”谢安哥哥的长子谢郎立即回答道:“像在空中撒盐差不多相似。”这时,谢道韫大约只有五、六岁,她想了想,忽然充满遐想道:“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大笑起来,高兴道:“真是谢家的才女!”

有一次,谢安教孩子们读书,谢太傅问大家:“《诗经》里面,你们认为哪一句最好?”

《诗经》是谢家子弟的必修课,这个问题孩子们比较好回答,于是纷纷说起来。

谢玄抢先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谢安捋一捋胡子,赞许道:“这一句讲的是:出征归来的将士们,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的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这是对情人的想念,更是对家国的思念。男儿应以保家卫国为任,也同样反映了戍边将士,对家人心切思念的情怀。”

谢道韫接着道:“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谢安禁不住击掌叫好道:“这一句表达了周王朝老臣忧国忧民的情怀,‘穆如清风’是指像清风那样有化养万物的雅德,道韫的襟怀气度远在众人之上。”

谢道韫虽为女子,却比兄弟们具有更高的情怀,更深远的意境,谢安称赞道韫“雅人深致”。于是,谢道韫的才名远播,当时的文人雅士常评论:秦淮苏小青,闺秀谢道韫。

谢安与道韫在中间的长几落座,眼光环视会场一圈,打量了在座的各人,特意深深地打量了李靖,最后落在了苏小青身上。风度优雅地摇一摇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道:“今日名士荟萃,才俊云集,金陵三大名姬同场,足可媲美当年的‘兰亭集会’。”

当初,会稽太守王羲之在会稽山阴之兰亭,会聚了当时最有名的四十多位名士,其中有谢安、谢万、孙绰、支道林、葛洪等人,连同儿子王徵之、王凝之、王献之在山水之间一边畅谈人生哲理,一边曲水流觞,饮酒赋诗。他们把盛满酒的酒杯放在水面上,让它沿着溪水漂动,漂到谁人面前,谁就喝干此酒,然后作诗一首,做不出来就罚酒一杯。呷酒赋诗,红袖添香,何等逍遥洒脱。王羲之在微醺之时,挥毫疾书,千古一序《兰亭集序》就此诞生。

在座中,有当年参加过“兰亭会”的名士,想起当时盛况无不心往神驰。

葛洪率先起座,向谢安打个稽首道:“弹指间‘兰亭集会’已过去二十多年了,想当初谢太傅兰亭之会,风华正茂,洋洋万言,无人能辩,今日才子佳人,盛况定不逊当年,宰相何不出一题,让各位才俊一展才学。”

谢安笑道:“好,既老神仙谦让,就由本相先出一题。”

谢安略思考了一会,道:“眼睛可以看到各种形象,那么这些形象是进入了眼睛呢,还是没有进入眼睛?”

众人都想在宰相面前一露才学,特别王氏、桓氏、庾氏等高门士族的俊才学子,谁不想得到谢家小姐的青睐。更何妨今日,金陵城两大绝色才女在场,机会难得,谁都想一展才学,以搏个立名扬世,以求得美人垂青。于是,众名士七嘴八舌,有说有的,有说无的,来回辩论,相互驳斥,最后到底莫衷一是。

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其他人开始理屈词穷,最后只剩下桓伊、郗超、王献之等几大高手对决。

桓伊道:“形象进入了眼睛,因为世间万物原本就存在,不因为人的眼睛看见或看不见,所以只有形象进入了眼睛,事物的形象才能反映出来。”

王献之马上反辩道:“形象没有进入眼睛。”

郗超冷笑道:“形象没有进入眼睛,眼睛为什么能看到形象。”

王献之才思敏捷,还击道:“天下一切物都在乎于心,心有则有,心无皆无。若心外无物,所有形象只为虚幻,如镜花水月,所以眼睛没有景物。”

几大高手的辩论,众人听得摇头晃脑,如痴如醉。

谢安问道韫:“桓伊与王献之谁更精妙。”

谢道韫略一思量,点评道:“当眼睛没有看到景物时,它的存在就被淡化,甚至被忽视,而当你看它时,它的存在就会凸显,并明朗化,此为形象进入眼睛。佛学说:‘万物唯心’,景物形象是否进入眼睛,皆在我心,任凭世间种种,只要我心不动,景物同归于寂,此为形象不入眼睛。”

