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铁血变法
这几天,长安的氐氏显贵、皇族宗亲都在对苻坚推行新法议论纷纷,整个长安城朝野上下沸沸扬扬。
姑臧侯樊世是秦国开国功臣,跟随苻坚的祖、父辈浴血沙场,开疆拓土,位列三公,是氐族部落豪门的代表人物。他找到苻生生母强太后的弟弟强德,见面便一通牢骚道:“王猛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汉人士子,手无寸功,身居高位也就罢了,竟还敢煽动皇上推行什么新法,提倡夷汉平等,违法必究,这不是存心与我们世族宗室作对吗?”
国舅强德干笑两声道:“侯爷不要着急嘛,一个落魄汉族士子能成什么气候?主上初登大位,不也要做做样子嘛,让天下人知道他招贤纳士,变法图强,争个好名声罢了,什么华夷平等,难道他还真能推翻大秦国的氐族祖制不成吗?”
樊世还是不安道:“就怕皇上年轻,受人蛊惑,而且他身边的一班大臣也没一个是与我们同心,若不是晋王远镇三晋,怎么会让苻坚这小子有机可趁,实在是悔恨啊!”
强德沉吟片刻,阴笑道:“侯爷既然不放心,不妨试一试王猛这个贼子的胆量,只要朝局一乱,我们仍大有可为。”
强德在樊世耳边一番言语,樊世一边点头一边道:“好、好、好!就看这贼子敢也不敢。”
离开之后,他连夜去了封地始平县。
在苻坚的支持下,王猛新法如急风骤雨,一夜之间已颁发到关中各县郡,要求各地方行政长官宣扬新法,依法而行,违者必究。
各地官吏因新法涉及到权贵各方面的利益,需不敢公然抗法,但普遍积极性不高,各级官吏不断相互推诿。百姓虽对实施新法衷心拥戴,但对新法是否能真实施行,都是半信半疑,大多保持观望态度,积极性同样不高。
始平县是京城长安的西北门户,地位极为重要,一直作为历朝的京畿辖地。苻健在长安称帝后,一方面是为拉拢人心,一方面是考虑京畿的防卫,将始平方圆数百里作为氐族豪强的世袭封地,免除一切的钱粮税赋,樊世在始平县有大量的田产土地,势力强大。当地的官吏都是他们豪族中的门人,一向目无法纪,鱼肉乡民,自成王国。
樊世潜回始平县后,马上召集族人、当地官吏和豪强乡绅,鼓动他们道:“皇上受汉人士子的蒙骗,推行什么鸟新法,要求胡汉一律平等,下等地位的汉人一样可以拥有耕地,而我们世族氐人一样要按法缴税,而且还要接受汉人官吏的治理,这样的新法,我们能接受吗?”
氐氏族人纷纷鼓噪:“这是什么狗屁新法,我们祖父辈随太祖、高祖皇帝纵横天下,这些汉人不过如猪狗一样被我们随意杀戮,现在要与我们一样平等,还要受他们治理,怎么可能!我们高贵的氐人什么能够让下等的汉人拥有耕地,这不是要断我们氐人的根,挖我们祖先的坟吗?不能够,绝对不能!”
樊世见群情已被煽动,大声道:“我们族人浴血奋战,九死一生,随高祖入关,开创大秦基业,我们宁可战死也不能受这些汉人的鸟气。”
“对,我氐人宁可战死,决不做缩头乌龟!”
