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车子在高速上开了许久，因为关系到她能否跟着他去西藏，不被他半路丢下，宣艺安静的不像话，落日像个大咸鸭蛋慢慢降落地平线，车子里也黑了一片。
趁着这黑色，宣艺侧过脸看陈顺，男人的下颌线真是完美，看上去帅极了。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去西藏，一张飞机票的事，为什么要自驾去？可还是忍住了。
没忍住发声的是她不争气的肚子，她现在特别的饿。宣艺尴尬的把头转回来看窗外。
陈顺稍微放慢车速，伸手把后座上一个袋子拿了过来，往宣艺怀里一扔：“捡你能吃的吃。”
宣艺看了眼怀里的白色塑料袋，忍住没说声谢谢。打开这微重的袋子，她才知道什么叫能吃的吃，这里几乎都是看上去并不美味的东西。
几包闲趣饼干，几瓶矿泉水，两桶泡面，唯一让她稍稍咽口水的就是一袋配泡面的火腿肠了。
在她印象中吃这些的基本都是上了些年纪的人，没想到陈顺这么朴素。
她拆开火腿肠包装，吃了起来，小时候黄颖不让她吃这些零食，说都是不知道什么肉做的，加了各种添加剂，吃了对身体不好，可她哥宣敬从小吃到大，不还好好的活着吗？甚至还很健壮，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越想她母亲她就越气，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根火腿肠，报复心理似的。
陈顺闻着火腿肠那味儿倒也饿了，他看了眼时间，是该找个地方吃饭休息了。
宣艺吃的渴了，想拧瓶盖喝水，奈何这个矿泉水盖子和她作对似的，手都红了也拧不开。
陈顺余光看到她用力又使不上劲的样子，真的有点蠢有点好笑。
他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陈顺就想看看她怎么才能喝上这口水了。
宣艺两瓶水都试了试，都紧的要命。她一下午都没喝水了，她看向陈顺，实在没办法了，这里只有他能帮她了。
她委屈巴巴的开口：“陈顺，我渴了，你帮我开开盖子行不行啊？”
陈顺故意逗她：“不是让你闭嘴？”
女人不禁逗，瞬间没了声，陈顺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伸过去把那瓶水拿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就开了瓶盖单手递给她。
“连瓶水都打不开，你上班那些火锅都白端了吧？”
被他一来一去揶揄，宣艺委屈更甚，实在没忍住就还了句嘴：“店里男同事多，也很照顾我，我只端轻的盘子。还有，并不是我没力气，关键这盖子太欺负人了！”
陈顺嗤笑，自己没力气倒还怪盖子拧的紧了，真的是公主式发言。
“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宣艺没接他话茬，如果她再反驳回去，估计他们俩又要吵起来了。最终肯定她没好下场呢。
现在他们能对话了，宣艺换个话题和他攀谈：“我刚看地图，到拉萨连续不断也得要开上两天，这都快八点了，我们不找个地方落脚吗？”
主要她坐了挺久的车，腰背都发酸了。
见他不说话，宣艺噤了声，可又忍不住来了句：“高速上不宜疲劳驾驶，而且这黑天容易出事故的，陈顺，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陈顺听的脑瓜子疼：“你属鸭的？吵什么吵？我自己有安排，现在，你给我乖乖睡觉，睡不着也给我闭嘴。”
宣艺被他这么一吼，吓得泪花在眼眶打转，此刻她真的大气不敢出。
陈顺原本计划很简单，路过南昌，就开车去吃碗正宗江西拌粉，然后睡一觉再上路。
可惜，现在他得带着个拖油瓶。忽的有些烦躁。
下高速已经九点了，去曾经和吕杰来江西必吃的一家苍蝇馆子拌粉店前，他开车去了趟加油站，他还没吃呢，他这车倒是吃饱了。这油价，还真是一天一个价。
宣艺是真睡着了，陈顺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眼副驾上睡的正香的女人，他轻手轻脚的下了车，车门微掩，一路上都没抽烟，这会终于可以来上一支。
陈顺人生中的第一支烟是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未带在身上的那包烟，从此他便抽烟成瘾，好在后来遇上一群好兄弟，这瘾才淡了些。可戒又戒不掉。
抽吧，人生在世，唯有香烟能与孤独惆怅为伍。他想。
烟味钻进车里，宣艺敏感的咳嗽起来，她睁开眼，窗户外是一排商业街的灯光，她看到靠在车头抽烟的陈顺，才放下心来。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他跟前，恰好他仰头出了口烟气，配上他那件黑色体恤，真的说不出的狼性。
陈顺把烟头在树皮上摁灭，扔进路边垃圾桶，折回来同她说：“睡够了？”
宣艺正重新绑马尾呢，咬着皮筋的她下意识想回答他的话，嘴一张皮筋就掉在了地上，她还没来得及拿，面前的男人就弯下腰拾起递到她面前，宣艺咬着唇拿过，给自己绑了个丸子头。
末了，她说了声谢谢。
陈顺没理她，把车门关上，锁了车，往商业街走，耳畔是女人小跑着跟着他的脚步声。倒像只小猫似的，其实也不像，猫走路没声。
“我刚看地图，我们在江西南昌，我头一回来呢，陈顺，我们现在要去哪啊？”
陈顺停下脚步，指了指那招牌：“不是应你的要求来吃饭？”
宣艺一愣，她啥时候敢和他提要求啊？
这家店虽小，生意好得不得了，宣艺坐在陈顺对面，忍不住问他：“陈顺，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喜欢这种小店，以前总觉得它们应该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可每次你带我去的那些小店，味道都特别好，这家顾客这么多，应该也很好吃吧！”
