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难以抉择的难题
“是啊。”南宫茜点点头,并没有隐瞒什么,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若不是她一时的私心作祟,放走了方坤偌,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公主,凡事都有它自己的诡计,一切只因命中注定,实乃天命。”
天命吗?
南宫茜摇摇头,“乐善悟性不高,无法参透高深佛法,只是这万民因乐善一人,于水火中挣扎、痛苦,乐善于心难安。”
“朕还以为,你无怨无悔呢。”一道略带讽刺的冷声,从长廊的阴影处传来,南宫胤峻拔的身影,逐渐走出,曝露在月光之下。
面若惊鸿,影若鬼魅,气如浩海,不怒而威。
南宫茜乍一看到他,脸色骤变,“皇……皇兄?”
“贫僧参见皇上。”方丈双手合十,朝着南宫胤弯腰行礼。
“方丈请起,这些时日有劳你照顾朕的皇妹了。”南宫胤看也没看一旁容颜惨白如纸的女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漠的浅笑,沉声说道。
“皇上严重,贫僧只是略尽绵力,怎敢有操劳一说?”方丈摇摇头,如同神棍般同南宫胤寒暄几句后,便借故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需要沟通的兄妹。
李德守在后院的长廊尽头,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要深夜来此,不过,皇上自然有他的用意,他不敢妄自猜测。
凉风微微拂过面颊,南宫胤站在南宫茜身旁,深邃的眸子倒影着她略显惊慌的身影,“这段时日在护国寺,过得可好?”
南宫茜点点头:“多谢皇兄关心,乐善很好,”话语微微一顿,她还是没忍住心头的担忧,故而问道:“皇兄,秦涫儿她……”
她从没有忘记过,因为自己的任性,牵连秦涫儿的事,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放心,那女人比你聪明。”
“啊?”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向来高高在上的兄长夸赞一个女人,难免有些吃惊,难不成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皇兄同涫儿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方才听方丈说,你日夜辗转难眠?为何?”南宫胤将话题转开,不愿去提起那个让他心潮难平难复的可恶女人,询问起了南宫茜的近况。
她苦笑一声,低垂下眼眸,扑闪的睫毛遮挡住了眸中的苦涩与自嘲。
“后悔吗?”南宫胤微微拧起眉头,忽然间很想知道,她是否有后悔过,当初因为儿女私情,私自放走质子,导致天下大乱。
南宫茜猛地握紧拳头,后悔吗?
闭上眼,她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她和他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他是刚刚送达皇宫的叱云国质子,虽被士兵押解着,但他从容、冷静的风范,却让她至今难忘,原本以为从今往后,将再也没有机会相见,即使相见,也不会有机会接触,谁料到,她竟有同他书信往来的机会,原本心头埋葬的细小火种,瞬间燎原,以至于铸下大错!
“乐善不悔。”直到现在,她仍旧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有的不过是自我责怪,自我谴责。
爱与义,情与国,从来都是让人难以抉择的难题。
“好一个不悔!”南宫胤怒极反笑,“朕看在这护国寺的日子,没让你洗涤心灵,反而让你的执念更深了啊。”
不阴不阳的话语,从他的红唇中飘出,带着一股尖锐的味道。
南宫茜身体一颤,下意识抿住嘴唇,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仿佛变成了透明的,“皇兄……”
“算了,儿女大了不由娘,更何况,朕只是你的皇兄,不论朕再如何劝说你,你也不会回头了。”他凉薄地扬起嘴角,心底难掩那丝丝失望,原本以为这段时间足够她冷静,他本想给她一个台阶,只要她有悔意,便可解除禁制,放她回宫,但现在看来,或许她继续留在护国寺,或许会更好。
南宫茜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懦弱地低下头去,避开那锐利、森冷的目光。
看着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南宫胤心头的冷怒便成直线上升,冷峻的脸廓微微紧绷着,额角青筋暴跳,“朕今夜真是白来了一趟!”
说罢,他蓦地转过身,轻裘的衣摆在空中滑出一道半圆的弧线,青丝飞扬,一句话也未曾多说,抬脚朝着长廊走去。
“皇兄!”南宫胤满脑子都是他转身时,那满是失望的眼神,见他要走,下意识唤出声来。
步伐猛地顿住,“你还有何话说?”
