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无尚宠爱
院里众人齐齐跪地，“恭喜皇上。”
南宫胤眉梢一挑，第一次做父皇的他，却显得比这些人都要平静，那双深沉的眼眸完全看不出有高兴和喜悦。
秦涫儿荣升国师，她是叱云国第一位国师，也是第一个不曾经过科举考试，进入朝堂的人，且还是一个商人！无数朝臣联名上书，希望方坤偌能够收回圣谕，却被他驳回请求，他一意孤行，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闹过一阵后，大臣们眼见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就索性放弃了，但他们却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若是这秦然有半点异心，哪怕是冒着乌纱帽丢掉的危险，他们也要将她从国师的位置上给拽下来。
为了彰显对秦涫儿的倚重，方坤偌特地吩咐为他制作龙袍的绣房，替秦涫儿在几日内赶制出了从一品的朝服，淡黄色的布料，象征着她超凡脱俗的尊贵身份，衣衫上是绣娘手工绣制的君子兰图纹，清雅、高贵，金丝边线圈住袖口和衣襟，更是增添了几分华丽的色泽。
秦涫儿将长发固在羽冠中，束紧一条名贵的腰带，乘坐上了停放在宅子外的软轿，准备上朝。
轿子微微颠簸着，摇晃着，她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此刻更是被周公召唤，靠着轿壁，闭眼小憩。
轿子在层层递开的宫门前停下，身为她护卫的青童将帘子挑开，“少爷，该进宫了。”
秦涫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角有生理盐水缓缓滑出，她慢吞吞下了轿，遥遥脑袋，这才勉强恢复了些许清醒。
青童嘴角蓦地一抽，这是一个第一次上朝的人该有的反应么？她难道不该紧张，不该忐忑吗？这副没睡醒的样子，是在玩儿什么啊。
心头无力的叹息一声，青童发觉，他永远不要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这位主子。
秦涫儿半睁半闭着眼，缓缓走进宫门，宽敞的艾青石路上，空无一人，两侧精美的园景在浓雾中显得极致梦幻，仿佛深处童话中的王国一般。
微风轻轻拂过面颊，枝桠在风中摇曳，发出细碎的声响。
秦涫儿刚进入奢华的朝殿，就被那白玉的地板给闪得险些瞎了眼，最后一点睡意，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大人。”
“呀，秦大人来了？”
“秦大人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
早早赶到的朝臣立即一拥而上，将秦涫儿严严实实的包围住，同她攀谈，同她寒暄，如今谁不知道，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为了她，皇上居然打破了祖制，让一个商人入朝为官，还封了等同于亲王地位的国师一职给他，甚至免去了她的跪拜礼。
这已经不是宠信，而是无尚宠爱了吧？
虽然他们心里嫉妒着，腹诽着，但谁也没有说出口，更不曾表露出来。
这帮朝臣哪一个不是人精？怎么可能流露出任何的真实情绪？
秦涫儿礼貌却又不失气度的同他们聊着天，交流着感情，她给这帮大臣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官员，若是摆足了姿态，只会让人觉得腻烦，可她却把这个度把握得极好，既不会显得谦卑，又不会让人觉得高傲，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和气质。
“皇上驾到……”就在众人聊得热火朝天时，殿外，李德尖锐的公鸭嗓缓缓传来，围聚成一团的大臣们，立即各归各位，站成两列，左侧是佩刀的武将，右侧则是文官。
秦涫儿则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圆柱边上，不属于两派中的任何一派，远远看去，似乎有被孤立出来的意味。
方坤偌在两名太监的簇拥下乘龙撵抵达朝堂，他穿过中央的红色地毯，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经过秦涫儿身侧时，还用眼神朝她打着招呼。
秦涫儿直接垂下头，打定主意装死。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侧的大臣齐齐跪地，向他叩首请安，这下，只剩一个秦涫儿还站着，极其突兀。
不少文官们在心底冷哧，这国师该不会真的以为皇上说过免她跪拜之礼，就不用行礼了吧？再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啊。
他们偷偷抬起眼睛，想要看看方坤偌是否会动怒，但出乎他们预料的事，方坤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向一旁的李德交代道：“去，给国师准备一把椅子，从今往后，这便是国师的专属位置。”
坐着上朝？
文武百官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古往今来，除了辅政大臣以及皇帝外，哪个大臣敢坐着上朝？
他们悄悄将眼睛转移到秦涫儿的身上，想要看看，她是会接受皇上的好意，还是会拒绝。