仇恨的烈火瞬间在氐氏族人中被迅速点燃。
黎明时分,城门刚开,一匹快马驰入长安城中书院官署府门呈送快报。
王猛接报,一边看一边眉头紧锁,吩咐道:“请校尉大人。”
李靖赶到中书院官署,王猛将一份快报给他。昨夜始平县发生暴动,暴徒扣押了中书府下派监督推行新法的属官,县吏伙同大批民众叫嚣暴动,公然对抗新法的推行。
王猛面色疑重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始平县是豪门权贵、皇家宗室的桥头堡,全国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这次发生的暴动,无疑就是旧贵族对新法的反扑,不摧毁它新法就无法继续推行。
李靖冷哼道:“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李靖、蒙力和韩飞率领一百亲兵甲士与王猛星夜赶往始平县。
刚到始平县界,只见数千火把将山野映得有如血染,县内的豪门氐族,地主土豪聚集了大批不明事理的民众,在县内各处鼓噪生事,大批的武装族人在县府衙门前大声喧闹叫嚣,情势十分紧张,暴 乱似有一触即发之势。
李靖全副盔甲当先,蒙力与韩飞紧随其后,众甲士护着王猛驱开骚乱的民众,直达县府衙,县令樊显早已接报,并带领十多名县吏在府门前等候。
王猛的第一批法令中,包括了对宗室贵族欺民强霸的惩治,严重损害这些权贵的利益。氐族是秦国的特权贵族,天生就享有各种特权待遇,朝野上下都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不合理,因为他们是王公贵族,江山是他们打下来的,没有人可以剥夺他们的特权。可是新的法令规定:不论宗室贵族,今后凡没有战功或没有其他大功不得取得爵位,现有爵位的贵族包括家人在内,必须严格按照家长爵位的高低等级来规定衣食住行,不得以财力雄厚或其他皇亲背景而有丝毫僭越;贵族阶层不再享有国家的各种政治特权,胡汉一体,违法必究。
这些法令对北方的胡族政权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说到底,江山是他们拼死打出来的,他们就应该高高在上,就应该享有各种特权,汉人就是被他们劳役的工具,可以任意杀戮。现在实行新法,胡汉一体,宗室贵族与下等的种族汉人一样都要遵守国家的法律,这是不可接受的,皇上难道想挖掉秦国氐族的根吗?这是绝不可能的,这些特权阶层根本就不能容忍新法的推行。
始平县由于地处京城西北要冲,氐氏族人入关后将精悍的族人留守护卫京城,把始平大片土地划为有功贵族的世袭封地,作为京畿的保护屏障。此地民风强悍,秦廷倚重这些土豪贵族镇守门户,所以从不约束,任由他们随意妄为。类似始平县这类情况,秦境内为数不少,特别各藩镇亲王的边境辖地,根本就不服中央管治,各地的税赋也不上缴中央,朝廷与各地的藩镇仍处于落后的部落管治模式,各氐族亲王画地割据,拥兵自重,各自为政,中央的君权极为松散。现在按照王猛的新法,一切都要颠倒过来,这些特权贵族如何愿意?岂能善罢甘休?在樊世和强德的暗中煽动下,豪门世族、皇室宗亲暗连勾结,从始平县首先发难,拘禁新法官吏,公然挑衅朝廷新法。
“下官不知中书大人、校尉大人亲临本县,未能远迎,还望两位大人恕罪呢。”
王猛望着这位阴阳怪气的始平县县令樊显,心中厌恶至极,他淡淡地道:“贵县纠集了数千人夹道迎接,本相就不敢再劳烦樊县令远迎了。”
樊显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道:“这些民众知道中书大人亲临蔽县,都是自愿前来听大人宣示新法的。”
王猛面对樊显的挑衅,哈哈大笑道:“这样甚好,请问樊县令,朝廷派遣到贵县推行朝廷新法的官吏何在?”
“本县没有见过什么颁发朝廷新法的官吏,一月前,曾有诬称是中书官署的属官在本县胡说八道,造谣生事,现已被本县收押查办。”
“好一个收押查办,樊县令公然抗旨,难道就不怕朝廷法令吗?”
樊显一脸不屑道:“什么朝廷法令?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恐怕只是中书大人的法令吧!”
