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哥哥
兰因有几分仇恨地看着江玖。
是的。
她说对了。
在遇见李兰庭的那天前，她一直觉得生不如死，曾想过要不要死了算了。
但是她怕，又怕对不起拼死送她出来的父母和江夫人。
“阿岚，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阿岚，跑！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跑！”
那天父亲抚摸她脸庞留下的血迹好像一直在她脸上。
不然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血？
又烫，又疼。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靠近我！走开！”
“小妹妹，乖，哥哥们带你去好地方。”
“哥哥们带你玩游戏，很好玩的。保证让你舒服。”
“不要，不要——不要！”
“哈哈哈，别叫了，这里这么乱，没有人会管你！”
“好好把我们兄弟几个伺候舒服了，哥哥们给你好吃的！哈哈哈哈！”
“糟了，这丫头怎么不动了。”
“娘的！怎么这么多血？！”
“老子怎么知道？！还不快走！这里乱成这样，没有人会管的！快走。”
兰因至今都还记得。
一地都是血，全身都透着一种疼痛。
那是兰因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浑身都是冷的。
天上的雪飘下来落在她身上。
就像回到她母亲的怀抱时一样。
“少爷！这里有个姑娘！”
“这个年龄，很有可能是江枫将军的女儿！带回去！”
“姑娘，你叫什么？家住哪里？父母呢？”
兰因低着头，一句也不回。
那个问话的人就掀开帐篷出去了。
帐篷外还有好几个和他一样的军官。
“哎，估计是受刺激了。”
“遇到那种事，谁不受刺激？而且还这么小。简直不是人。”
“哼！要是老子的女儿遇到这种事，老子就是死也要拉着那个挨千刀的一起死！”
“哎，可惜了。以后这姑娘怕是不好嫁了。”
“哼，要是我！就问她你喜欢那个，拿着刀抵在他脖子上，问他娶不娶！我看谁敢不娶！”
“呵！你这么说，那就把她领回去啊。”
“哼！有何不可！待战事结束，老子就把她带回去，当亲生女儿养！”
“不用了，本王带她回阆都。”
“啊！王爷，公子。”
许青那时还颇为年轻，只有十二三岁。却根本不影响他在军中的地位。
那时的李兰庭看起来也极其年幼，两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娃娃，却有着让二三十岁大人都害怕的东西。
李兰庭撩开帘子，走到兰因身前：
“你是江枫将军的义女？很好，那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妹妹了。过几日和本王一起回阆都，本王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说完，李兰庭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兰因握住了。
其实兰因骗了李兰庭。
她并不是江枫的义女，她只是江家一个毫不起眼的副将的女儿。
当时逃命的时候慌乱之下她上错了马车，上了江夫人的车。
兰因泪流满面地看着已经从床上坐起的江玖。
兰因知道李兰庭留她在宁王府是有所图。
但是兰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答应他。
或许是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想要”的东西，或许是阆都城的浮世繁华，或许只是那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妹妹了。”
虽然兰因的身份对外是宁王府的侍女，可是府里对她和对江玖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李大保也会在给她送水果时叫她一声：
“小姐。”
这么多天对江玖的冷言冷语和虚与委蛇都只是气不过罢了。
江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说着说着，人就哭了。
江玖皱着眉，一脸不知所措：
“怎么了？别哭啊——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
江玖用袖子给兰因擦泪：
“祖宗，哭什么啊。咱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兰因哽咽道：
“你怎么知道的？”
“啊，这还不简单？你说话时那些人根本就不敢动，而且你身边根本就没有能够说话的人。不然你一个侍女怎么会隔三差五得来找我？哪个侍女不是看到主子就躲得远远的？”
兰因自己拿出帕子把眼泪搽干净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王爷说。”
江玖倒在床上，大张着手脚：
“哎，姑娘间的小打小闹，跟他们那群臭爷们说什么？”
兰因哽咽着：
“为什么他要保护我？”
“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因为你是他妹妹。你要是渗入过甚，他们抓住你之后就不会轻易放了你。你也是太心急。”
不然怎么这么简单的点都想不通。
江玖起身：
“行了，咱也别闹了。快出去吧，不然嬷嬷地等急了。”
江玖匆匆换了衣服就带着兰因出去了。
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出乎意料的好。
这件事她们谁也没有再提。
就像海浪翻涌时激起的泡沫，激烈过那么片刻，就再也看不见了。
两个人悄悄咪咪地走到花园里。
江玖却躲在柳树后迟迟不敢向前。
无他，只因为李兰庭和许青都坐在那里。
兰因压低了声音：
“你还不过去？”
“啧！慌什么？你没看见所有人都很嫌弃这个嬷嬷吗？你看看她那一股尖酸刻薄不要脸的样。别慌，咱们再看看。”
“王爷，你看这！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起！哪家的贵女是这个样子？”
李兰庭坐在石凳上，翘着一个二郎腿，举着茶杯喝茶。只管高冷的点头。
许青就笑着和那个一脸尖酸刻薄的老嬷嬷打太极：
“嗯嗯嗯，嬷嬷说的对，过会儿我就去说教她。嬷嬷站这么就久，也累了。坐下休息休息吧。这茶可都是最嫩的那点尖儿煮出来的，嬷嬷喝点吧，王府里煮茶的手艺虽然不比宫里，姑且还可以入口。这糕点也是兰庭一早让人去西凤阁买的，都是新鲜的。”
那个嬷嬷一停，眼珠子咕溜溜地转了几转，笑嘻嘻地：
“诶，既然许公子这么说了，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兰庭终于放下那杯被他□□了半天的茶：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嬷嬷看坐？”
