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眼前站着的少女，熟悉又陌生，白皙的脖颈修长优雅，锁骨轻灵流畅，蓬松宽大的裙摆更衬得她纤腰一束，盈盈而握。柔软的长发垂落肩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天晴。
他有一瞬间的慌神，眼眸好像无法移开眼前的女孩，右手默默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扣进了肉里。
天晴不知自己是被风吹得冷的，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碰面吓的，只觉得从脚趾到发梢的血液，没有一寸不是凉的，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他估计会以为自己疯了吧。
赶紧转身跑开，可能还有几分颜面。
也不行！背后的拉链没有办法拉上。
整个后背都是空空荡荡！！
“不许看！”她终于找回几分神志，“孟孟雨过，你你把眼睛，闭闭上！”
孟雨过愣了一瞬，慌忙把果盘高高举起，盖过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的看到这副架势，还以为他在给公爵夫人敬献果盘。
“又没看到什么”他轻咳了两声，压了压嗓间翻涌的情绪，“再说了，挺好看的。”
“你，你还要看到什么”少女早已绯红了两颊，一边提着繁复的裙摆，一边往后退，神色难掩的慌张，几缕秀发散落下来盖住侧脸。
难得看到这么慌得一批的宋天晴。
倒是多了几分生动的娇嗔，莫名地招人。
他放下果盘，从自己身上脱下薄毛衫外套，朝她走了几步，她清晰地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下巴上还有一些细细的胡茬，喉结突出。
有一些灼灼的性感。
她愣在原地，他把外套往她身上一披，俯下身，唇瓣凑到她的耳畔，吐息间热气萦绕耳廓，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别着凉，笨蛋。”
什么？！笨蛋？你眼前站着的可是高中三年霸榜第一的宋天晴。
可为什么，她觉得气恼的同时，又仿佛陷落到无边的旖旎里。
“宋老师，我找到相机啦！都怪我妈帮我收拾了一通，害我都找不到了。”林羽墨清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门再次被推开。
这什么情况？？？？？
林羽墨唇角勾起，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她拿的是一台乳白色的拍立得，快门“咔嚓”一声响后，出片口缓缓吐出一张白边的照片。
照片里的一双人，男生背影劲瘦挺拔，正往女生身上披衣，唇边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女生的一双杏眼却睁得浑圆，眼眸里尽是慌张的神色。
“雨过哥，宋老师，看！”她举着手里的相片得意地晃了晃，“我给你们俩抓拍的合照！”
孟雨过微一挑眉，唇畔笑意更浓，朝小姑娘一勾手，“拿来我欣赏下。”
天晴恨不能从地缝钻进去，忙找了个由头，“我去一下衣帽间，把这身换下来。”
“别啊！”林羽墨软绵的手拉住了她，鹿眼清亮地看着她，满是可怜巴巴的祈求，“我还没给宋老师单独拍呢。”
“那好吧，能不能到衣帽间里单独拍？”天晴凑到羽墨耳边悄悄说道，她的耳尖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是孟雨过刚刚凑近她的后遗症。
林羽墨简直是人小鬼大，朝孟雨过瞥了一眼，好像秒懂了什么，鹿眼眨巴着配合着点头如捣蒜，“欧克！”
可怜的孟雨过就这样被两个女生排挤出圈，闷声在外头吃着水果，不就是拍照吗，有什么是他这个堂堂正正的社会好青年不能看的咩？
衣帽间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又像是故意长了翅膀，乘着风钻进他耳朵，一个清甜软糯，一个清冷温柔，后者不止要钻进耳朵，更像是要钻到他心里去，一点，一点，直到充盈心怀里，痒痒的。
再次从衣帽间出来时，天晴已经换回了来时穿的那套衣服，头发被羽墨用卷发棒简单做了下造型，发梢保持着卷曲的弧度，在原先清冷的气质里添了一抹甜。
林姑妈留他们用过了晚膳，羽墨很满意她这个家教老师，吃饭时叽里呱啦地在她妈妈旁边盛赞天晴，说得林姑妈也不时颔首，对这个看起来朴素安静的大学生刮目相看了些。
他们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夜幕初降，江城的天空总像笼着尘烟，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有没有星星。
踩着路灯下的影子，一左一右地走着，这条路通往松园和珈园宿舍，周末路上的学生多了些，三三两两、闲散悠哉地走着。
天晴心里正为今天的试讲顺利通过而有些难得的雀跃，脚上的步伐也轻快起来，路灯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
“踩到你了哈哈。”耳畔的男声清朗明澈，带着一丝得意，疏朗的眉眼在灯下泛着隐约的光。
“什么？”她有些懵然，抬眸看见他手握成拳，正捂住嘴边的笑意。
低下头顺着他的脚看过去，他伸出脚尖去踩她地上的影子，一踩一个准。
她也毫不客气地踩了回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狐狸。
可是为什么？这个幼稚的他，却让她觉得非常真实，好像把隐藏着的什么暴露了出来，伸手就可以触碰的一种真实感。
她认识孟雨过算得上已经许久许久，久到她浮现的记忆片段许多都是关于他的，球场上恣肆飞扬的、采访时严谨认真的、突发状况时冷静沉稳的，甚至像现在这样幼稚搞笑的。
更要命的是，他的任何一面，她都很喜欢，喜欢到千年古井冒泡泡的那种喜欢。