王猛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县令,在朝廷执法大臣的面前,竟敢如此嚣张,大声喝道:“放肆!请樊县令马上释放被扣押的官员,遣散人群,颁布新法,依法执行,否则国法无情,违者必究。”
樊显瞅了一下王猛,估量他也就带了一百甲士,突然一面狰狞,放声大笑道:“我们族人辅助高祖入关称帝,受封爵位,世袭始平,从来我们就是法令,现在颁布什么鸟法,本县拒不执行。”
“什么鸟法,拒不执行!”大批的族人高声叫嚷,手持武器纷纷压逼上前。
王猛冷笑道:“好!好!”向李靖点头示意。
李靖上前一步,高声道:“樊显公然聚众抗法,左右抓下。”
蒙力与韩飞迅速将樊显一把擒住,扯掉他身上的官袍,按倒在地。
樊显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嚎叫:“杀掉他们,杀尽这些汉狗。”
蒙力一脚飞起,樊显顿时满嘴鲜血,血吐一地,但依然不停地在嚷嚷。
这些氐氏族人平时蛮横至极,而且当时连年征战,人人习武,杀人如同儿戏,强悍凶残。此时倚仗人多,带头的族长手执刀剑压逼向前,大声叫嚷:“放人,放人!”一百甲士持戟列阵,全力抵挡,大批的族人纷纷聚拢过来,形势十分紧张。
李靖手按长剑,在台阶当中而立,大声道:“樊显扣押朝廷官员公然抗法,按律立斩,敢与同逆者,依法处斩!”
“什么鸟法,别听他吓唬人。”
“杀光他们!”
为首的数十人挥动兵器冲杀上来,李靖一声虎啸,青釭剑离鞘而出,身影晃处数人应声倒地,众人大吃一惊,纷纷退后,但这些氐人都是惯战强悍,平日根本目无王法,如何肯善罢甘休,在为首的带领下大声叫嚷着拼命扑上来。
李靖命令二十名武士保守王猛,亲率蒙力和韩飞上前迎击。这一百亲兵都是李靖亲自以现代特种兵的训练方法调教出来的,从敦煌一直跟随,个个身经百战,人人以一当十,任由这些暴徒再凶悍也根本不是对手。不一会儿,县衙府前已是横七竖八,倒满一地,众人哭爹叫娘纷纷后退。
王猛一挥手,众甲士将三十多名地方官吏、豪强乡绅押在县府台阶前。王猛大声宣布:“始平县官吏目无法纪,公然抗旨,豪强乡绅聚众抗法,按律处斩。”
“斩!”
随着王猛一声令下,樊显等三十多人立时身首分离,血染官署。
聚众为首的这些人,平日欺压百姓时穷凶极恶,但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人人心胆俱裂,全场刹时安静无声,一双双的眼睛无比恐惧。
王猛高声道:“领头抗法的首恶已被处斩,众人马上离开,否则按抗法 论处。”
后面的人群已不断散开,前面为首的也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三三两两扶起受伤的同伙陆续退走。
次日,王猛委任新县令,颁布新法,有违令者,按律处斩!
王猛对李靖道:“不拔掉始平县这颗钉子,变法就无法推行下去,这里就拜托校尉了,我准备连夜赶回长安,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皇上。”
李靖对王猛的果敢手段深深折服。
“先生现在一人回京实在是太危险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王猛自然明白李靖的意思,在始平县一次斩了三十多名抗法的官吏豪强,近百氐人橫尸衙门,这事肯定震动朝野,谤言诽语势必汹涌而至,这些权贵宗亲必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而自己唯一的依靠就是苻坚变法的决心,这位二十岁的年轻君主能顶得住如此巨大的压力吗?他没法去揣测,也不敢去想象,他只能亲自去检验,不管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义无反顾。
