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师弟，你不对劲
江玖趴在桌上，看楚临拿着菜单和小二点菜。
烛火照在楚临的脸上，给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些暖色。看起来像一枚被人细细把玩过的暖玉，带着一股烟火气。和上一世那种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完全不同。
有点。。。。。。温润如玉的味道。
江玖闻着小二刚端出来的菜看着窗外一户又一户的灯笼高高挂起，摊贩的生意也正做的红火，几个小孩拿着糖葫芦跑过。
嗯，真热闹。
她想保住这份热闹，和挂念的人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这样的热闹。
楚临。。。。。。这一次姑且把他放在自己挂念的人里吧。
江玖一想到即将到来的那些故人旧事，不由得静下心来思考现在和前世的不同来。
她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所有她想保住的人、能不能避免前世所有悲痛之事、逃过所有不想再经历的无端□□。
江玖不由叹了口气。
这一世目前最大的变数就是楚临。
前世江玖只在楚临身边待了三年，之后便一直被虚舟子带在身旁。是故前世她和楚临便不怎么亲厚，对于楚临她更是怕大过亲近。而这一世她却完完全全被虚舟子放养，楚临看不下去就接了教养她的活儿。
虽然小时候没少惹事，但楚临也只是按照门规处罚。事后还会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给她上药或者做一些自己喜欢的菜。
比如鱼香肉丝。
而且在上一世，楚临并没有这么早下山。上一世楚临下山是在自己被封为公主后，而且没过几年就当上了梁国的国师。
这件事，都是后来两国交战时江玖和他带领的兵对战她才发现。
而且楚临好像知道和自己对战的是自己这个昔日的小师侄。但江玖却一无所知。
虽然现在江玖对楚临好像也是一无所知。
噫，感觉和前世一样没什么改变。
有点生气。
但是也不能说是全无了解。
江玖看到楼下有一家酒家，买酒的人络绎不绝。转念一想，趁着还没有上菜一溜烟跑下去了。
“师父师叔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虚舟子越发搞不懂这一年没见的徒儿了，蹙起眉：
“丫头怎么回事？”
楚临喝了口茶，看向窗外——那里有个小小的红色人影跑向一家酒肆。
“我记得师兄酒量尚可。”
“诶？那倒没错。你师兄我可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那就好。”
诶，难道我真的老了？
虚舟子很震惊。
江玖太久没见又是个女娃娃，搞不懂虚舟子认了。但他怎么连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师弟也搞不懂了呢？
虚舟子不服。
“小临子，怎么这次我回来你和丫头都给我打哑谜了？”
“师兄多虑了。”
“真的？”
“真的。”
虚舟子虽然得了自己师弟的肯定答案但是依旧有半分的不相信。
虚舟子叹了口气：
“年后你打算如何？要回齐国吗？”
楚临垂着眼没有说话。
“现在梁国国力衰微，年后就要把三皇子送到齐国做质子。说是这三皇子自己向国君提的。这梁国国君也是厉害，生了七八个儿女就没几个顶用的。据说这个三皇子只因是侧妃所生，所以并不受宠。登了基也只是给封了个美人，日子应当不好过。前几年好像也死了，死了才追封的妃位，也是惨。这个三皇子平日里就没有母族的庇佑，想来现在是更不好过。还不如自请去做质子，齐国看着梁国想必也会给他三分薄面。日子或许会好过些。”
“齐国最近有个了不起的后生，把北狄那群游牧民族打的找不到北，一个劲儿地北撤，好像是镇国公家的公子。倒是虎父无犬子，可惜齐国国内矛盾严重，还有外戚干政。”
虚舟子勾了勾唇，苦笑道：
“遭殃的还是百姓。”
“那些前尘往事，能放下便放下吧。但是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师兄都支持你。”
“嗯。”
似是觉得说的太泛味，又加了一句：
“多谢师兄。”
“啧，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多年还是半个屁都蹦不出来。跟我说话和跟丫头说话完全不一样，小小年纪就有两副面孔——小临子，忒不地道了吧。我可还是你师兄呢。”
楚临抬起眼，看着虚舟子，一脸无辜：
“有吗？”
有，怎么没有。
果然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更亲和。早知道就把丫头带在身边自己养了，这跟北狄冬季满地冰霜时到处瞎蹦跶的冰原狐有什么区别。
小兔崽子。
江玖提着几壶酒哼着小曲回到楚临定的雅间。
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衣袖。
“诶？我在这儿吃了几次酒怎么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标志的小娘们。过来给爷瞅瞅。把爷哄高兴了，爷也赏你几口酒喝。”
“哈哈哈哈，大哥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我也是第一次见，要是你玩够了，也给我们这几个小弟玩玩啊。”
“嚯，这镇头王百万家的小娘子都没有这么标志。这要是嫁给我，要我天天吃糠咽菜我也愿意啊。”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上道。会宠老婆。”
江玖看着被那个无礼的彪型大汉拉着的袖口有一万种不愿意。
噫，这只袖子不想要了。
江玖念及还是除夕，不想把事闹大。就堆起一个笑：
“这位大哥，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子。还请诸位大哥不要为难我。我的家人还在楼上等我。”
“哎，小娘子怕什么，我们大哥只是想让你陪我们和一杯酒。又耽搁不了你什么事。”
“诶，就是就是。你不会是看不起我们大哥吧。”
“就是啊小娘子，我们大哥这么风流倜傥的，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江玖深深吸了一口气。
