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对峙
几个人都沉默了很久，温常华抹了把脸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让一切回到正轨。你转学，我们去英华高中，以后也不要再和那个女生来往了。”
程姝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她没想到温常华想了半天想到的居然是这种解决方式。
她忽然觉得今天中午发生的一切是这样荒诞。
温常华又说：“你才多大，懂什么男女之情。你是我们温家下一代的长子，温家偌大的家业将来都是要交给你的。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培养你成为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温如栩懒得再和他掰扯，也不想再质问他男女之情就是婚外出轨吗。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温常华还是要维持他那不堪一击的父亲权威。
他不累，温如栩累。
“那您可能要失望了。”温如栩说。
温常华皱眉，不知道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我温如栩从里到外和‘完美继承人’这五个字没有一点关系。我再告诉您一件事吧，其实我喜欢的是男生。”
温常华再也维持不住自己那勉强糊在脸上的体面，他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男生，以后只会和男生谈恋爱在一起，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要是选我做继承人，温家就要绝后了。”
温如栩一字一句地说道。
温常华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程姝没想到是这个走向，忙劝：“别别别，您先冷静，打孩子是没用的。“又说：“如栩，别说气话。”
温如栩感觉自己半张脸已经麻木了，但他的语调依然冷静：“老师，我没说气话。我就是同性恋。”
温常华被气得发抖，程姝只好缓声说：“如栩啊，我一开始就说过，高中阶段对异性……”
意识到温如栩这对象不是异性，她又改口道：“当然同性也是一样的。青春期对别人产生好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温常华迅速打断道：“正常什么？他一个男生，喜欢男的能叫正常吗？”
程姝皱眉：“这只是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不代表就不正常。”
温常华根本没听进去程姝的话，他对温如栩说：“正常？你敢出去跟别人说你喜欢男的吗？你敢和你班上朝夕相处的同学说你喜欢男的吗？！”
温如栩冷静地陈述：“我没什么不敢的，你要我明天到主席台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说我喜欢男的都可以。在我看来，我是同性恋这事，就跟我是男生、我的生日是6月16、我上学的地方叫安城一中一样正常。”
温常华听了他有条有理的叙述，明白他这是来真的。
他真的喜欢男人。
不是气话。
温常华沉默了一会儿，但是这一点时间已经够他从最初的震惊和不知所措里走出来了。
他说：“好，就算你觉得喜欢男的没什么，那他呢？他也无所谓吗？你敢对全校学生说你是同性恋，他也敢吗？”
对温如栩来说，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以后，更多的压力来自于自我认同，他不太在乎外人怎么想。
他不知道章惟钦有没有想过社会认同的问题，但是就章惟钦敢直接在公园里亲人的行为来看，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温如栩没说话，但温常华隐约察觉到了他身上的那种有恃无恐。
温常华在原地走了两步，深呼吸了几次，又转过身对温如栩说：“刚才是爸爸说错话了，我太过激了。其实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温如栩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他这架势已然明白，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作为父亲的温常华了。
他继续说：“那就算你不转学，和他一直谈下去吧。你现在才多大？17岁都还没满。你的人生还那么长，高三毕业以后怎么办？现在你们是你侬我侬，到了大学选专业的时候，他能跟你去一个学校吗？”
温常华满心以为和温如栩谈恋爱的是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因为看上了温如栩的脸和他温家的钱才想尽办法勾搭温如栩，也就默认他考不上温如栩想去的大学。
温如栩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他爸走的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异地恋对普通人来说尚且难熬，你们又能坚持多久？上了大学以后，你会遇到很多很多优秀的女生，到时候你还能想起他吗？就算你不变心，那他呢？”
