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杀出重围（一）
晋王府是蒲坂城中最宏大的建筑，共六个大院，内套二十个小院，房间多达三百多间，四周垒起高达十多米的全封闭青砖墙，守卫森严。府内廊檐迂回，画栋雕樑，华丽至极，俨然就是一座小皇宫。
苻柳此时正在后院与宠妾秦氏密谋。
秦氏一边雨打梨花，一边向苻柳撒娇泣诉：“王爷一定要为妾身作主，为我兄弟报仇。”
“爱妃放心，只要李靖今晚赴会，你看准时机，趁其如厕时故意拉扯，诬其无礼，阎负已在帷内预先埋伏了刀斧手，只要爱妃叫喊无礼，众刀斧手扑出，将其擒住，就算他百口也难辩解，罪状确凿，我们杀了他，朝廷也不能怪罪于我，到时就交由爱妃任凭处置便是。”
“多谢王爷！”秦氏咬牙切齿道：“到时我要挖李靖的心肝来祭祀亡弟。”
月已黄昏，李靖带同蒙力依时赴约。
阎负早在府外迎候，一直引李靖到王府议事大厅，李靖故地重游不禁心中好笑。
大厅正中摆放一长案，左右分列两排几案，已各坐有文武二十多人。长案正中一人年约三十岁，身穿公爵蟒服，气度雍华，在阎负的引见下，李靖气定神闲到长案前拱手行礼：“在下李靖拜见晋公。”
苻柳一脸笑意：“李校尉免礼，本公因抱恙在身致使大人久候多日，多有怠慢，今晚特设宴款待，望特使见谅。”
李靖淡然笑道：“晋公是国家栋梁，身体康复乃国家之福，黎民之幸。”
苻柳故作谦让道：“岂敢，岂敢，李校尉一路风尘，就在蒲坂多留数日，本公定会好好款待。”
“李靖皇命在身，不敢耽误。”话声刚落，李靖突然当堂而立，蒙力在身后紧随。
“请晋公接旨！”
苻柳刹那间一面愕然，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李靖竟然假意寒暄都免了，突然当堂宣旨，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和计划之外，他原本的计划是要拖住李靖，让他没有机会宣读朝廷旨意，等一切就绪之后，设计谄害李靖借酒非礼秦氏，马上将其囚禁，然后将一切责任推卸给朝廷，以清君侧的名义举兵造反，逼苻坚交出王猛，退位让贤。李靖出其不意当堂宣旨，让他大出意料之外，若现在接旨，日后出兵则变成叛逆谋反，不但出师无名，而且出尔反尔，军心、民心必然浮动。
阎负见势不妙，急忙道：“校尉大人，接奉朝旨乃是大事，不可马虎，是否应让晋公另择吉日，设立祭天盛典再行接旨？”
梁殊也连忙从旁道：“阎大人所言极是，晋公应择日接旨，以示朝廷恩典，以昭皇恩浩荡。”
未等苻柳反应，李靖一脸肃然道：“皇上口谕：朕与晋公同为兄弟，不分彼此，见面宣旨，不必拘于俗礼，请晋公马上接旨。”
苻柳一时手足无措，色如死灰，呆若木鸡。
李靖手按长剑，紧逼一步，声音坚定，神态威严：“请——晋公，接~旨！”
苻柳在李靖炯炯目光的逼视下，一时心胆俱裂，方寸大乱，在神志迷乱之间，竟茫然离座下跪伏地接旨，阎负、梁殊见状无奈，只得率左右文武纷纷离席下跪听旨。
李靖当堂宣读了朝廷的旨意，扶起苻柳微笑道：“皇上对晋公和众兄弟的恩德可谓无微不至，晋公回京马上就加爵封王。皇上还亲自咬梨盟誓，要与晋王共治大秦江山，同享富贵，永不食言。”
苻柳接过圣旨，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地喃喃道：“谢皇上恩典。”
阎负急忙示意苻柳，苻柳猛然醒悟，恢复了常态。苻柳毕竟也是统率数十万大军，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刚才只是事发突然，在李靖的逼人气势和天子威仪的加持下，才一时失措。他马上哈哈一笑掩饰尴尬：“校尉大人不负皇命，不辞劳苦到山西宣旨，本公敬佩至极，今晚一定不醉无归。”