葛洪拍掌大笑道:“我心不动,同归于寂。谢家小姐不但心智聪慧,而且性情洒脱,风度襟怀,可说是冠绝古今啊。”

谢安心中了然,这个侄女自小跟随他学习,才志出众,心气极高。本想让她在王献之和桓伊之间选择夫婿,但谢道韫却道:我心不动,同归于寂。如此评论,说明对于他们两人还未称愿。他微笑道:“各位的辩论十分精彩,其中桓伊、王献之两位公子的论述尤为精妙。”

桓氏与王氏两家都想压倒对方,第一回合不分高下。于是,再接下来的辩论中,众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有如斗红眼的公鸡,争得急头白脸,辩至激烈处已近乎口角之争,大失雅士之风。

李靖不由心中好笑,这回算是见识了这种魏晋特产——清谈文化。明明是一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明白的道理,这些个名士们偏不,非得引经据典,说的话故意高深莫测,为了一个词的意思绕来绕去,非要让人听不懂来显示自己高深玄远,有些辩词简直已是荒诞怪旦,不知所云。

谢安见众人一时难以分出高下,对葛洪道:“老神仙,今年贵庚了?”

葛洪捋一捋花白的胡子,眯起眼来算了一下,道:“从晋太康四年算起,已过期颐(一百岁)之年了。”

谢安感叹道:“人生过百,可谓沧海桑田,今日竹溪之约也算得上是百年奇会,老神仙何不也出一题目,好让后辈们力争上游。”

名士们一听都纷纷赞同道:“老神仙出题最是合适了。”

葛洪连忙稽首道:“宰相既有此雅兴,老朽就拟一题目,让后辈们各展才学吧。”他问左右:“可有《老子》?”《老子》、《庄子》、《周易》三大宝典是清谈必备,家仆立刻拿来一本《老子》。葛洪随手翻开,轻轻捋一捋胡子道:”宇宙万物起源于有,还是起源于无呢?”

谢安摇一摇手中的塵尾,点头称妙道:“妙哉,妙哉!老神仙这题拟得好,有,还是无?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不拘一格。”

如此一场大辩论中,“有派”与“无派”在一个时辰的激烈辩论中,谁也无法说服谁,这种没完没了的文字游戏让李靖觉得无聊透顶。

正不可开交之时,只见郗超大袖一挥,昂然离座。郗超是当世大儒,释道名家,他的出场自然吸引众人的目光,只见他神采飞扬侃侃而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天下万物有生于有,有生于无。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郗超长篇大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众人正听得摇头晃脑,啧啧称赞,李靖实在忍不住道:“宇宙是物质世界,它处于不断的运动和发展中,正如鸡生蛋,蛋生鸡,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李靖冷不丁一言,有如在众多的武林高手对决时,突然来了一招天外飞仙,顿时全场皆寂,落针可闻,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位凤仪花舫巡护。

谢道韫也不由得俏目顾盼,望向李靖,一刹那间脸上掠过一片红霞,她欣然问道:“这位公子高论,哪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能得到谢家小姐的垂青询问,在这些名士们眼中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这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投视到李靖身上。苏小青明显感受到这些眼光中有疑惑的、有妒忌的、更多是嘲弄的,这是千古无解的难题,怎么可能会有答案。她心中徒然紧张,暗暗为李靖捏一把汗。

谢玄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眨了一下眼睛,半闹半嬉地对小青道:“姐姐似乎对燕大哥很有兴趣,苏姑娘恐怕要多一个情敌了。”

苏小青急道:“谢公子不帮燕大哥解围,还来取笑人家。”

李靖自然感受到苏小青对自己的关爱,心中一热,目光温柔地对视一下苏小青,俊郎的面庞上充满了刚毅与自信。在场的很多名士虽然一生穷经皓首,都无法回答这个千古难题,但自己毕竟比他们多了一千六百多年的见识,而且在苏小青、谢道韫两大绝色美女的注视下,李靖雄心陡起,微微一笑道:“这有可难!物种的进化就是一个物种的内部循环衍生出另一物种的内部循环,当这两个循环无法融合时,新的物种就会产生。鸡与鸡蛋无非是一个循环中的两个元素,少了其中任何一个循环都无法继续存在,因此,鸡与鸡蛋不存在孰先孰后的问题。”

李靖的这番理论来自十九世纪达尔文的进化论,在二十一世纪可说妇孺皆知的道理,但在一千七百年前却是新奇无比。

谢道韫鼓掌称赞道:“宇宙万物生生不息,源自于物种的进化与循环,公子的这番理论卓越高深,千古难题被公子一点即破,真是精妙绝伦。”她忍不住美目流顾,婉然笑问:“这位公子,恕道韫眼拙,还不知道阁下是谁呢?”

