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最后的尊严

“朕不累，御书房乃皇宫重地，皇后当以身作则，无事莫要再来。”南宫胤无情的话语，让皇后的里子面子通通掉在了地上，细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雍容华贵的妆容，此刻因恼怒，狰狞得近乎恐怖。

        “是，臣妾记下了。”压着心里的怒火，皇后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带领宫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御书房，只是那碗乌鸡汤，已被她勒令倒掉，可见这次，她是真的气得不轻。

        李德同情地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即使身着最精美的华服，依旧难掩那丝丝凄凉。

        在这宫中，从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即使是皇后，也不能免俗。

        送走皇后，秦涫儿缓缓闭上眼，陷入了浅眠状态。

        南宫胤将最后一本奏折批阅完毕，抬起头，就看见她恬静得好似婴儿般的睡颜，没有平日的剑拔弩张，没有往日的牙尖嘴利，熟睡的她，多了一丝宁静与乖巧，让人忍不住想要拥入怀中好好怜爱一翻。

        冷冽的眼眸不自觉放柔了些许，连南宫胤自己也没察觉到，今天，他为了这个女人，失态了多少次。

        安静的御书房，气氛逐渐变得暧昧、温馨，李德瞧见皇上面露温柔的样子，心头既喜又忧，帝王动情，真的是好事吗？

        回想到方才秦娘娘重伤时，皇上气急败坏的样子，李德的心，也不禁颤了颤，低垂下头，他只是一个奴才，皇上的事还轮不到他来插嘴。

        南宫胤静静凝视了秦涫儿许久，从不知，有一个女人，即使是熟睡的模样，也能够让他看得着迷。

        她就像是一块发光的玉石，一次次让他意外，一次次打破他的原则，用近乎刁钻、强势的方式，将她的身影，刻在了他的心窝上。

        “秦涫儿……”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寡情的唇瓣里吐出。

        这个快要掌控他思绪的女子，究竟该留，还是该杀？

        为了她，他将帝王的威严抛诸脑后，任由她在宫中胡作非为，任由她一次次颠倒黑白。

        为了她，他放任前朝三王跪晕在御书房外，下旨终身不得入宫。

        为了她，他打破陈规，放她与自己住在一个屋檐下，却从不曾勉强她献身半次。

        为了她，即使知道这次雪昭国的事，与她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依旧选择相信。

        一个帝王，却对一个女人用上相信二字，这是何等的讽刺，又是何等的殊荣？

        心底的杀机，再次升起，南宫胤峻拔的身姿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被烛光拖长的剪影，投射在白老虎皮的地毯上，好似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要将敌人吞入腹中。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他缓慢挪动的脚步声，只有镶金丝边的黑色马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的钝钝声响，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以及不易察觉的杀意。

        直到脚步停顿在软塌旁，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软塌上，睡颜恬静的女子，体内疯狂运转的内力，悄然在掌心凝聚成团，只要朝着她的天灵盖重重拍下，这个能牵引他情绪的女子，便能从这世上无声无息的死去。

        但，当他满是杀意的视线，落在她甜美倾城的脸蛋上时，心却蓦地软了。

        若这世上再无人能让他分心半寸，他岂不是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吗？

        凝聚在掌心的内力，悄然消散，侧过身，在她的身旁优雅落座，沾染上鲜血的衣摆，在空中微微摇曳了几下，顺着他的膝盖，笔直地垂落下去。

        微凉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眸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却又隐藏狠厉。

        也罢，且留你一命，只要你莫背叛朕，莫离开朕，在朕的兴趣消失前，朕便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秦涫儿毫无知觉地躺在软塌上，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被身体压住的广袖下，落入掌心的匕首，重新滑入袖口。

        幽兰眼冒红心，望着两人难得温馨的画面，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皇上一定是喜欢着娘娘的，不然怎么会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呢？

        她似乎忘记了，就在半个时辰前，是谁险些一掌将秦涫儿击毙，引得她身受重伤。

        飞霜狼狈地逃回朝阳殿，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坐立难安，刚才若非皇上击中秦涫儿，恐怕等待她的，会是死刑！

        她反锁上门闩，将自己关在寝宫中，厚重的锦被死死圈住躯体，却仍旧抵不住心头荡开的那抹凉意。

        对了！她要给主子传信，主子已经登基为王，会来接她回去了，她不要再留在这个可怕的皇宫中，再也不要。

        想到远在千里外的黎澈，飞霜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慌忙从床榻上翻身跳下，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写好一封书信，只等夜幕降临，便用信鸽，将书信送回雪昭。