李靖英雄气概，当众逼着苻柳下跪接旨，使命已达，此刻更是无所畏惧。
“好，晋公盛情，李靖不醉无归！”
酒过三巡，梁殊向苻豹打眼色。
苻豹早就想出来挑事了，见梁殊示意，借着几分酒意来到李靖几案前，斜眼看着李靖轻蔑地道：“听闻校尉勇冠三军，武艺了得，我们氐人一向尚武，今日就请校尉赐教。”
李靖知道这黑铁塔是来挑衅惹事的，而且周围已埋伏了众多的甲士，只要苻柳一声令下，相信自己插翅难飞，但李靖早已了然于胸，既然敢来也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现在见这个莽夫出来挑事，正中下怀，他马上想到了脱身的办法。
他笑意盈盈道：“苻将军有此雅兴，李靖自当奉陪，不知苻将军是想比试剑术还是拳法？”
梁殊曾亲睹李靖一剑击退张蚝，知他剑术了得，如果苻豹与他比试剑术估计没有便宜。连忙道：“苻将军仰望校尉威名想请大人赐教，只是晋公面前动用兵器实为不雅，摔跤搏击一向是氐人的习俗，不如徒手搏击，彼此也不至于伤了和气，如何？”
李靖心中暗笑，这个老小子想跟我耍滑头，这个苻豹牛高马大，黑铁塔一般，肯定是力大无穷之辈，想用徙手搏击占便宜。殊不知李靖现代特种兵训练的搏击技术，乃是集泰拳、柔道、武术等各家所长，通过高科技的数据编程，逐格进行分析，都是对人体各关节、部位最精准、最迅捷打击的搏击技能训练，他们特种兵执行的都是最危险和最艰巨的任务，等闲十来人根本不是对手。苻豹若是提出比剑，仗着力大势雄或也不一定落于下风，现梁殊慑于李靖剑术了得，竟提出以徒手搏击比试，希望仗着苻豹力大的优势来打倒自己，为苻柳挽回面子。
李靖心中暗笑，神色却略显无奈地道：“梁公所言也是，刀剑比试难免会有所误伤，不如搏击比拳，只是武艺比试点到即止，双方比划一下即可，不可伤了和气。”
苻豹听李靖如此一说，心中大喜，这小子果然害怕了，自己力可拖牛，拳可碎石，浑身有千钧之力，这小子就算真有几分本事也难挡老子铁拳。于是，脸露骄色道：“场上比试，刀剑无眼，拳脚无情，若有死伤各安天命，何必磨磨唧唧！”
李靖见此莽汉两盅下肚，狂妄至极，拱手向苻柳道：“苻将军英雄气概无人能敌，但场上比试拳脚无情，难保周全，请晋公决断！”
苻柳刚才慑于李靖的气势和天子的威仪，一时心虚，神差鬼使下跪接受朝旨，在气势上已先输一着，心中正懊悔不已，现在一心只想苻豹能战胜李靖，这样不但可以出一口恶气，而且对恢复众人的士气也有极大帮助。
“我氐人一向崇武，高祖率十万铁骑横扫关中，开创秦国基业，绝不可拱手让人。既是比试当全力以赴，生死不究，校尉若有顾虑不必勉强，不比便是。”
苻豹有苻柳撑腰，气焰更是嚣张，大声狂笑道：“特使不敢比试也无妨，学犬吠三声如何？”
堂上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李靖知道苻柳决心要反了，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了。他解下披风，当中站定，从容自若，神态不怒自威。他强大的气场一下压得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的心都吊到嗓子上，苻豹也酒醒了大半，嚣张的气焰同时也消失了大半。
李靖拱手向苻豹道：“既然盛情难却，就请苻将军赐教吧。”