噫，好臭。一股酒味和汗味的味道。
“只要我喝一杯，就可以放我走了吗？”
“对对对。”
“只要一杯。”
那个拉住江玖衣袖的男人似还有些不甘，但一群小弟这么说了，也只能作罢。
扬起眉：
“对，你只要陪我们兄弟喝一杯，就可以走了。”
一群小弟递过来一杯酒。
江玖看着那杯冒着奇怪香味杯口还有明显粉末的不明物体皱了皱眉。
这玩意儿，喝了还动得了吗？
“这位大哥，你们往酒里放药。也不遮拦遮拦吗？这杯口还有药粉呢。”
那个男人狞笑起，带着一股狠劲：
“怎么？小娘子不愿意？”
似是气氛有些不对劲，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店小二走过来，一脸讨好地说：
“诸位爷，今儿是菜不和胃口还是酒不够烈啊。我们喝酒啊，喝酒。”
楚临瞥见一个店小二慌慌张张跑上来找在隔壁陪酒的掌柜。和掌柜的悄声说了几句，那掌柜的就面色大变。慌忙下去了。
虚舟子见江玖迟迟不回，皱起眉头：
“小临子，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菜都上起好久了。”
楚临待那店小二走进，道：
“楼下这么热闹，可是发生了什么？”
那店小二一脸为难：
“哎，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队恶霸喝了酒，又调戏了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娘子。正在楼下闹呢。”
楚临和虚舟子对视了一眼，虚舟子道：
“那请问这个小兄弟，那个姑娘可是穿的红衣？长什么样？”
“哎，不敢当不敢当。衣服么，是红衣。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就跟会说话一样。诶其他的。。。。。。没看清。但是我是真的没见过比这还标志的小娘子了。”
“嗯，多谢这位兄台。”
“哎，不敢不敢。二位慢用慢用。”
楚临走向楼梯，靠着栏杆看着楼下。
“要不要下去看看？”
“。。。。。。”
“丫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你要带她出去游历，这种事就少不了。”
“她能应付吗？”
“她是你的徒弟。”
你要相信她。
虚舟子靠着窗，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回来？就那么几个小贼，至于吗？”
楚临闻了闻手中的酒，有淡淡的香味，似乎还有几分醉人。
是方才江玖带着那群人跑出去后一个小二送上来的，说是同行的小娘子有事来不了，转交给他的。倒是个人精。
楚临喝了一口。
好酒。
“不急，快了。”
虚舟子瞥起眉：
“不急？这都快过子时了。再过一炷香就该放烟花了。”
这样一来，今年就不算一起过了。
但是虚舟子脑里又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脸来。
反正这么多年也没配那个人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
毕竟那个人要可怜一点。
等这两个崽子再大些，就一起过吧。
虚舟子喝了口酒，眯起眼充满怀疑：
“入口微辣又有回甘，闻着还有几分浓郁的香味。嘶，好酒。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懂酒了。”
楚临摇了摇头。
“嘶，难道她喝过？不对，没闻见过她身上有酒味。”
“几年前你回山时身上挂着一个酒葫芦。里面还不多不少剩了点，被阿玖不小心喝了。后来那个酒葫芦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你还寻了许久。还是阿玖后来又买了个给你，还记下了是什么酒，不过后来就没见你喝过酒了。”
虚舟子没想到这源头居然是自己，抓了抓脑袋：
“啊哈哈哈，这丫头。”
真是长大了。
窗外的喧闹声突然打了许多，竟是人群都往空旷的河边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小二端来一碟糕点，笑嘻嘻地说：
“两位客官不知道吗？今年镇国公家的小公子打了胜仗，陛下高兴，就下令每个城都放一处烟火来庆祝。这不，快到子时了吗。还有方才多谢那位小娘子将人赶走了没有多余的损失，这是我们掌柜的送的。小娘子还没回来？”
虚舟子摇了摇头：
“诶！过问一嘴她是怎么把他们赶走的？”
一说这个店小二就来了力气，十分激动地说：
“这小娘子可是真厉害，我们都没有看清。就见那小娘子把酒坛递给方才来给二位送酒的那个，就只听见了很快的风声，和什么东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还有的客人说是看到一个红色影子在那几个挑事的人中间穿梭，不一会儿，那几个挑事的就全都倒下了。然后小娘子就带着我们店里几个力气大的把人丢到不远处的河里了。那河离这里不远，或许过会儿就回来了。”
虚舟子笑了笑，从袖中掏出几枚钱：
“回去给妻儿买些东西吧。”
“诶！谢谢客官，客官可真是好人啊！”
“九华山的梅花暗步。。。。。。你给她麻醉的银针了？”
楚临喝了口酒：
“没有。应该只是打晕了。她平日里毛毛躁躁的，怎么可能安心坐下来听我讲药理。”
虚舟子看着江面上缓缓升起的一抹亮色：
“子时了。”
“嗯。”
楚临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和河边上升起的无数盏孔明灯。
“罢了，我们先过吧。”
虚舟子给楚临到好酒，举起杯：
“新年快乐。”
楚临向虚舟子敬了一杯酒：
“师兄，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
窗外突然吹来一阵风，传来街上热热闹闹的声音，风混合着一股脂粉黏腻的香味从不远处的河岸边吹来。一抹亮眼的红钻进了两人眼里。
“师父，师叔。新年快乐。”
是江玖。
江玖就那样站在窗沿，逆着烟火盛放的光。笑着说新年快乐。
楚临笑了笑：
“新年快乐。”
而他一直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左手终于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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