一个小厮立马从石桌后搬出一张凳子，待那个嬷嬷坐下，一旁的侍女又非常有眼力见的递了茶。
那个嬷嬷笑嘻嘻地喝了一口茶：
“话说，王爷和公子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身边也没个照顾自己的人，皇后娘娘都在老奴跟前提过好几次了。凑巧这次的赏花会二位应该都收到帖子了吧？没有也不要紧，皇后娘娘特意让老奴带了两张来。”
许青和李兰庭的眉角都抽了两抽。
许青十分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还早，就不用娘娘多操心了。”
那老嬷嬷就跟没听懂一样，甩了甩帕子：
“哎呦，我的大公子诶！这哪里是你们的私事啊，这是整个齐国的大事啊！”
尽管江玖和兰因站的远，但她俩还是清楚的看见许青颤抖的身体。
许青咬着牙：
“这——从何说起啊。”
江玖极少见到许青这种表情。
许青在外多是一副温雅公子的模样，但遇到熟人，就多多少少带了点军营里的痞气。甚至有时候他高兴了还会有点浪荡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外游历，自身也就带了那种所谓江湖人的放荡不羁。
江玖见了不由狠狠嘲笑了他一把：
“你看许青那个表情。就和吃了——”
兰因趁着江玖还没有犯大错，立马制止了她。
“唔唔唔——”
好家伙，直接上手。
“别叫了，王爷刚才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江玖挣扎的身体立马不动了，回过头看着兰因，一双艳丽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恐惧。
什么？！李兰庭发现我们了？！
“哎呦，您看您说的。这阆都的贵女啊，可都看着你们俩呢。多少贵女排着队在相国寺烧香祈福呢，就是为了多看你们二位一眼啊！”
许青一脸难看：
“这，姻缘这种事怎么能强求呢？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
“哎呦，我的公子诶！哪里来的甜不甜，只要把这瓜抱在自己怀里，苦的也便甜了！”
这次她俩看见了两道颤抖的身影。
李兰庭和许青。
那个嬷嬷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大变。
许青十分关怀地说：
“嬷嬷这是怎么了？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休息吧。”
那个嬷嬷扭曲着一张脸，捂着肚子：
“老奴——老奴——”
众人还可以听见她肠胃发出的声音。
“那，老奴——”
李兰庭非常善解人意地说：
“都还愣着干什么？嬷嬷不舒服，还不送嬷嬷回宫？”
几个侍女都相互看了一眼：
“是。”
“不不不，王爷——老奴——”
“嬷嬷，就让我们送你回宫吧。”
那个老嬷嬷挣扎了片刻，可是肚子又不争气地发出声音。
“嬷嬷慢走。我和王爷这就去收拾那不成器的妹妹。”
许青笑着送走了那个难缠的嬷嬷。
李兰庭见人走远了，就在石桌上敲了敲：
“出来吧。”
江玖和兰因磨磨蹭蹭地走到李兰庭面前。
“什么时辰了？”
“。。。。。。”
“你在九华山时也这般吗？”
“。。。。。。”
江玖低着头，不敢答话。
“你师叔来阆都了你知道吗？”
江玖抬起头，眼里闪耀着金光：
“真的吗？！”
李兰庭：
“我何时框过你？”
“在小竹林被追杀的时候你说你叫李涯，是阆都的富商。”
许青不厚道地笑了。
江玖一脸期待：
“我师叔真的来了吗？他回来干什么？和你一起搅水吗？”
许青又不厚道地笑了。
李兰庭眉角抽搐的频率好像高于方才嬷嬷在的时候。
“阿玖，皇兄给你留了好几张符篆。都放在我这里，你还想要吗？”
江玖感到深深的威胁。
“一会儿我去宫里看看皇兄，顺便再给你找个教习嬷嬷。方才那个，是皇后找的。”
许青：
“皇后娘娘一向自认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人在她的宫里惹是生非？”
李兰庭：
“这次不知道有多少权贵给那个嬷嬷塞了钱。”
不然那个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江玖：
“那程人康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兰庭喝了口茶：
“我过会儿去宫里见皇兄，看看他怎么说。昨日说是程燕津在阆都各个钱庄取钱，还有不少太后党的也在动手取钱。”
“或许明日这账就对上了，钱也补上了。”
江玖：
“那真相呢？”
李兰庭抱着手，抬起头看着天上流动的浮云：
“总有一天会让人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江玖挑起眉：
“你没想过她会和北狄有牵连？”
“没有。”
从来没有。
李兰庭：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
江玖：
“人总是会变得。”
李兰庭叹了口气：
“是啊。”
许青吃了块糕点：
“有些腻啊。”
江玖见了，挑起眉：
“那我们去江州的那几日你还说着一路上都没有西凤阁。你不是喜欢吗？怎么又嫌弃起来了？”
许青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红。
李兰庭有些惊讶。
江玖和兰因睁大了眼。
不是吧。
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兰庭起身：
“我先进宫一趟。这件事儿，等我回来再议。”
然后他们就看见李兰庭同手同脚地走了。
江玖转过头，看着脸色越来越红的许青：
“什么时候的事儿？”
许青：
“你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么多干什么？”
兰因：
“是许公子的旧人吗？”
许青的脸色又红了一些。
江玖：
“是哪里人？”
兰因：
“之前王爷说过，公子在锦州和苏州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是那里的人吗？”
许青脸色又红了些。
哦豁，说对了。
江玖看见了破案的希望：
“之前见你会和一个人固定通信。是不是就是那个？”
许青的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兰因：
“之前我还看许公子拿着一枚剑穗所有所思，是那个人送的吗？”
许青直接站起身走了。
脸还是红得像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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