秦涫儿落落大方的迈开步伐，慢悠悠在椅子上坐下，仿佛没有看见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复杂目光一般，神色依旧温和，波澜不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李德站在高台旁，朝下方朗声说道。
例行公事的禀报各地方大小事务后，早朝就该结束，秦涫儿初次上朝，既没有事情要启奏，也没有为他们解决任何的难题，反而是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当她的小透明。
方坤偌将她优哉游哉的样子看在眼里，唇边的笑多了几分真实的愉悦，即使她什么话也没说，但仅仅是坐在这儿，就已让他心情大好。
“国师，你有事启奏么？”方坤偌故意点了她的名字，挑眉问道。
秦涫儿摇了摇头：“回皇上，微臣无事启奏。”
丫丫的，她刚当上第一天的国师，哪儿来的要紧事需要向他禀报？这话问得不是很多余么？
方坤偌接收到她的白眼，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刚准备挥手吩咐散朝，谁料，殿宇外，骑着一匹骏马的士兵，急匆匆行过石阶下方的百丈浮云地，蹬蹬地跑上石梯，他神色匆忙，手里似乎拿着一份什么东西，在朝殿外屈膝跪倒，双手恭敬的高举在头顶上，手心里，放着一张火红色的帖子。
“皇上，这是刚才从苍澜国送来的请帖，请皇上翻阅。”
苍澜国……
方坤偌下意识扭头看向秦涫儿，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呈上来。”见她面色没有异常，方坤偌这才舒出口气，李德捧着请帖返回高台，请帖上，用烫金的字迹写着一排字，字迹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带着一股少见的霸道与冷硬。
“呵，苍澜国国君三日前喜得龙子，帝王朕派使臣在百日宴时，代表叱云出席。”他含笑说道，但谁也没有发现，隐藏在他淡笑的面具后，是怎样的矛盾，他偷偷看了下方的秦涫儿一眼，不知道南宫胤有子的消息对她而言有多重要，又是怎样的伤害。
秦涫儿可没心思去猜他现在在想什么，她完全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被宽大的袖口遮盖住的双手，死死的握住身下椅子的扶手，一条条血管凸凸的暴起，纵横交错。
离裳平安的产下了孩子？
他居然有了第一个子嗣？
好！当真是好极了！细长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眼底溢满了冷怒与戾气，手掌缓缓拂过平坦的小腹，曾经，在这里也有着一条小生命，可是，却因为他的猜疑，因为他的不信任，导致孩子提前去了天堂。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孩子无法平安出事，而离裳的，却可以？巨大的仇恨在她的胸腔里翻腾不息的涌动着，她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周身被一股悲凉、狠厉的气息包围，若是有人看见秦涫儿现在的表情，大概会吓到头皮发麻吧？那已经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神情，阴狠得如同一条正吐着芯子的毒蛇，眸光阴鸷，让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皇上，微臣认为应当由大将军前去，这是乱皇第一个皇子，我们必须要给足他颜面。”
“皇上，微臣请旨自愿前往。”
“皇上……”
不少朝臣纷纷表示愿意代表叱云国出使苍澜，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议论着，争吵着，方坤偌懒得理会下方骚乱的动静，眼波微微转了转，又一次落在秦涫儿的身上，那并不犀利的目光，却带着一股通透，仿佛要将人的灵魂一并看穿似的。
“国师，你有什么意见？”
他话音刚落，原本嘈杂的朝堂瞬间安静得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涫儿，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秦涫儿眉心一跳，故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皇上是天子，皇上认为谁应该去，就可派谁去，臣的意见算不了什么。”
“……”她这是在妄自菲薄么？方坤偌诡异的沉默了数秒，随后，哑然失笑道：“你们一个个都想抢着去，朕一时间还真不知道究竟该派谁去才好，让朕好好想一想，礼部着手准备使臣出发的事，等到朕想出人选，再另行告知。”
说罢，他便挥手散了朝，临走前，他特地带走了秦涫儿，没有乘坐停放在百丈浮云地上的龙撵，而是选择同她一起步行，优美的花园里，繁花锦簇，一朵接着一朵开得正艳，红的，白的，黄的，连成了一片，好似一个姹紫嫣红的世界，让人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你想去吗？”方坤偌双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的将拳头握紧，他的视线没有落在秦涫儿的身上，而是眺望着远方。
秦涫儿连考虑也没有，直截了当的说道：“当然要去，不论怎么样，他毕竟是我的夫君，恩，小妾有喜，我这个做过她几日姐姐的人，自然该亲自前去恭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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