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可惜的是，长宁没有等到太子的专宴，而她也没有心情去锦葵宫打探。

        太子出宫回来后第三日，当日的几位伴读连同太子一同得了急症，经太医诊治是麻疹，其中太子病情较为平缓，病情最重的是太傅的嫡孙孟令辉，病情最轻的是秦沐。

        消息传到栖梧宫的的时候，长宁正陪着皇后读书。皇后听到消息还算镇定，立刻询问太子的医治方案，听到皇帝下令隔离东宫上下并在一旁看守，皇后起身也吩咐准备在东宫外陪伴，长宁和玉人劝她不要过去，怕病气过给了皇后，到时候恐怕一尸两命，但皇后想要做的事又有谁能劝住？唯一能压制她的现在也在东宫外头守着，长宁只能期待于太医院的防护措施足够有效。

        目送着皇后的离去的队伍，长宁竟生出一种永别的不详之感。回忆着上辈子的太子，五月的恶疾正是所谓麻疹，如今她先一步揪出了染坊的危机，可却导致了同样的结果提前了两个月。难道说，她来到这里，即使有了重来一世的好运气，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那些一心为着自己的忠仆的离去而无法挽留吗？长宁心里埋下了疑问的种子，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逃离这种已知的结局吗？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长宁娇小的身躯晃了晃，最后还是面色惨白地晕了过去。

        时刻注意着长宁的徐行迅速窜上前来扑倒在地上做了人肉软垫，玉人立刻着人叫了御医，诊治为受惊晕厥并开了些中正平和的补药，玉人这才将御医客气地送走并遣人下去煎药。其他人都去值守，徐行侍立殿内，玉人拿着锦帕沾了水给长宁擦脸，心里眼里皆是心疼。公主本就由她一手带大，又生的这般懂事，玉人想着皇后走时的吩咐，若是此次太子有个万一，皇后有个万一，公主该怎么办才好？

        长宁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梦里的人一会儿穿着西装和礼服在漂亮的大客厅互相谩骂犹如泼妇骂街，一会儿又穿着威仪的宫装在大殿上嘲笑毫无仪态可言。

        “这个贱骨头一天天的给我惹事，你不会好好管管吗？”

        “都怪你非要生下这个拖油瓶！”

        “你在这宫里就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连给本宫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本宫把这和亲的机会让给你是你的荣幸！”

        “她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就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男神？我今天就要废了你这张脸！”

        这些视角中，长宁似乎一直跪在地上，可是，人并不会一直屈服，原生家庭的丑陋、校园霸凌、职场倾轧都没有打垮过她，那么……梦里的长宁缓缓站起身来，她的脸上始终是温润的笑，是将一切不放在眼中的轻蔑，她缓缓抬手，甩出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长宁的意识回笼，睁开眼对上了玉人担忧的眼神，长宁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徐行贴心的奉上一盏温水给长宁润喉。

        “姑姑，我睡了多久了？”

        “殿下睡了有两个多时辰了。”

        “那可惜了，我大概是错过了午食。”

        正说着，宫女将药端了上来，玉人接过准备喂药，长宁摆了摆手道：“不过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睡了一觉罢了，不必喝什么药。”

        玉人还想再说些什么，长宁便用“是药三分毒”来堵她的嘴。实在劝不动，玉人只好放弃。端药的宫女退下去时隐晦地看了长宁一眼，虽不至于心神不宁以致慌乱，但错乱的呼吸声还是被长宁捕捉到了，长宁将端药的宫女报给了玉人，让她去查查这个宫女是哪个宫的。说来奇怪，做了这个梦醒来后，长宁觉得自己的五感和记忆都敏锐了很多，如同打通任督二脉一般通畅，莫非这就是迟来的金手指？那么她又该怎么依靠这份金手指增强自己的实力呢？

        长宁摆摆手让徐行去小厨房监督午食，刚刚那个宫女没有查清之前，最好之后几天的食水都要派人盯着才行。

        幸运的是，经过太医的治疗，太子的病情已经稳定，只需要等待恢复就好。皇帝停朝三日后又恢复了上朝，不过每日下朝后都将奏折搬到东宫旁边的启祥殿与皇后同住，皇后也依旧在东宫外守着，一方面是怕将病气带给长宁，另一方面也是看管着东宫的内外事宜，防止有人浑水摸鱼谋害太子。皇帝也在暗查太子麻疹的原因，只是幕后黑手几经辗转，源头难溯。

        皇后执笔的手有些颤抖，不是吓的，而是气的。太子出宫跑马那日只在京郊山上射杀了一只病羊，从未听闻有什么羊传人的病，此事若让她知道是谁故意算计，她必要让那人付出代价。至于皇帝，当年他就承诺自己会找到凶手，可最终也没了下文，如今他又承诺自己会找到凶手，恐怕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指望他不如指望马会飞。皇后提笔想写信，写完却又将它烧掉。这么些年了，或许是这封信没必要写，或许是收信的人没必要，总之除了皇后没人知道这封不存在的信是写给谁的，里面又写了些什么内容。

        昌平二十一年，文帝赐婚太子，封姚氏梓梧为太子妃。那一夜，太子云泽未眠，少傅嫡女孟晴舟未眠，太子妃姚梓梧未眠。

        姚梓梧站在自己的朔园里，与她一墙之隔的是韩国公的嫡次子，韩文博。姚梓梧爱读书，犹好前史，韩文博亦是。赐婚的第二日，是韩文博与姚梓梧私下约好的上门提亲的日子，可偏偏命运这般捉弄人。如果在赐婚的三月前，本该被赐婚的人还活着，又或者那一日死去的人是姚梓梧而不是姚梓桐那该多好。可是偏偏，他们都是京城的天骄，却谁也没得到自己心里想要的。

        “三月后，我就要入主东宫了。”

        “三月后，我就要远赴西北了。”

        志向在云游天下的女子，最终被缚在了深宫。

        志向在大展文采的士子，自愿走向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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