也许是因为，她在他身边时，那种放松、轻盈、欢悦对她而言是少有的，以及，很奇怪的信任感。他们确实一起经历了许多，言语间莫名的暧昧有时会让她陷入不自控的幻想。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说出心底的声音，不仅因为她向来谨慎，更因为这种事没有失败的机会，假如他知道了远离自己呢？假如他不再和自己成为朋友呢？
与其那样，她愿意保持这样不近不远的守望。
至少现在的她，一侧过头，就可以看到少年清隽侧脸，长睫微垂，晚风将额发吹得散乱。
“对了，枫市同学群的消息你看到没？”少年仰着头看路灯旁的虫飞，回转头看向她。
“嗯，看到了，下周末有同学聚会？”她昨天看到的群内接龙，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参加。
“之前一直说要聚，开学后大家各种忙，就拖到现在了。”他略顿了一顿，“你去吗？”
天晴素来不是很喜欢这种人多且不熟的场合，“我得看看那天有没有安排。”
他眸色发虚，浓眉微蹙了蹙，没有强求。
两人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快到松园门口的分岔路时，他的语声悄然消失，最后一个字还停留在空气中，很快被黑夜吞噬。
她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静寂，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有一男一女并肩站在那棵绣球荚蒾下，旁边有盏路灯，洒下零零落落的光，是一对夫妻的模样，周身气度和打扮都不俗。
他脸上的表情更是耐人寻味，一半是欢喜，一半是凝重。
待他们走近，天晴才看清，那中年男子有副不怒自威的相貌，一双眼鹰隼般攫人心魂，明明看起来生人勿近，一双手却紧紧挽着旁边的女人。
而那女子浑身净是贵妇人的派头，高高挽起的发髻一丝不苟，华贵的套装上别着一枚璀璨的宝石胸针，映着灯光闪烁其华，脸上保养得宜，只有眼角的细纹还是道尽了她曾经的岁月。
天晴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刻，她想到了母亲孟渝凤那双因为劳作而粗糙干裂的手，深陷的眼窝已经不能说是岁月的痕迹了，几乎整个人都深受岁月重创。
她的心像有根细长的针在扎，刺痛，鼻子也有点酸。
“雨过，你去哪了？我们等你好久。”女人轻启唇道，语调和缓，透着一股雍容。
她清楚听到孟雨过的声音，语声中难掩错愕，“妈，林爸，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就不能来？”男子面色一肃，让人心头一颤，随即冰雪消融般扯出一抹笑，眼神却依然冰冷，“你妈妈说想儿子了嘛。”
仿佛笑藏刀，又或者是刀里藏着笑。
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孟雨过那个“林爸”，看到他本人之后，她有一种很朦胧又确切的感觉，他拥有一种让言笑晏晏瞬间跌到冰点的力量。
孟雨过唇角含笑，眸色却黯得更深沉，语气谨肃，“你们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去机场接你们，我刚从林姑妈那儿回来。”
“天同机场远得很，我们叫个专车不就来了嘛。林姑妈念叨着你怎么来了江城也不去他们家坐一坐，我跟她说你课业很忙。”女人伸出手拉过少年的手，慈爱地摩挲了下，“过儿，还是瘦了。”
天晴听着他们一家三口在那里寒暄，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先礼貌地陪着笑。
那妇人好不容易注意到了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双眼虽然已有几分沧桑，年轻时一定是极好看的，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保留了点点潋滟在里面。
“这位是？”
“妈，这这是我在枫市的高中同学，她也读w大。”他眼神闪烁，掌心沁出潮意，这种情境下，只能尽量简明地介绍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可太巧了，有缘啊。”妇人客套地随口赞了一句，“学习一定很好吧？过儿你好好跟人家学学。”
“阿姨、叔叔你们好，你们太夸奖了，孟雨过他也很优秀。”宋天晴调动着脑子里少得可怜的储备，和长辈打交道她同样并不擅长，说出口的话自己都觉得僵硬得不行，脸上莫名发烫。
妇人只是微微颔首，举止保持着该有的文雅和距离感，没有再说什么。
居然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场景下，见家长！！！
她早上出门前是素颜，因为拍照需要，林羽墨帮她画了个粉嫩嫩的妆容，口红虽然已经擦掉，金红配色的眼影让她一双眼看起来很妩媚，眼尾用眼线拉得上挑，还带着微微金色闪片。
偏她的穿着却又朴素日常，看起来两者反差显得不伦不类。
他们对她的第一印象估计很糟糕。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像打开了魔盒，释放出了许多叨叨念的小人，弄得更是不自在。
它们高喊着：“醒醒吧！！你觉得你们俩配吗？”
她的心开始下坠，一直下坠。
“过儿，爸妈订了套房，晚上别回宿舍睡了，跟我们去放松一下，那酒店里还有温泉，餐品也不错。”那妇人和孟雨过说话时，语调温柔，让人很难拒绝。
“也行。”
天晴听到这里，和他们道了别，自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走到宿舍门口那株鸡爪槭树下，空气里沁着好闻的叶片香气，包里的手机响了，是消息。
点开微信界面，是孟雨过发来的一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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