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重华宫，流云阁。

        “小姐，大人送来的信。”身上披着黑色斗篷的宫女，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

        锦帘内伸出一双手接过宫女呈递上来的信，手指纤纤如嫩胰，让人不由得心生好奇帘内的女子究竟如何绝色。

        姜贵妃懒懒地躺在榻上，沐浴后还未干透的头发披散着，没有精致的妆容，但却又冷艳逼人。她冷眼看着姜家家主，她的父亲，如今朝中的丞相写给她的信，甚至这都不能被称为家信，因为这信中，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冒犯之言，无一不是大逆之举。看完，这封信便被无情地投入烛火之中，燃起了黑烟，烛火也摇曳了，她眼中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告诉他，这件事我做不了，让他自己想办法。”姜贵妃闭着眼睛说道。黑暗里，没有人应答却又好像有回答。

        “小姐，您违抗大人的命令，恐怕夫人那里……”黑袍的宫女似是在为姜贵妃担忧。

        “翠蕊，你说，你究竟是姜家的丫鬟，还是本宫的宫女？”姜贵妃平静的话语中听不出高兴或是生气。

        “娘娘息怒，是奴婢逾矩，奴婢明日自去领罚。”翠蕊立刻下跪求饶。

        姜贵妃手指轻绕着发尖，也不说话，宫女也不敢径自起身。过了约半炷香的时间，姜贵妃才悠悠道，“不必领罚了，这次你去负责父亲交代的事，退下吧。”

        “娘娘，用不用？”帘子里传出一个宫女的声音，这才是姜贵妃真正的心腹，翠含。

        “暂时不要有动作，只将人盯好，待此事完结，必须将这条线连根拔除，不得留下任何重华宫的把柄。”

        “奴婢谨记。”

        “下去吧，本宫要歇息了。”姜贵妃摆摆手，示意翠含退下。

        “阁楼风大，恐伤贵体，还请娘娘移步殿内。”

        不过是没人欣赏的玩意儿，这宫中又有谁在意呢？毕竟，就连她的亲生父亲也不过把她当作货物一般。姜贵妃心中自嘲的笑笑，却听话地回到殿中，自小扶持的主仆情谊，她不想驳了翠含的好意。她走了，翠含又该怎么办呢？还是要好好活下去啊。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睡梦香甜，又有多少人噩梦缠身。

        或许是昨夜想了些事情，长宁今天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朝食的时间，不过幸好栖梧宫里有小厨房，温着些粥食，当然呈给公主的自然不会是简单的白粥之流。今日的早食主食是羊肉卷饼，点心有百合酥、豆黄，再添一碗山药芙蓉汤。用过早饭之后，长宁正准备出门找自己的小伙伴玩耍，却见玉人从侧殿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内监。走得近了，长宁才觉得这小内监有些眼熟，正是昨日的小书童徐行！

        长宁见到徐行先是心头一喜，紧接着又是担忧，不过很快她就没有了这股担忧。

        “奴婢给殿下请安。”玉人先是行礼，不过很快就被长宁拉起来。玉人自是十分注意小主子的神情变化，知道小主子忧心，不敢多耽误，便示意长宁放心，长宁用眼神询问，见玉人微微点头便知事情已办妥当，心知此事定是皇后授意，心中也颇为暖心。

        上辈子的她没有感受过来自父母的爱，她的出生加剧了父母的矛盾，很小的时候都是保姆带她，后来到了上高中的时候分居多年的父母终于和她坦白离婚的事实，并且一家人吃了一顿和谐的聚餐，不过这个一家人指的是她和她父母各自组建的家庭，甚至包括了他们各自的孩子，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和一对比她小五岁的龙凤胎弟妹，那次之后，除了两边每月定时打来的生活费，她再也没见过那对父母。前尘往事，不必再提。这辈子的母亲虽然见面不多，但她所居的宫殿，衣食住行样样都体现了暗喻其中的深切母爱。单从徐行这事来说，孕妇本就容易劳累，更何况身为中宫皇后，每日事物繁忙却依然不忘关心她便可知，即便是现代社会，也不一定每位母亲都愿意如此耐心地对待自己的孩子。想着，有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填满了长宁的心头，她便也顺势问起了皇后现在在做什么，得知她今日朝食有些许反胃，便提出去探望。

        “姑姑放心，阿若乖乖的，绝不给母后添麻烦。”怕玉人不同意，还使出了“装乖”大法。

        玉人想了想，觉得小殿下确实有三日未与皇后亲近，小殿下现在正是该培养母女亲情的时候，长时间不与母亲接触恐怕日后母女之间生疏生了嫌隙，也怕殿下过于依恋宫人，移了性情，便也同意了。不过徐行没有跟着同去，玉人叫了之前长宁殿中的小太监带他下去收拾，等长宁见过皇后之后再做安排，毕竟，按皇后的意思是将这个徐行作长宁的心腹自行培养，皇后不准备干涉。

        春寒料峭，皇后身体尚健但也不敢在院中休息，只是在殿内榻上，与透气的窗户之间还隔了一架屏风，屏风上是挺拔的翠竹。

        “母后~”人未到，声先至。小小的人儿，跑得倒是快，玉人在后面跟着，忍不住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

        来时路上有些急，但进了殿中长宁还是强迫自己规矩下来，她觉得这是自己做姐姐对这个未出世弟弟的爱。先到榻前给皇后请安，在皇后含笑的目光中慢慢走近，观察到皇后眼下有些青黑，不由得有些心疼，想着，便问出了声：“母后可是宫务繁杂，休息不好？”说完，抬眼又看到桌上堆着的几沓册子，不由得有些气愤，“明知母后孕中劳累，还送这么多的册子来，母后也是，一点也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阿若，话不能这么说。母后身为皇后，管理宫务本就是分内之事，宫人们敬我爱我、用心侍奉我，我也应当庇护他们，承担自己的责任才是。”

        长宁说出那番话也自知有失偏颇，在皇后说完之后也乖乖认错，“儿臣谨遵母后教诲。”话头一转便谈起徐行之事。

        “母后，您将徐行放在儿臣身边，是要教导儿臣训人之道吗？”

        “是，也不是。”低头看见长宁充满疑惑的眼神，她也不自觉地上手捏了捏长宁的小脸蛋，直捏得长宁受不了，羞恼地大喊“母后”。皇后悻悻地收回手，脸上浮现笑容，收回袖中的手还在回味刚刚的触感，心中感叹皮肤滑嫩，又暗暗可惜女儿越大越发好面子，尤其这一年来越发“金贵”了。但她还是耐心回答了长宁的问题，“我将徐行放到你身边，其一是为了教导你训人之道，不过，更重要的是，你在宫中必须有‘伙伴’。”

        “就像母后身边的玉人和玉书吗？”

        皇后微微颔首，“没错，况且宫中深险，若是你身边有个一心只为你的人母后也更加放心。不过，”皇后话音一转，语气变得十分严肃，“徐行之事，此事你必须谨慎，除了咱们这几人外绝不可有其他人知道。”

        长宁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自也是郑重保证。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长宁挑了些宫中趣事说给皇后听，直说了半个时辰，眼见着皇后有些疲态，长宁才叮嘱皇后多多休息，告退了。

        看着长宁离开的身影，皇后眼中全是欣慰。

        “小殿下聪慧懂事，娘娘有福了。”玉书在一旁打趣换来了皇后的一记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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