谢玄哈哈大笑道:“姐姐真是有所不知,他就是作《昭君怨》、《泊秦淮》的燕风,姐姐不是对两首诗词爱不释手吗?还认为此人是天下第一才子,一直怨恨无缘能见,现在真人就在姐姐面前,姐姐是不识庐山真面目。”

不但谢道韫俏目放出异彩,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地注视着李靖,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能合唐杜牧、宋苏轼于一体,李请确不愧为天下一第才子。

郗超见李靖大出风头,自己的精妙理论竟如嚼蜡,无人理会,心中不禁无名火起,脸色一沉,目光逼视着向李靖,阴阴冷冷道:“葛老神仙所出的题目是:宇宙万物起源有,还是起源于无?不知有你有何高论?如果只会哗众取宠,请马上离开,不要沾污了这大雅之堂。”

郗超出身晋国名门大族,是太尉郗鉴之孙,精于书法、佛学,是晋国大司马桓温的首席谋士,不但在桓氏家族,就算在整个晋国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突然向李靖发难,在场所有人都屏息静气。苏小青本是想带李靖来参加一下上流社会的社交,好为他求一个晋身之途,不想竟开罪郗超这样的权贵,真是有点后悔了。

李靖面对郗超咄咄逼人的目光,毫不退避,冷然一笑道:“这又有何难!宇宙起源于一个单独的零点,一个在空间和时间上都无尺度,但却包含了宇宙全部物质的奇点。宇宙内所存的物质和能量都聚集到了一起,并浓缩成很小的体积,温度极高,密度极大,瞬间产生巨大压力。于是,在137亿年前发生了一次大爆炸,大爆炸使物质四散出去,宇宙空间不断膨胀,温度也相应下降。由于宇宙是物质世界,它处于不断的运动和发展中,大爆炸之后,宇宙间主要是气态物质,气体逐渐凝聚成气云,再历亿万年,形成各种各样的恒星,相继出现了星系乃至生命,形成现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宇宙万物。”

这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宇宙起源的大爆炸理论,近代可以讲是无人不知,李靖从科学的角度只寥寥数语,就阐明了宇宙万物的起源。

魏晋流行“清谈”,晋朝东渡后,社会动荡,文人士大夫们对儒家的信仰崩塌,道家的“无为而治”就迅速填补了这些人空虚的心灵,“清谈”成为治国理念,特别在王、谢、桓、郗等门阀士族的影响下,“清谈”这玩意风气更盛。名士们为一个论点相互倾轧,互相驳斥,真有如武林大会,华山论剑,其中才学丰富,辩才机智的“清谈”高手,简直臻化到可以摘叶飞花,舌剑伤人。如果一方在辩论中无语反驳,就会被人耻笑,这些名士个个心高气傲,以孤清自榜,辩论落败简直比死更为难受。

郗超一代大儒,精通儒、道、释、法之学,更善于清谈论道,自认为天下能为敌手者,不过三、五子而已,但对于李靖这番宇宙起源的理论确实闻所未闻,所以根本无从辩驳,竟一时哑口无言,自觉在王、谢等人面前颜面尽失,脸色涨得血红,气急之下大袖一甩,瞪着李靖大声喝道:“一个花舫巡护岂知宇宙之变化,天道之无穷,简直是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捧出去。”

谢安与郗超素有宿怨,当年在桓温帐下没少受气,见不可一世的郗超现在如斗败的公鸡,心中不禁大悦。

当时桓温手握江左荆、徐、江、扬诸州,控制了东晋大部分的国土,权倾天下,对晋国司马皇家随意废立。谢家经三代经营,总算守住豫州地盘,作为司马皇家的保守屏藩,自然深受朝廷信赖。

