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捡回一条命

“你回去歇息吧，我留在这里守着。”秦涫儿幽幽看了他一眼，蹙眉说道。

        破天想要留下，可又不愿意让她再为自己费心伤神，眸光一暗，呐呐的点了点头，迟疑着转身退了出去。

        “方坤偌，你会没事的对不对？”秦涫儿目送他离去后，才苦笑着冲仍在沉睡中的少年低声喃喃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你在苍澜国受尽了折磨，也没能让你倒下，这种伤怎么可能将你击垮？”

        回应她的，是那如同丝线般飘渺、细弱的呼吸声，如果不是他的胸口还在不停的上下起伏，秦涫儿甚至怀疑他早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双眼苦涩的闭上，一股头晕目眩般的疲惫感，从心尖涌上头顶，明明他们今夜分开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一眨眼，他就倒下了？甚至还丧失了男人的能力？

        “不会的！事情一定还会有转机。”秦涫儿强迫自己不去接受这个事实，自欺欺人的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道。

        她在这寝宫中待了整整一宿，天不知什么时候大亮，清晨璀璨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她机械的动了动僵硬到浑身发麻的姿势，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眼中染上几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略显憔悴，指腹揉着疲惫的眉心，她刚想离开吩咐人为方坤偌煎熬，谁料，床榻上昏迷了一夜的少年，竟挣扎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秦涫儿面色一喜，急忙弯下腰，凑近他的面前，伸手在他的眼眸前晃动几下：“看得清我的动作吗？”

        涣散的瞳孔逐渐恢复清明，方坤偌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清醒，他想要起身，但身体却根本使不上力，每一块骨头都疼得好似被锤子击碎了似的，让他不自觉拧起了眉头。

        他记起来了……

        昨天他刚回宫，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却被告知太后求见，说是要在离开前，最后见他一面，方坤偌心有不忍，终是答应了接见太后，可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早已经疯了，她竟在进屋后，冲着他疯癫的大笑，在他猝不及防时，猛扑上来，点燃了身上裹着的炸药。

        他没死？

        记起昨夜发生的事，方坤偌立即垂头，视线扫过自己的身体，又用力紧了紧拳头，那股疼痛感清晰的传上神经末梢。

        他真的没死。

        心里长长松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上天还是厚待他的。

        “你现在的身体需要静养。”秦涫儿坐下身，为他掖了掖被角，柔声说道，但眼底却布满了凝重与晦涩。

        方坤偌看着她这副少见的凝重模样，心里泛起丝丝不安，他艰难的伸出手指，在她的掌心写下几个字，“我的身体可有大碍？”

        秦涫儿手指一颤，视线狼狈的从他的身上转开，嘴唇紧抿着，迟迟没有回答。

        她要怎么告诉他，这个消息？

        以这个少年迂腐的个性，他根本不可能接受！

        秦涫儿的躲闪让方坤偌心里的不安再度加深，他略显激动的想要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你别随便乱动。”秦涫儿猛地回过神，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不赞同的皱起眉头，“近期你最好卧病在床，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好好休养。”

        她的话并没有让方坤偌的心放下多少，他了解她，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她绝不可能表现得如此犹豫，如此纠结。

        “告诉我实话。”

        微凉的手指哆嗦着在她的掌心下下了一排字，他的容颜被包裹在白布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固执且倔强地看着秦涫儿，似是问不出答案，他决不罢休一般。

        秦涫儿犹豫了几秒，终是忍下想要将实情告诉他的念头，现在他应该先调养好身体，至于别的，等他康复后再说也不迟。

        “你这次福大命大，没有死在大火里，是破天第一时间冲进去把你救了出来。”她不着痕迹的转移着话题，绝口不说方坤偌的病情，更没有把真相告诉他。

        闻言，方坤偌眼底闪过一丝庆幸，那样的爆炸，那样的大火，他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谁做的？”秦涫儿见他的注意力被自己成功转移，心头微微一喜，急忙问道。

        “太后！”

        “是她？”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却又又在秦涫儿的预料之外，丞相倒台后，太后也即将被送往别庄，终身不得返回京师，她似乎的确有理由恨方坤偌，恨到想要除掉他。

        “这么说，大火里的尸体是她的？”秦涫儿仿佛能够想象到太后抱着怎样的觉悟，进入御书房，与他玉石俱焚。

        这个女人怕是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残酷现实，于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企图拖着他一起下地狱！好狠的人，好可怕的心思。

