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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A02


闵雪混了30来年,就混来这么一个闺蜜。

        她正经琢磨过这事儿,最终结论主要还是她自己的原因,谁叫她这性格本来就不多招人待见,心直口快、泼泼辣辣的,吵架撒野从来不给人留情面。

        学生时期仗着有几分姿色还格外地招蜂引蝶,以至于到最后学校里的一众女孩儿,要么是她前任的现女友,要么是她现任的前女友。

        迎面撞上不扯头发就已经是万幸了,真要跟她们亲亲近近做闺蜜,她自己心里也害怕。

        男性朋友就更别提,要么即将成为现任,要么已经沦为前任。

        能够好好沟通交流仅限于暧昧或者热恋期,她性子躁,没太多耐心解决问题,反正外边排队的还有,心愿单里的目标也还有,于是总是厌倦了就甩掉。

        十七八岁的好好散散又不当真,讲究个胜者为王,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而她之所以能跟梁初成为朋友,她也琢磨过,这主要是梁初的原因。

        跟闵雪截然相反,她性子柔软得离谱,总是无声无息、逆来顺受,从来都不敢发火。

        好像她生命里就只有开心和难过,笑的时候,哭的时候,都是因为别人。

        她永远都是被动的。

        有过那么一次大课间,闵雪到现在还记得。

        她们在操场散步,梁初被飞来的足球擦过耳朵,恰巧踢球那人是闵雪刚闹掰的前任,火比她还大,那天场面不受控制,最后闵雪单脚踩着球门旁的压杠,把梁初拽到人群最前边:

        “就是他踢的你,来,你现在指着他鼻子骂句傻逼,今天这事儿我不计较了。梁初你随便骂,这男的要是敢吭一声,我立马把他揍趴下。”

        但那只是她闵雪会说的话,哪怕到下辈子,也不可能从梁初嘴里听见这个。

        梁初吓得魂飞魄散,被飞来的球,也被情绪激动、破口大骂的她,她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地拽她袖子:“闵雪,闵雪,别闹了。我没事,咱们走吧……”

        那是闵雪第一次面对一个人,明明身体健康,却觉得头疼。

        她脾气坏、人缘差,只有骂人打架本事一等一,高中三年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贱男作女,公报私仇的、阴阳怪气的,当面的背面的全都被她骂回去,可就是梁初这软蛋她降不了。

        “我们家闵雪呀,吃软不吃硬。”

        后来高中毕业,她拿了她爸的钱出国。为了拿到钱她跟那对夫妻鸡飞狗跳闹了两三个月,真正拎箱走人已经是那年十一月中下旬,第一学期都快结束。

        那天梁初来机场送她,捧着杯热奶茶,说到了国外可要收收她那臭脾气。外国男人又高又壮,她不一定揍得过了。

        她盯着那杯奶茶:“买这个干吗,又过不了安检。”

        “谁说要给你了,我买来暖手的,就让你尝一口。”梁初抿着嘴笑,把吸管凑到她唇边。

        “甜吗?”

        在她眼里,梁初就像个傻白甜小废物。

        可大概是因为性格脾气过于互补,偏就是这么个小废物最终成了她最长久的朋友。

        而废物往往也废物得并不自知,后来她常听这废物念叨当年替她出生入死的情节。

        比如半夜逃寝帮她去男生宿舍递情书,比如拿着假条跑去支开迎面溜达过来的教导主任,好让她跟那个篮球队的学长赶紧撒开爪子分道扬镳。

        “当时你跟那个姓陆的学弟,也是多亏了我吧?”酒吧里灯影晃得人眼晕,闵雪托着腮,听她在对面捧着杯甜酒细细数来。

        “要不是我跟赵知砚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刚好撞见他跟那个学妹,你自己给人当了三都不知道,就等着挨骂吧你。”

        闵雪努力想了想,还真是不太记得了。后来暧昧过、交往过的男人太多,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姓陆的也不只这一个。

        不过不妨,毕竟青春期那些爱怨纠葛鸡毛蒜皮,回头再看也无非就那么回事儿。过去就过去,忘了就忘了,没什么可惜的,岁月又不倒流。

        她闵雪也一直都是个朝前看的人。

        “你还真提醒我了,帮我拉郎这事儿你在行呀。”她弯唇而笑,“我最近又看上个男人,要不你去帮我问问?”