谢氏是晋国名门世族,族中子弟文人名士多不胜数,吟诵风月、携妓玩乐的不乏其人,但能统兵打仗,征战沙场的廖廖无几。谢安,字安石,从小就享有盛名,朝中公卿大臣曾多次向晋帝荐举谢安出来辅政,朝廷也三番五次征召。谢安淡薄名利,宁躲避山林,也不愿出仕。朝廷屡次征召被拒,觉得面子挂不住了,干脆宣布对谢安“永不录用”。想不到,谢安越是隐居不出,人们对他的崇拜和期望就越高,甚至有“安石不出,苍生如何?”的概叹。

谢万乃谢安之弟,一向擅于展现自我,谈兵论道,口若悬河,在士大夫中颇具声誉。谢家难得出此将才,当然是举全族之力扶持,司马家见谢氏家门有此将才,马上破格重用,封谢万为西中郎将、豫州刺史,协同桓温领兵伐燕,想以此制衡骄横的桓氏家族的势力。可惜谢万是个绣花枕头,根本就是草包一名,夸夸其谈,无人能辩,但一到战场,未战先怯,作为主帅竟丢下二万晋国兵士只身逃回建康。桓温正愁没有机会整治谢家,这样的机会怎么会放过,马上让郗超写了一道奏章呈上朝廷,把谢万免为庶人,顺势把谢氏家族在晋廷的地盘和势力连根铲除。

谢家遭此一击,真可谓到了存亡之关头,谢安两个哥哥谢奕、谢据早已仙逝。谢氏一族三代,经历百年呕心沥血经营起来的老谢家,在谢万老兄的精心经营下,眼看就要玩完了,谢安痛心疾首啊!不能再扮清高了,就算自己要遁迹山林,携妓逍遥也得有钱有粮,有权有势才可行啊!眼见情势大大不妙,由于自己当时扮清高,朝廷屡次征召都不肯出来做官,搞得司马家下不了台,一气之下给他来了个“永不录用”。现在想入朝为官已不可能了,想来想去,谢安连夜收拾包袱,急忙从东山直奔桓大司马那儿又是赔笑,又是认错,桓温见谢安在士林中也算有一定声望,打算给个一官半职以收人心,郗超不同意,极力劝阻,桓温也就随便给谢安在军中安排个随军司马了事。谢安在桓温手下忍气吞声,不时还要被郗超呼来喝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苦苦熬熬了二十年。

有一次,谢安与王坦之代表朝廷,到桓温府上请示军费开支,双方为军费的巨大开销激烈争论。当时,桓温坐在帐外,而郗超则躲于帐内偷听。突然一阵风起掀开帐子一角,被谢安发现郗超在桓温帷帐之内。坊间一直流传,桓温与郗超有“断背”之嫌,郗超经常在桓温住处彻夜不归,两人关系亲密,经常同榻而眠。这时被谢安当场看见,而那边王坦之还在和桓温扯来扯去,争论不休。谢安觉得报复的机会来了,笑起来道:“呵呵,郗先生可谓是‘入幕之宾’啊!”

桓温听闻大为尴尬,增加军费之事也就不了了之。

终于,桓温死了。谢安联合王氏家族,搬出皇太后褚蒜子训政,利用司马皇家的这块神主牌,从桓氏手中取回了徐、扬二州的控制权,在与桓氏的缠斗中站稳了根基。

谢安现在见郗超发飚,心中暗暗发笑,他从容地摇一摇扇子,举止间气度优雅,语气缓缓道:“既是论辩,各抒己见,方才燕先生所言论点新奇,语言新颖,实不失为一家之言。清谈之道,百家争鸣,郗大人怎么可以用身份地位来评论学术高低?人没有贵贱之分,品有高低之别,郗大人认为呢?”

被谢安一番明讥暗讽,郗超气得一阵青、一阵白,但谢安是当朝宰相,又当着众人面前,与一个巡舫护卫强辩下去恐怕有失身份,只好强咽忍气,气鼓鼓地坐下。

郗超身旁一人忍不住了,虎躯猛然而起,手按剑柄,一双鹰眼逼视李靖道:“大雅之堂岂容一个花舫巡护在此信口雌黄,来人,还不快给我赶出去。”

众人见是桓石虔起来发难,顿时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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