王猛摇一摇头,目光坚毅地对李靖道:“始平县是变法成败的关键,现在全国所有的目光都将看着这里,始平县不能乱,必须要将新法强力推行下去,所以校尉不能离开这里,王猛需要你,皇上需要你,国家的变法需要你。”
他饱含深情地向李靖深深一躬道:“始平县就交付给校尉了。”
李靖望着王猛在黑夜中慢慢消失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他是不想自己一起回去啊!因为变法历来都是腥风血雨的,万一苻坚抵挡不住巨大的压力,王猛马上就会被宗室权贵的势力反噬。商鞅辅助秦孝公变法,秦国从落后贫弱一跃成为天下超级强国,以一敌六,最终灭六国而一统天下。秦孝公死后,其子秦惠文王虽承商鞅之法,但为平息权族势力的愤怒,最终还是将商鞅车裂于市,以平息世族宗室的怨恨;汉景帝用晁错进行改革,剥夺诸侯王的政治特权以巩固中央集权,严重损害了诸侯亲王的利益,引起七国诸侯反叛,汉景帝为平息事态,保住自己的皇位,最后将晁错在午门腰斩。前车可鉴,王猛正在走着与他们一样的路,而且他所面对的是一个不被大多数汉族认同的胡夷政权,一个刚以政 变夺得皇位的二十岁年轻胡人君主,现各地的藩王手握重兵,不服中央,满朝权贵宗亲相互勾连反对变法,王猛的处境比之卫鞅、晁错更加荆棘满途,变法的后果更为凶险万分,但他义无反顾,为国家变法图强,为民族统一融合,为拯民于水火,王猛已置个人生死于度外,确实令人敬佩。
王猛连夜赶回长安,刚入城门,只见一名内侍,背后跟随数十名宫中羽林禁卫。
“王猛听旨。”内侍传令。
王猛下马跪伏道旁。
“奉太后懿意,王猛暴 政滥杀,有损皇上仁德,乱我大秦根基,着即收押,听候发落。”
众侍卫如狼似虎上前,去掉王猛官服,五花大绑收押大牢。
王猛在始平县镇压暴动的消息传入长安,樊世拿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不杀王猛这个汉贼,实在难解我心中之恨。”
强德道:“侯爷息怒,王猛如此胆大妄为,我们马上纠集世族宗亲,入宫禀明太后,下旨抓拿王猛,再入宫面陈皇上,请旨诛杀王猛。”
苻坚已收到快马传报,王猛与李靖在始平县斩了数十名抗法的官吏,诛杀了参加暴动的氐氏族人一百多人,其中包括朝中元老姑臧侯樊世的侄子县令樊显。苻坚知道樊世的背后代表着氐族权贵,代表着氐族部落中的豪门势力,国家的骨干支柱,更加暗藏着各地藩王和朝中宗亲的势力。王猛啊,王猛,怎么刚上来就给我捅了个天大的窟窿。正焦急担忧时,内侍传报,中书侍郎王猛今早刚进京城,就被太后传旨抓拿,已关押刑部大牢。苻坚大惊,急忙传旨尚书吕婆楼、左仆射李威、右仆射梁平老立即入宫。
片刻,内侍又报:“国舅强德、姑臧侯樊世和众世族宗亲宫外求见。”
苻坚面色铁青,冷哼一声道:“来得真够快。”
樊世一见苻坚马上伏地嚎啕大哭:“皇上啊!皇上,王猛这个汉贼滥杀无辜,你要为我们氐人作主啊!”
苻坚十分厌恶这个樊世,平时持功傲慢,横行乡里,但作为开国元老,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特别在氐族中势力强大,与晋公苻柳、赵公苻双等人关系紧密,在皇亲国戚中彼此互结姻亲,权贵公卿之间利益勾连,真正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苻坚确实也要让其三分。
苻坚见樊世一开口就汉贼、汉贼的,心中十分不快:“朕已颁布新法,今后胡汉一体,皆是我大秦子民,不分彼此,侯爷是朝中四朝元老,应该支持朝廷变法,使国图强,岂能满口胡言。”
