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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一心真心拜哥哥


那三个完全怔住了,兆学疚灵醒些,连忙问:“小和尚,此地全是焦土,得你西天一点润泽清凉,实在是佛法无边。好了,佛经我替你掉了,讲俗家的,外面嘛情况?”

        一心以为是场游戏,十分快乐,道:“外面门窗封得好瓷实,全是实砖码的,我和尚练过铁头,一下也撞不翻这许多。昨儿老师给我们讲了三只小猪的故事,大灰狼是从烟囱进来的,所以我就学会了。”

        他们不由得去打量那葫芦大的窑口,兆学疚就摇头,道:“不成,就是窑口能进去,烟囱也通不过大人。这密室杀人,果然是本格推理的极品……”

        丁佼有些黯然,但仍是挑眉而笑,他到底老成些,有长辈的风范,当下就断了个死念,冲一心道:“一心,你果然寻着了,如今,你仍旧爬出去,去寻老大来,看,我们这里,就缺他一个了。”

        柳生和伏翼都有些心灰,眼下顷刻就焦酥,如何能等?只是少赔一心一条命而已。当下忍下不咳,却也再提不起气力去撞门窗了。

        一心被热逼着,烟熏着,也不好受,听了指令,很合心意,转身就要爬,不料被兆学疚扯住了身子。

        一心回头,瞪着木呼呼、清澄澄的黑眼看人,天真赤诚,那眼里直是能反出人的影子来。兆学疚心里一窒,到底狠狠心,双手捧着一心的黑圆脸儿,认真地道:“一心,你是佛家弟子,你信的是大乘还是小乘。”

        丁佼上前一步,意欲阻止。兆学疚并不侧目,只把手一抬,伏翼和柳生也不大指望他,但与他的情分总比丁佼深些,生死关头,就显出了立场和威严。当下一边一个,齐齐把住丁佼,丁佼也不十分坚持,就听兆学疚镇静地下令:“把柴火搬些到门前去烧门,其余的,堆得越远越好。”

        三人怔,而后震,都只是一瞬,马上就行动。仍旧也咳,也热,但心里倒平静下来,一边做事,一边按下耳朵来听兆学疚与一心对答。

        “阿尼陀佛,一心信的是大乘。”

        “大乘讲究的是普度众生,二哥哥历来也信服。当下,有件事,教人好生为难……”

        “但说无妨。”

        “一心,你入得红尘,也认了哥哥,肯定也听了不少俗家传奇,戏文故事,他们说你跟老大一样,最喜欢《西游记》和《水浒传》。可我记得,佛经是唐三藏从印度引渡而来的,普度众生的善念,却要求弟子不能有亲密的友情和专一的爱。”

        一心讲佛学历来通透澄明,当即接话道:“然而传到中国,就加上了中国特色,中国的好和尚,鲁智深,就很友爱,很讲义气。二哥哥,你不必说了,一心明白,一心不是云里雾里的历劫云游小和尚,而是妆园的好兄弟,同生共死,替天行道,一心真心拜哥哥。”

        小一心当头下得半跪,其他三个都已经被烟火逼得近前来,但都不免有些惭愧,不由得侧身不敢受礼,只有兆学疚大刺刺地受了半礼,眼眸毫不做作地泛红流泪,他大声道:“好兄弟,哥哥们靠你出去,才还你这半礼。若是出不去,就一齐……”

        一心接口嚷道:“一齐住这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儿!”

        两人放声大笑,半晌,兆学疚咳断。那三个半惭半虑,不免焦躁,伏翼频频以目色之,兆学疚倒淡定,手按在一心的光脑袋上,沉吟道:“一心,这火,再捱下去就烤熟了,门烧得可能还不太透,但多少能焦酥些儿。你用头撞它,把门撞开,咱就算出得厅门儿了。”

        丁佼有些羞惭,当即提气握拳,抢上一步:“我来。”

        柳生准备用脚,也不让人:“我!”

        伏翼也道:“我打头阵。”

        兆学疚一针见血道:“你们都罢了,我是不大了解你们的功力,但你们的气势都懈了,心里都下过死念,一百下都不顶平日里的一下,肯定不成。还教一心来,把生路托给他来开,生死都在这一头,开就开了,不然小和尚撞死了,我们就一窝儿陪上西天,也算是兄弟一场。兄弟手足,小和尚赠我们义,我们还个信,都不成么?”