苻豹这时也不讲什么礼数了，只想一拳就将李靖打倒。他左拳护腰，右掌呼的一声向李靖面门劈去，这一掌势雄力大，掌未到，劲风先扑面而至，若是硬接非伤则残，李靖向横移开一步，侧身让开。堂上众人见李靖不敢招架，只是退步躲避，顿时齐声欢呼。苻豹不由精神大振，大喝一声，踏步上前，左掌右拳连环进击，黑虎偷心，华山劈顶，一招紧似一招，招招直击李靖要害。李靖移动脚步，左右退让闪避，蒙力手握剑柄紧张注视。苻柳等人见苻豹占住上风，李靖只是闪避，似乎并不似传闻中厉害，都吁了口气，纷纷为苻豹喝彩叫好。
苻豹虽占住上风，但连发十余招都没有击中李靖，心中越发急躁，突然猛喝一声，身体向左转，右拳一个横扫千军，向李靖脑门疾如流星击来。就在苻豹的铁拳离面颊仅半寸时，李靖身体突然后仰，刹间左脚回旋，右肘猛击苻豹腋下腰肋，这一招疾如迅雷，苻豹惨叫一声，连退数步。李靖不会再让苻豹有回手的机会了，冲前一步，左、右勾拳连环开弓，一记重拳猛击苻豹下颌，一个硕大的身躯竟“砰”的一声重重实实地摔在两尺之外。
胜负就在瞬间逆转，众人只觉眼花缭乱，李靖的拳法看似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全无章法套路，但又快如闪电，一招制敌，无法破解。一千六百年后的自由搏击术，又岂是他们能看得明白。
胜负已分，人人屏息静气，口瞪木呆，阎负、梁殊都知道李靖的厉害，只是没有想到如苻豹这般勇猛的前军猛将，在李靖面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如此不堪一击，心中感到无比恐惧。
苻豹眼冒金星，双手一撑，坐起身来，口中怒骂道：“今日不杀你这小子，老子誓不为人。”从旁边的侍卫腰间抽出长剑直扑李靖，堂上众人一片惊呼，李靖冷哼一声：“找死！”
苻豹血红的双眼如两只牛铃，脸上青筋暴烈，手挺长剑猛刺过来，李靖侧身避过，待苻豹的长剑去势穷尽，施展空手擒拿绝活，突然伸左手擒住苻豹手腕神门穴，同时右手握拳，中指突出，在他肋骨下的中府穴猛击一下，大喝一声“放！”苻豹突然感到一阵钻心剧痛，手腕一麻，右手长剑脱手。他哇哇大叫：“痛死老子啦！”左拳正要挥出，李靖快如闪电，反手劈面一掌，打掉苻豹两只大牙，苻豹满口鲜血，痛得哇哇狂叫。
苻柳本想苻豹能打败李靖为自己挽回些面子，没想到情况竟如此狼狈，脸上铁青，眼角示意阎负。
李靖早就细心留意，不等阎负发令，已抢前一步手抓阎负，向苻柳道：“苻将军承让，李靖感谢晋公的盛情款待，但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未及苻柳作出反应，李靖转身握住阎负的手腕，身体一歪道：“在下酒醉，还劳司马大人护送出府。”蒙力持剑在前，李靖挟持阎负在后紧随，帐外虽伏有甲士，但事发突然都不敢妄动。
李靖挟持阎负一直到晋王府门外，拱手道：“有劳阎大人了。”两人上马飞驰离开。
阎负已吓得魂不附体，苻柳气得青筋暴露，大声咆哮道：“马上包围驿馆诛杀李靖，绝不可以让此人有命回到长安。”
李靖与蒙力赶回驿馆，韩飞与十名骑士已整装待命。
李靖道：“苻柳已决心举兵造反，我们必须马上渡过黄河与邓羌将军会合，将苻柳暗结苻武、苻双，勾结凉国、燕国意图造反的消息传回长安，让丞相早作准备。”
韩飞道：“我们现在就杀出城门，西渡黄河与邓将军会合。”
李靖道：“苻柳既决心造反必有所备，为防止我们西渡黄河，西城门必有重兵把守，我们现在很难冲出去。”
蒙力焦急地道：“追兵马上就到，我们只有十三骑，如何迎敌？”
李靖勒马不动，一本正经道：“我正等追兵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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