强德一旁伏地叩头道:“王猛目无皇上,暴 政罔杀,行为令人发指,不杀此人恐怕难以平民愤,息官怨,请皇上下旨立斩王猛,以慰天下官心民望,平息动 乱,否则后果难以预料,恐怕各地马上会有更大的动 乱发生。”
樊世、强德二人仗着朝中势力雄厚,背后又有各地藩王支持,平日也没有将苻坚放在眼内。苻坚起用王猛推行新法,使他们惊恐害怕,始平县的暴 乱就是他们在背后支持,不杀王猛他们寝食难安,所以逼着苻坚立即下旨诛杀王猛。
苻坚当然知道他们的来意,但此时面对贵族、宗室两大势力咄咄逼人,更有各地藩镇的暗中支持,面对他们赤裸裸的威胁,这位年轻的君主心中确实没有了主意。王猛刚推行新法就一次处斩了三十多名官吏豪强,诛杀一百多氐氏族人,使太后震怒,下旨拘捕。这是自秦开国数十年以来所没有过的,如果不作处置,朝廷之内,宗室之中如何交代。自己刚刚继位,根基尚浅,正需要世族和宗亲的支持,如果这些势力一旦联合反扑,到底会带来什么后果?苻坚感到吃不准。如果马上下令处斩王猛,后果则只有一个,那便是等于宣告变法流产,秦国图强无望,旧族势力依然掌控朝廷,君权无法集中,国家又恢复到动 乱与风险之中,甚至有亡国灭种的灾难。王猛敢于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想法,现在正是需要自己顶住压力,全力支持变法的关键时候。
苻坚马上恢复了冷静,他安抚樊世道:“始平县的暴 乱,寡人也收到了传报,事情原委尚未清楚,王猛现已收押,请侯爷和国舅先行回去,待寡人查问清楚一定依国法查办。”
樊世仍伏地不起,嚎叫道:“不杀王猛这个汉人贼子,如何向族人交代?如何使天下安心?请皇上为我们主持公道啊!”
强德趁势威逼道:“王猛罔杀功勋世族,太后震怒,特要我们来向皇上请旨发落。”
他们身后一众世族元勋,一齐伏地嚎哭:“请皇上下旨诛杀王猛,为我族人报仇雪恨啊!”
苻坚皱了一下眉头,仍是忍住性子委婉相劝道:“两位都是朝中老臣,开国元勋,难道就不能体谅寡人治国之难吗?秦国若不变法图强,必有灭国亡种之祸,朝廷已颁布了变法的诏令,我们应该君臣一心,拥护支持,不应该为一己之私利,害天下之公法。”
樊世这时也顾不上什么君臣礼节了,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逼视苻坚,咬牙切齿道:“什么鸟法,这都是汉人士子想要挖秦国氐族的根,没有氐人的支持,皇上的江山还能坐得稳吗?不杀王猛我等绝不罢休,请皇上立即下旨诛杀王猛,以平息朝野上下的怨恨。”
这是赤裸裸的逼胁,是公然对自己皇权的挑战。
樊世是显赫的氐族豪门,族人军功累累,他辅助高祖入关称帝,建立秦国,位列三公、世袭罔替,与皇族宗室千丝万缕,更与各地藩王关系密切,特别是手握重兵的晋公苻柳,赵公苻双,所以在朝中张扬跋扈,目无法纪,王公权臣,满朝文武都对他忌惮三分。苻坚深知自己的皇位是从政 变中得来,人心未稳。苻生的几个兄弟个个都手握重兵,裂地为王,皇族宗室中也有人对皇位虎视眈眈,所以他对朝中这些世族豪门一直都有所忌惮,处处忍让。
此时苻坚已被樊世逼得无路可退,阴着脸道:“难道你是想威逼寡人吗?”
樊世竟毫不退让,逼上一步,大声道:“难道皇上是不想要江山社稷了吗?”
苻坚气得浑身发抖,怒喝道:“大胆匹夫,竟如此放肆,你以为朕真不敢杀你吗?”
樊世正要发作,一旁的强德连忙按住樊世,伏地叩头道:“皇上息怒,侯爷也是为国心忧,一时莽撞,请皇上为大秦江山着想,立斩王猛,臣等告退。”樊世还欲不休,强德拉住樊世急忙退出门外。
苻坚面色铁青,喝问左右道:“尚书大人到了没有?”
吕婆楼、李威、梁平老三人早在门外等候,听见苻坚发怒传问,连忙入内拜见。
苻坚怒气未消:“你们刚才都听到了,王猛已被太后传旨收押,朝野上下传说纷纭,樊世、强德等权贵宗室竟来威逼朕宫,此事该当如何?”