        一席话说得那三个都默然,唯有一心,十分振奋,当下提气于顶,由那几个大的拥护到门前一箭之地,立好马步,认好地方——那门已烧得又红又酥,余火剥削……兆学疚抬头以目示意,那三个大的随即会意,当下以一心当头,丁佼持左,柳生护右,伏翼躬于一心后上,兆学疚候于侧旁,迟迟不见下令。十只泛红的眼睛齐齐盯着那扇门,任四下里焰火缭乱,发焦身枯,全不在意,他们眼里只剩下那扇严严实实的门,生死门。

        渐渐地,他们的喘息归于一个节奏,胸臆间起伏一致,心跳声汇集在一起,如鼓如雷,兆学疚手抬半空,嗓门尽哑,全力吼:“开啊——”

        一心完全没料到他们又有了暗号,而身周的那三个并不按先排的令行事,一个个舍生忘死,争先占强。本来排位时自己还占了点先机,但临阵时,自己除了快那糖二几步,其余的,丁佼的右肩侧、柳生的左肩侧、伏翼抢在自己之上的当头一撞,皆比他先受力。

        崩天一响,焰火滚起于尘埃里,门儿轰然洞开。五人踏着碎砖余火,余势直抵出几米开外,才收住了势。蓦然开了眼,但见月华溶溶如水铺满天地,金风渐渐——俨然一扇狱门两重天。

        他们各各靠定巷墙根儿,虚乏地等颤劲儿过去。丁佼检点人数,又摸了摸一心的脑袋,确定好歹,一心咧嘴一笑,蠢蠢欲动。丁佼一看,却又是那兆学疚在作怪——他不歇息,却只管在那倒下来的砖头里掏摸捣鼓。

        一心只当是闯关游戏,根本不知凶险所在,因此很快恢复了淘劲儿,摸摸脑袋,又去把他们一个个捏肩按头,比较着,计较着——“你们抢我功劳,本是我一个人的功果,倒变成了五个人的。”

        兆学疚压着烟熏脸,拎了块砖过来,道:“是六个人。”

        砖头扔到脚下,是块不熏不染的整砖儿。

        兆学疚轻轻地道:“是老大,他料到我会回去,他心里恨得我死……设下好毒的密室杀局。”他也许是真伤心了,有些哽咽,一心眼光光地,有些发瓷。

        “后来,你们一个个跟了来,心怀鬼胎,只在里面,又打又杀,也不防他在外面也做了手脚了。论江湖规矩,我们确实都当死,蔫儿土匪,都有嫌疑,最要紧的,我们都觉着自己能,欺负他小,其实没人敬他是老大,一个个私底下都有自己的计较。”兆学疚苦笑着,那点子伤心就释然成了理解,而后惊悚,也有些向往的赞赏:“不狠煞这一次,轻视他的才不敢了,怪我们都忘了,其实他有本事整窝儿弄死我们全伙儿,连影儿都可以不留。戴门子又教过他,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他们没有思考的余力,又或许他们不能似这糖二这般坦荡,一时间就有筋节也只在自个儿肚里计较,轻易出不了口。兆学疚就不等他们了,径自伸手招过一心:“一心,老大舍不得你,我赌的就是这个,才留你跟我们同生共死,你肯时,我们就赢了。他在外围拆了一砖,我们才能一举成功。”

        一心“呵呵”笑,反正对他而言,这还是个游戏,就复杂些也一样。

        兆学疚揽了一心走,伏翼惊了,连忙拔步起来:“哥?”

        丁佼微微一笑,心里有些儿定数,也起身跟上。

        柳生就有些犹豫,兆学疚遥遥而笑,喉咙依然暗哑,声音已恢复了开朗:“走吧!你自己救活的人,你就不忍再打死他,长虫总够歹毒,它也吞不下自己的蛋。”

        于是柳生也就跟着走了,伏翼那呆滞拖沓的神气又回复了,在后面畏缩着慌:“去哪里?”

        一心朗月一样爽脆的童音遥遥笑他:“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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