他真的很失望,身为公主,享受着常人无法享受的尊贵地位,却永远不会承担作为公主应该扛下的责任!反而一错再错,不肯回头!这样的性子,岂是单纯两个字可以盖过的?分明是痴傻、任性!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导致苍澜失去无数利益,只要一想到自从方坤偌私自被放走后,这段时日来发生的哗变,南宫胤的太阳穴就忍不住抽抽地疼痛起来。
“乐善……乐善……”她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时,说不出口了,脑袋微微垂下,双手不安地扯着衣袖:“皇兄,你是不是对乐善很失望?”
南宫胤背脊一僵,那如同小兔子般柔弱、不安的话语,终是叫他的心微微揪疼起来,可一想到南宫茜的冥顽不灵,最后一丝动容也被冰冷取代,他再度迈开步伐,随风传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
“从今往后,朕不会在对你失望了。”
李德眼见他一人出来,急得在原地跺脚,皇上深夜特地来看望公主,难道不是想要将公主带回宫吗?
“回吧。”俊朗的面容,透着丝丝疲色,南宫胤离开寺庙,在香火蔓延中,乘轿离去。
一路上沉默的气氛,让李德的神经忍不住紧绷起来。
“皇上,公主尚且年幼,您莫要同她较真,公主自幼善良可爱,又深居宫中,难免会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犯下错事。”这居心叵测的人指的是谁,他同南宫胤心知肚明,在李德心里,单纯的南宫茜,是被方坤偌施计利用了,才会一时头脑发热,将质子放走。
“呵,朕看她倒是无怨无悔。”一声似讥似讽的冷笑,从帘子内飘出,冷得刺骨。
李德当即闭嘴,现下恐怕不论他说什么,皇上也听不进去了,遗憾地摇摇头,真不知道这方坤偌给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公主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第二天清晨,秦涫儿还在睡梦中与周公下棋,寝宫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幽兰神色焦急地冲入内室,扯着她身上的床被,大声道:“娘娘,该起床了!皇上还等着您送膳呢。”
“别吵。”一只裹在白色衣袖中的手臂,像赶苍蝇一样,在空中胡乱挥舞几下,朦胧的哑声从被子里传出。
“娘娘!”幽兰急得满头大汗,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皇上还等着用膳呢!一咬牙,她狠心地直接将被子给掀开,一股冷气窜上秦涫儿的身体,她微微打了个寒颤,紧闭的双眼,终于如同施舍般睁开了一条小缝。
“幽兰,你这个魂谈!本宫昨晚什么时辰才睡?你大清早发什么疯?”秦涫儿搓着被冻得鸡皮疙瘩挨个冒出的臂膀,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整张脸纠结成了一团,浑身飘着低沉的气压。
幽兰被她怒骂了一顿,也不害怕,手忙脚乱地伺候着她又是穿衣又是洗漱,将发髻盘好,就把人往寝宫外推:“娘娘,昨天皇上吩咐过,让您每天替他准备一日三餐,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哦草!
秦涫儿瞬间只觉五雷轰顶,她是真的把这件事彻彻底底给遗忘了。
一盏茶后,南宫胤穿着龙袍,头戴王冠坐在椅子上,周身的气息冰寒且低沉,仿佛结了冰,格外渗人,李德站在房门旁,时不时紧张兮兮地扬长脖子朝外头张望,哎哟喂,这秦娘娘怎么还没到啊?
“皇上吉祥。”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涫儿顶着两个黑乎乎的眼圈,一副睡眼迷离的模样,踏入寝宫。
“早膳呢?”南宫胤冷冷地问道,深沉无光的黑眸里,毫无一丝温度。
秦涫儿朝身后的幽兰使了个眼色,后者嘴角抽搐着捧着一个银色托盘,走上前去,将托盘的盖子掀开,一个精美的青花瓷碗,展现在众人眼前。
“皇上请用膳。”她笑盈盈地开口,“这是臣妾替皇上准备的爱心早餐。”
被特地咬重的爱心两个字,怎么听似乎都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静,死一般的寂静,南宫胤本就黑沉的脸色,在看见某个据说是早膳的东西时,又难看了几分。
李德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垂头把自己当作壁画,连呼吸也下意识减弱。
“你能不能告诉朕,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话语,透着一股叫人毛骨悚然的戾气!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永远有无数的招式与手段,来违抗他的旨意!
早膳?就碗里这不知是黑还是灰,不知是蛋还是面的东西,居然能称之为早膳?
龙袍下的双手猛地拽紧,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蹦达着。
幽兰不敢吭声,紧紧抱着托盘站在南宫胤身后,她就知道,皇上的反应会是这样,明明下锅时,还好端端的,为什么做出来,却是这个样子呢?
如果南宫胤知晓这是秦涫儿在失败十多次后,好不容易勉强成功维持形状的早餐,不知该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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