梁平老道:“王猛未经奏请,擅自斩杀三十多名官吏乡绅,诛杀氐族百多人,这是我秦国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现朝野震动,太后动怒,宗室怨恨,此事皇上需谨慎处理,否则会动摇国家根本。”
苻坚大袖一挥,怒道:“县令、县官、地方乡绅、豪强带头抗法,聚众闹事,依律当斩,王猛有什么错?”
吕婆楼小心翼翼道:“中书大人刚正不阿,执法严明,确是难得的人才,但推动新法当以渐进为妥,不宜杀戮太多,强行推行恐激起民愤,使君王担负暴 政苛法之名,让国家处于危险之中。”
苻坚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他看着左仆射李威,在这危难的时候他实在太最需要李威的支持。
李威是苻坚生母苟太后姑妈的儿子,跟苻坚的父亲魏王苻雄一起南征北战。苻生登位之后,曾经屡次起意要杀苻坚,都是靠李威从中斡旋解救,才得逃过大难。苻坚被董荣、赵韶、赵海等设计陷害,被困宫中,危难之际,也是李威与众人率领族人破门救主。之后,在朝上众议不定的时候,李威亲自扶持苻坚的娘亲苟氏在朝堂上力主由苻坚继承大统,稳定了朝局,为苻坚最终登位立下大功。李威风度儒雅,有大将之风,深受苟太后宠爱,苻坚平日也把李威当做老爹一样尊敬。
李威神色平静地道:“皇上既有混六合为一家,视夷狄为赤子的决心,那还有什么可畏惧?还有什么可顾虑呢?难道皇上忘了王猛推行变法之初,对皇上所提的三个要求了吗?”
苻坚念道 :“国君对变法主政大臣须深信不疑,不受挑拔,不受离间,否则权臣死而法令溃;新政 变法无不是阻力重重,权力博弈无不是以鲜血铺路;凡新政 变法失败者,无不是君臣生疑,君臣若无生死知遇,变法断难成功,法行半途不如不行。”
王猛的警言在苻坚的心中强烈地激荡。他霍然而起,语气坚定道:“寡人推行变法的心意已决,那怕前面阻力再大,也绝不能半途而废,望诸位大臣与寡人戮力同心支持变法。”
三人连忙伏地叩拜道:“皇上决断,臣等赴汤蹈火支持变法。”
有了李威的支持,太后方面就不必担心了,苻坚连同三人马上亲自到刑部大牢。
苻坚责问王猛道:“推行新法应该以德政和教化为先,你刚推行就一次杀掉那么多人,如此酷法施政,让国君担负暴君之名,难道你就不怕杀身之祸吗?”
王猛神态自若道:“治理安定之国可以用礼,治理混乱之邦必须用法。臣蒙陛下信任,委以重任,推行新法,就是要求臣一心一意为国家铲除凶暴奸猾之徒,现奸吏滑史暴力阻法,聚众暴动,按律当斩。变法必须从治乱立威开始,如此奸猾之徒尚有成千上万,商君当年辅助秦孝公变法,在渭水一次杀三千人,尸首塞于河,渭水为之改道。秦人自此人人守法,秦国从此强大,最终消灭六国一统天下。陛下如果因我不能除尽残暴,肃清枉法而要惩罚我,臣岂敢不甘受国法严惩,以谢辜负陛下之罪?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论,臣依律执法,而主上强加于我为政残酷之罪名而惩罚臣,臣实在不敢接受。”
苻坚听罢不禁赞叹道:“王猛可真是管仲、子产一类的人物。桓温失去王猛,而使寡人不期而遇,难道这不是天意吗?”他拉着王猛指着李威道:“李仆射了解你,就好像鲍叔牙了解管仲一样。”王猛拜谢李威。
苻坚当即赦免王猛,升李威为太尉,掌管天下兵马,王猛升为左仆射,诏令司隶校尉李靖、建节将军邓羌、皇弟平阳公苻融全力协同王猛推行新法,有违反法令者,坚决依法惩处。
https://www.lingdianksw8.cc/40455/40455767/138335195.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lingdianksw8.cc。零点看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ingdianksw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