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04
闵雪拿着褚霖的诊断证明去人事部开了三天病假。
记得刚入职那阵子她急于表现,巴结领导拉拢客户,前前后后忙得像条狗。
如今冷不丁被迫消停下来,反倒有点空虚得不知所措,闲不住的人天生就是闲不住的,偏偏那医生一张破病历还限制了她绝大多数的爱好。
酒不能喝,辣不能吃,一天到晚就躺在床上静养。
她顺利加上了他微信,不到一分钟就浏览完他的朋友圈。
不出所料,果然是个无趣保守型工作男——起码在她眼里并没有梁初描述得那么风趣——不爱喝酒,不爱玩,寥寥几条分享除了他那台黑色机车就是中心医院的工作简章,连个女人的影都没有。
也或许是已经删掉了。
他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却没收她的转账。
那天她做戏做全套,手机说没电就真没电了,她的医药费、饭费,包括后来叫车回家的车钱都是他帮忙付的,零零碎碎加起来有将近两百块。
两百块,烧烤都能吃两顿了。不给确实是不合适,可是转账挂在聊天界面快24小时都没人收,她又觉得颇受羞辱。
后来那个转账超时了,她赌气没有再发。又过24小时,她删掉了他的对话框和聊天记录,不识趣的男人眼不见为净。
时隔一周半再收到这个男人消息的时候,好巧不巧,她又跟刘锆窝在街边吃烧烤。
界面点开,干干净净就只有一句“在吗”,刘锆收了视线,挑眉了然:“还删过人家记录,是有点意思了。”
“有话都不会直说,只会发句‘在吗’。”闵雪放下手机当没看见,“这种男人能有什么意思。”
“你能吃烧烤吗?”他瞥见她穿宽松裤子的腿,忽然想起来,“还没拆线吧。”
“微辣,微辣,”她顿着酒杯不耐烦,“明天就拆线了,又不差这一天。”
“随你,留了疤别哭就行,”刘锆摇头表示管不了,“还喝酒。”
“啤酒能算酒?”
是说那话的时候,她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她手速太快,刘锆歪过脖子,只来得及看清那句“帮我个忙”。
只记得好像很久没见她这样子笑过了,从她跟她那个未婚夫分手回国,一直到此时此刻。
刘锆放下签子,给她续一杯酒:“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没什么,不好说,别听了。”她三连拒绝,抿着酒杯一个劲笑,“怪俗的。”
真怪俗的,要她帮忙假扮现任劝退前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俗的事情。
尤其是对她这种过分早熟、从七八岁就开始看言情小说的满级读者而言,简直是幼稚得低级,就像你让刘锆去解一道鸡兔同笼,人家不会觉得简单,只会觉得浪费时间。
不过也算他歪打正着,她可没刘锆那么功利。
俗归俗了点,可谁让她是闵雪呢,再无趣的事情,只要她自知是那个有十足把握的居高位者,也就都是有意思的。
“明天去医院拆线,”她放下酒杯,捏着包起身,“不喝了,回家睡觉。”
“我明天没事,”刘锆说,“约了几点,开车送你去吧。”
她站在昏暗的路灯下回头,他坐着,她垂眸看他。
不到半秒钟,她歪头笑了:“你别忘了付账。”
于是刘锆也笑笑:“知道。”
他对她有多了解,这么多年了,就算她不讲话他也能够知道。
如果没有答应,那就是拒绝了。
-
独居人士的最孤独之处在于,生活忙起来的时候,各种吉庆佳节都不会记得。
所以闵雪其实是看见了中心医院外街边挂着的红灯笼,才意识到那天是大年三十,偏偏她还在那么喜气的日子里穿了一身素,亚麻灰的围巾和手包,米色长风衣遮过膝盖,她的腿伤藏进长靴里。
望见冯雨的第一眼,她阅人无数,大概已经明白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儿。
虽说拆人姻缘这事儿她干得不多,降维打击这事儿她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且毫无愧意,她拎着保温盒款款过去挽褚霖的手,很自然地把身子贴在他胳臂上,冬季静电泛滥,歪头笑时,她发尾的卷像花朵一样在他衣袖铺散开来。
风衣和靴子是米兰款,香水是在法国买的,她猜想这个冯雨并不认识。
也因此不过半分钟的沉默,那个女人转身离去,果然容易得像道鸡兔同笼,没意思,甚至有些浪费了她的香水和日抛。
她望着冯雨消失在旋转门外的背影,臂弯里褚霖的手慢慢抽出来,她手里的保温盒随之轻了轻。
“空的?”
“我又不会做饭,”她大方承认,“从梁初那儿借来装装样子而已。”
她听见他笑了。
算是给她开了个后门,不过那时候医院人少,也没什么好开后门的。
他带她越过挂号台,径直去急诊室拆线,闵雪弯腰脱掉长靴,褚霖举着镊子皱眉:“伤口还没全好,少穿这种不透气的鞋子。”
那是个傍晚,夜幕下来,遥远处的天空稀稀落落腾起烟花。
熹微的火光忽闪着映在他脸上,他用碘伏很小心地给她清理伤口,冰凉的,又有些痒,像小虫子一点一点顺着脚踝爬到心里。
“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她?”她问,“她都找了你这么多次,应该还是很喜欢你的。”
他沉默了片刻。
“不喜欢回头。”他说。
是个不愿回头的男人,她有些意外地扬眉,继而弯唇笑了。
一如那些俗套的男女,总喜欢在暧昧之初寻找和印证彼此的相似之处,她不愿承认自己也落于窠臼,可终归是在他身上看见些熟悉的东西。
而收获熟悉的意外还拥有另一个名字,那是久别重逢的新鲜之感。她歪了歪头,冬季静电泛滥,她发尾的卷像花朵一样铺散开来。
“那天给你转的账你忘记收了,”她拿起手机,“我再给你转一次,加上这次拆线的钱。”
“不用了,”褚霖开口,“过会我下班,请我吃个晚饭吧。”
“不太巧,我没时间,”她笑了,“改天吧。”
“改哪一天,”他抬起头问,“明天行吗?”
凛城在三天之后降温到零下7度,褚霖来接她的那个傍晚起着雾,天空灰蒙蒙像在飘雪。
闵雪透过头盔仰头望,昏黄的路灯下洋洋洒洒,依稀好像她跟他初遇的那个街边转角,不过扫兴的话她当然知道该不该说,于是只抬腿跨上他的后座,并没提那束颓软的红玫瑰。
调整姿势坐稳,她好半天才后知后觉:“你的车不是没后座?”
那人拧着钥匙笑,车子启动,他的声音被吞没在风里:“换了一辆。”
北郊的冰城公园彻夜通明,他们在绚烂的冰城里穿梭,抬起头看天幕落下的焰火。
毕剥霹雳着,就好像直直坠到眼前来,闵雪面朝他倒退着走路,摇着手里的灯串直笑,恍惚间觉得从记事起的岁岁年年,她从没有一天像今天这样高兴过。
凌晨他将她压在酒店的落地窗,外边仍是灯火喧嚣,只是隔着玻璃再听不见声音。
她口中的雾扑洒在窗上,手指又在那雾面抓出水痕,如入水般昏窒了又醒转,她怔怔低着眼,发尾卷着垂到身前来。
可惜她记得这个男人说不喜欢回头,终归她心里清楚,那只是两个无情人的一场萍水相逢。
因此在那时她的眼里,褚霖如一簇短暂的烟花,她跨坐在他身上,扶着他的肩膀与他接吻,以为总有一天他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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