“等你将来毕业进了我的公司，用不了几年就能进董事会，他呢？我们就当他读的是最赚钱的专业吧，几年时间，他能做到和你的月薪一个水平吗？”
“没有婚姻制度的保障，你们又能走多久？一时的激情或许可以蒙蔽人的眼睛，但是感情可以维持一辈子吗？我和你妈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没说过永远吗？最后还不是一地鸡毛？”
程姝没说话，温常华的很多观点她或许不同意，对温常华这个人的行事作风她也很有意见，但是“一时的激情会蒙蔽人的眼睛”这一句她是认同的。
少年少女对爱情总是有很多美好的想象，但是一时的心动又有多长的保质期呢？少年时期的青涩感情固然是单纯的，但长大以后又有多少人抛弃了曾经的海誓山盟？
现在温如栩或许觉得这段感情无可替代，但要是有一天他们彼此厌倦了，又会不会觉得多年青春喂了狗？何况温如栩所选择的这条路前面有那么多险阻和荆棘。
爱他的人都希望他能走康庄大道。
温如栩知道，他们觉得这样的感情是不稳定不长久的，总会有支离破碎的那一天。
但相爱是一个有增有减的过程，不是一成不变的数学常数。温如栩相信他和章惟钦的爱，也相信他们彼此都有爱和被爱的能力，但他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对别人说：你看，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宽广。
要用一段时间的感情稳定去证明相爱一生的必然性，这是不现实的。即使他真的对此做了可行性分析，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
他学过很多种解数学证明题的方法，但是这一次却觉得无力，因为相爱没有定理。
可是即便这样，这一次他也不想放开章惟钦的手。他千辛万苦才牵到的人，费尽心力才得到的感情，凭什么因为别人不信任就要放弃？
又一阵沉默过后，温常华终于沉下脸色，他说：“好！既然你们都不在乎，那我就一个一个地把他找出来，然后闹到他家里去！我就不信他家里也支持他和男人在一起！”
温如栩哑声道：“你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温常华以为他害怕这个，便立刻乘胜追击：“不就是转学吗？一年的时间，等你读完高三，要是你还喜欢他，我肯定不阻止了。”
他在心里盘算，等温如栩高三一毕业，就悄悄替他申请国外的大学，几年以后自然能把那个人忘干净。
程姝有些意动，但温如栩知道他爸翻脸如翻书，哪怕真到了高中毕业那一天，也不会真的放弃阻止他的。
两人又陷入了僵持。
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三声，十分有礼貌。
程姝打开门，见外面站着一位红裙女子，身形窈窕，长相艳丽，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只有眼角的细纹提示着旁人，她的真实年龄没有面上那么年轻。
那女子伸出了手，说：“我是严佳，温如栩的母亲。我看过照片，程老师您可比照片上年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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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佳是开了车来的，眼看她有话要谈，温常华让司机把自己的车开回去，跟着她去了。
温常华正准备上副驾，严佳却替他拉开了后座的门，又对走在后面的温如栩说：“如栩，待会儿坐妈妈身边，刚才在办公室里都没好好看过你。”
温常华只好上了后座。
严佳把车开出一中路，进入了中央大道。这会儿路上有点堵，但周围的车都离得远远的。温常华没话找话道：“你这车是s650？装的挺漂亮。”
温如栩刚才呆呆地跟着走出来，也没留意严佳的车。这会儿才看了看方向盘，见是三叉星圆环。
严佳应了一声，说是，“本来是买给梓昕的，不过她不喜欢这车的轮毂，所以我就拿过来开了。”
她又问温如栩：“如栩喜欢什么样的？等你明年高中毕业就可以去学驾照了。”
温如栩愣了愣，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不太了解这些。”
严佳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温常华，见温常华完全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严佳这些年在国外打拼，也修炼出了不动声色的本事。她说：“没事，以后慢慢就了解地多了。”
到了目的地，严佳把钥匙交给别人泊车，自己带着人去里面坐了。
温常华和严佳也是多年不见了，他少见的有点紧张，问严佳：“这些年，你在国外还好吗？”
严佳礼貌地笑了笑：“谢谢，过得还可以。”
温常华从这一句客套中敏感地察觉到，严佳是真的放下了。
她只把自己当做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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