        秦涫儿不仅没有为太后的死产生一丝动容，反而恼怒着，她死得太过干净，太过利落，不然，她绝对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做满清十大酷刑。

        一抹冷色在她的眼底一闪而逝，秦涫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代方坤偌好好休息，见他睡下后，才离开了寝宫。

        太后不满新帝的旨意，火烧御书房的事在秦涫儿暗中推波助澜下，迅速传遍整个京师，无数人对这个魂飞九霄的女人破口大骂，更有激进的学子，写下极有内涵的讽刺诗词，丞相府的名誉一落千丈，几乎到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丞相昔日门生更是被孤立出朝堂，势力瞬间锐减。

        但仅仅如此仍旧无法平息百姓们心头的怒火，他们捏了太后和丞相的泥娃娃，在家中每日唾弃。

        一场闹剧持续了近半个月才逐渐平息下来，无数百姓前往御龙寺，为方坤偌祈祷，希望他能度过这次难关，早日康复。

        “你今天的感觉怎么样？”秦涫儿推着一把木质的轮椅，低垂着头，询问着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二人静静在御花园中漫步，四周是美丽的园景，姹紫嫣红的花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香，破天带领着御林军在后方尾随，替他们守卫。

        方坤偌脸上的纱带已经解掉，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却是一片通红，那些结痂的伤口看上去有些吓人，自从受伤后，直到现在，他也从未照过镜子。

        听到秦涫儿的关心，他抿唇一笑：“还不错，太医说再过些日子就能痊愈，这些天朝政的事，麻烦你了。”

        他重病在床，根本无法处理朝政，而他所能信任的人又太少，更多的，是有勇无谋的武将，于是只能将朝政托付给秦涫儿处理，没想到，她却做得极其完美，甚至下达的各项旨意，比他这个帝王还要精准。

        若非她是男子，又出生在皇室，定是为帝者的不二人选。

        “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把我从苦海中解救出去啊，我可不想每天面对那些繁重的政务。”秦涫儿想到这几天来的日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果然不是做女强人的料，仅仅是处理奏折，就快要了她的命了，真不知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

        她在心里暗暗摇头，不仅没有为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感到欢喜，反而觉得这是一种麻烦。

        “呵，也只有你能这么不在乎。”方坤偌心里既动容又有些无奈，自古以来，身居高位者，谁不想坐拥天下？可她却偏偏没有把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放在眼里。

        “要是让我把一辈子的时间奉献在批阅奏折上，那我宁肯早死早投胎。”秦涫儿耸了耸肩，或许是上辈子过得太压抑，每日每夜的扮演着各种身份，被组织当作一把暗刀，替人卖命，如今，她更希望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可惜……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身侧平和的气息竟出现了一丝压抑，一丝冰冷，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仍旧被方坤偌察觉到。

        “你还好么？”他略显紧张的问道，眼眸中溢满了关切与担忧。

        “我有什么不好？反正啊，你给我早点好起来，这才是正事，这几天为了帮你，我可是连自己的事也给抛下了，等你彻底康复，得好好补偿我才行。”秦涫儿双眼放光的说道，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利益发挥到最大限度。

        “……你想我怎么补偿？”见她不肯说，方坤偌也没有再逼问，而是顺着她的话，将话题转移开了。

        她沉思了几秒，随后贼兮兮的笑了：“不如每年让我少上一些税，如何？”

        根据叱云国的规定，她名下的青楼以及典当铺，每年几乎要上近十万两的黄金税务，对于秦涫儿这种对银子有种特别喜好的人而言，这绝对是一笔巨款！如果能免掉这笔开销，她的小金库又得节省不少钱了。

        “我拒绝。”方坤偌忍住心头的笑意，故作冷漠的回绝了她的请求。

        “拜托，你不是说要补偿我吗？”秦涫儿不忿的瞪大了双眼，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他挑眉淡笑道：“你知道如今的国库是靠什么支撑的么？”

        废话！

        秦涫儿白了他一眼，叱云国的国库是靠着土地征收税以及如她这种商人每年上缴的巨额税收支撑，以此来推动军队的扩张，以及每年的军需开销。

        “你现在是我国数一数二的富商，朕不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他的自称从我，变成了朕，这句话，是身为皇帝对一个商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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