陈顺要了两碗招牌拌粉，又点了两碗肉饼汤，这才决定理了理被他冷落了会开始玩一次性筷子的女人。
“像你们这种优生优育的多矜贵啊，自然是看不上这种路边摊的，反过来也是一样，有句老话山猪吃不了细糠，我对你喜欢的那些商场里的东西也看不上吃不惯。”
宣艺听他说完，才想明白，怪不得当时他以李沐身份同她出去吃饭的时候几乎都不动筷子的，原来是这样。
她朝他笑：“陈顺，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宣艺了，现在可以吃苦耐劳而且也不挑三拣四了！”
陈顺耸耸肩：“是吗？那之前那碗鸡蛋醪糟是谁吃了一口就不吃的？”
宣艺一愣，他居然还翻旧账：“……那是你自作主张给我点的好不好！”
陈顺笑了，这女人真是挺会推卸责任的：“行，那刚刚呢？一路上只盯着火腿肠吃？”
言下之意是说她嫌弃饼干不好吃？
虽然好像确实如此。宣艺一时还不了嘴…
还好点的东西上了，她顺势下台：“那个啥，先吃饭吧！”
陈顺本就无意和她拌嘴，只不过一时没忍住，这女人太好逗了。香气扑鼻的拌粉确实不负众望，他拿出手机给张铁军发了张图，后者倒是没睡秒回，说他不要脸馋他，今天必须得宵夜走一波……
宣艺头一回吃拌粉，又辣又烫，她用手扇着舌头，可味道真的极美味，忍不住吃了一口又一口。
江西的微辣果然不同凡响，辣的嗓子冒烟却甘之若饴，味蕾被打开，美味在舌尖跳舞，宣艺忍不住晃动身体表示此刻她的欢喜。
大概是来了陌生城市，她才会这般解放自己吧？
接近半夜，和喜欢的人儿在这市井小馆吃上一口烟火气的拌粉，多惬意啊！
“陈顺，我好开心啊！谢谢你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粉！”
陈顺也是头一回见她肢体动作这么夸张，他抽了张纸给她：“把嘴擦擦，走了。”
刚吃完就走啊？这一分钟都不带休息下的啊？宣艺跟在他身后，快走到他车旁时，她跑他跟前问：“陈顺，我们该不会还要上路吧？”
陈顺大掌撑在她头顶，轻而易举的把她脑袋转了九十度：“对面那家生活超市还有半小时关门，你确定不要去买点过夜的东西？”
宣艺这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带！按照他的意思，他们今晚应该要在南昌留宿一晚了，然后明天再出发。可她换洗衣物都没带啊！
陈顺走之前又抬头看了眼这家粉店，第一次陪吕杰自驾去拉萨的时候路过江西，当时两个人饿到车子都开不动了，正好停在这家粉店门口，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你一碗我一碗的，再后面一年，他又陪吕杰去拉萨，两人特意找了这家粉店吃。后来吕杰去世，他开车去拉萨的那两次都没再刻意途径这里，这第五次，也是他认为的最后一次，他还是来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祭奠自己过去最好的兄弟，他该放下和释怀了。毕竟，粉店不同当时，门头都重新装修了，他也该从那段悲伤中走出来了啊。
别说，这生活超市虽然不大，但样样都有，她背着陈顺拿了几条内裤和两件这里价格最好的内衣，又以防万一拿了几包卫生巾，等她结账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躲着陈顺买这些东西也是徒劳，她没钱，还得仰仗着这位‘大款’！
所以，等结账的时候，她买的这些东西全被他看了去！太尴尬了！
她抱着塑料袋走出超市，耳朵都红了：“那个，钱我会还你的啊。”
陈顺低头刷着手机，他在搜这附近比较近的连锁酒店。如果就他一个人，他可以将就一晚上睡车里，可现在多了个有公主病的拖油瓶，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浏览着网页，忽的手臂被握住，他皱着眉看她，女人指着前面脸色带着恳求：“陈顺，那边有家卖衣服的小店还没关门，能不能……借我点钱买身衣服呀？”
女人就是麻烦，陈顺跟在她身后进了那家窄小的衣服店，他照着估计都要顶到这小店的屋顶了，无奈只能往那椅子上一坐。
她挑她的衣服，他看他的手机。
这衣服店价格确实便宜，不过为了省点钱，宣艺就挑了件白绿色碎花布艺连衣裙，比买一套两件来的划算又不浪费时间。
店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阿姨，笑嘻嘻的问她：“小姑娘，确定不试一试啊？”
她身上黏黏糊糊的，也懒得试了，均码的她肯定能穿。结账的时候，倒是陈顺主动走过来付钱的。
那店主阿姨估计在打烊的时候做了一单很开心，嘴巴上抹了蜜似的：“你们俩小情侣吧？真般配啊！妹妹啊，你男朋友长得比电视里那些明星都帅哦！”
小情侣，男朋友！
在别人眼里，他们站在一块，很般配吗？！
陈顺拎过衣服袋子，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一出来，就松开了她，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宣艺，二十七了，脑子里别做春秋大梦了。”
宣艺痛的回过神来，她不服，拿出手机给他看：“那阿姨没说错，再剩下的两个小时里，你就是我男朋友！三天，你不会忘记了吧？”
陈顺懒得和她说这事，反正很快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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