        “最近?又?”梁初神色凝固,“姐姐,你回国好像还不到一周。”

        “这缘分到了没办法嘛,”闵雪拈起账单,“刚好跟你老公一个医院,听他朋友喊他,好像姓楚。哎哎,你这什么表情啊?不然你把这酒钱还我。”

        她猜想她跟那个男人缘分该是不太浅的,虽然她并不怎么信这个。

        不过你说这么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下雪的夜晚在出租车内外擦肩而过的概率有多大,同样是这个男人,第二天深夜又在同一所酒吧遇见的概率能有多大呢,她数学不好,不太会算,不过想来应该比她学会概率这事儿的概率还要小些。

        “手挺好看的,人也挺帅。”

        她尝试给梁初提供一切她能回忆起来的信息。

        “酒量还不错。”

        没看错的话那晚他点了杯咸狗,冰块和西柚汁比例很低,他低眉喝得面不改色。

        “不太爱笑,看起来挺禁欲的。”

        她全程朝他那边望着,没见他笑过。看到过她,却没再看过她。

        “哦还有……应该是刚分手。”

        “……”梁初皱眉打断,“闵雪,你做个人吧。”

        “你不懂,你不懂,”闵雪摇着杯柄笑了,“像这种被坏女人伤了心的可怜孩子,总是需要一个更坏的女人来治愈一下。”

        以毒攻毒。

        凛城的冬季夜晚冷得快,酒喝完了,她们就散了。

        后来那几天她隔三差五骚扰梁初,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梁初还不了解她,就她那点色迷迷的破心思一下子就看穿。

        “赵知砚说他不认识什么姓楚的医生,”梁初给她回电话,“今早中心医院医闹,他右手被割伤了,等过两天他回去上班,我让他去别的科再帮你问问。”

        “啊什么,受伤了?”她惺惺作态,“没事吧,严重吗,影不影响做爱……”

        梁初把电话挂了。

        世界上没有比调戏梁初更有意思的事情,那时闵雪以为接下来至少一周她都不会再理她了。

        没料到好事成双,赵知砚英勇负伤的第二天,寻人启事就有了下落。

        “褚霖,男,27岁,赵知砚同校师弟。中心医院急诊科医生,上月分手,目前单身,没房没钱,有车没座。”

        微信呼啦啦往外冒弹框的时候,闵雪正在路边摊跟刘锆喝酒。

        拿起手机看见两张照片,她下载原图放大,一张是他的证件照,蓝底白衣戴胸牌,像素有点渣,应该是从医院网站的宣传页截的。

        另一张则是张偷拍,黑乎乎的一片影,依稀能看清是辆黑色摩托,他穿很利落的衣服跨坐着,低头弓背在戴头盔。

        只是盯着多看了那么几秒,刘锆便探过头来。闵雪给他展示聊天界面,他端详一阵,跟她同时开口。

        刘锆问:“这是新男友?”

        闵雪问:“这个字念楚?”

        片刻的沉默,刘锆说:“生憎褚彦兴齐国,喜道陶潜是晋人,你个文盲。”

        闵雪削他一下。然后回答:“还不是。”

        “还不是,意思是快是了,”刘锆帮她解读,“多少有点意思,对吧?”

        “也没有,”闵雪锁了屏,“太小了,没劲。”

        赵知砚初中跳级,比梁初小两岁。闵雪七岁那年爸妈闹离婚,她上学晚,比梁初又大了将近两年,这姓褚的比赵知砚还小,在这儿搞什么等差数列呢,读书时这一块她就没学会。

        年纪太小,也太乖了,她想。那证件照上平平静静地注视着镜头,一看就不是她的菜。

        “那算了,正好别祸害人家。”刘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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