        雪昭国皇宫。

        经过一翻彻底的清洗，整个宫中如今已被黎澈彻底握在手心，他暴力镇压的手段，让皇城内外的王孙贵族、平民百姓，通通闻风丧胆，但紧接着颁布的怀柔政策，又让涣散的民心，再一次聚拢，隐隐有拥护他的苗头。

        “皇上，如今渭水接连三日每日四场恶战，叱云国骁勇善战，我军死伤过半啊，再这样下去，强渡渭水，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了。”飞不离难掩心头的焦虑站在御书房内，向刚登基为帝的黎澈，禀报道，两侧坐着的还有四名武将，他们都是曾经率领大军，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王，是雪昭国的战神！也是黎澈手中握有的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身着一席金色九爪龙袍，复杂的图纹用手工刺绣绣在龙袍上，栩栩如生的傲龙，从裙摆一路延伸到肩头，尾在后，龙在首，气势逼人。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依旧挂着温润儒雅的浅笑，但眼底的野心与阴鸷，却再也抑制不住。

        “依摄政王看，朕当如何？”黎澈将皮球踢给了飞不离，想要听听看他的建议。

        “微臣认为，当务之急，先解渭水之难，我们可与苍澜联盟，或与天沙交好，结两国之力，共同迎击叱云。”如今雪昭正值改朝换代之时，国库空虚，兵力虚耗，整个天下，如今只有不足三十万大军，还未派往边境，那也是黎澈手里最后的一支军队，若将牌全部打出去，雪昭国根基必将大乱，届时，三国群起而攻之，瓜分雪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今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与别国达成联盟，借他人之力，先解现下的难题，再做打算。

        黎澈面露深思，飞不离的提议，和他心里的打算不谋而合，但问题是，如今雪昭兵临城下，天沙、苍澜不来分一杯羹也就罢了，怎会出兵相助？

        这种事，想想似乎也变得不太可能。

        “皇上无需太过担忧，小女毕竟是乱皇的妃子，若是皇上亲笔修书一封，再加上枕边风，或许，会有所作用。”飞不离将宝押在了飞霜的身上，希望她能帮助雪昭度过难关。

        身为雪昭人，在国家的危难关头，当该抛头颅洒热血，贡献出自己的一切来成全国家大义，飞不离相信，自己的女儿，必定会明白为父者的苦心。

        他尚且不知，飞霜此时正心心念念着，黎澈究竟何时前去接她回国，书信正在送来的路上。

        渭水边境，上百个蒙古包紧挨滔滔江河搭建着，无数火把在星空下连成一片，篝火滋滋地燃烧着，火星跳窜，晚风中，能听见河水与礁石拍打的声音，偶尔也能听见，双方士兵的叫骂声，时不时，从蒙古包里，还有各国的乡土歌谣传出，朗朗上口。

        抓着野味充当宵夜的士兵七八人一群，围在篝火四周，一边烤着肉，一边酣畅淋漓的大吵大闹，作为占领先机的一方，叱云国的将士们，有资格提前庆祝他们的喜悦，相较于对面的热闹景象，雪昭国的军营显得尤为寂寥，伤患在帐篷里哀嚎着，惨叫着，被羽箭刺穿的伤口，鲜血淋淋，被刀戬砍伤的身体，血肉模糊。

        军医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一些轻伤的士兵刚刚包扎好，便加入巡逻的队伍中，保卫着营帐的安全，雪昭国的大将们，此刻在主帅营帐内齐聚，摊开的牛皮地图上，标注着方圆数百里的地理位置以及各地城镇，被叱云在短短数月内，夺走边境四座城池，抢走金银珠宝无数，死伤士兵更是以万计！可想而知，雪昭国的将士，对这帮侵略他们国家的土匪，有多痛恨！

        可偏偏此时，皇城传来逼宫的消息，将在外，对军机要地根本无法及时支援，等到他们得到消息后，事情已成定局，而黎澈派来的支援部队，实力强大，若非他们的出现，即便是这渭水，边境将士也不一定能守得住，但现在，他们一个个已是强弩之末，三日来的血战，每一个人身上几乎都负了伤，不过是拼着一口不甘的孤勇，想要继续保卫脚下的故土。

        “将军，再这样下去，渭水不出五日，必将被叱云那帮狗崽子占领，我们的粮草只能支撑两天，是拼死一战，还是且战且退，您倒是给句话啊。”一名副将急切地询问道，如今的主帅是由黎澈的亲信担当，他在率领援军来的头一天，疯狂斩杀敌军近八千人，让这帮将士大开了眼界，对这位大将，自然也是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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