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件大氅
林二娘看到林悠然笑,觉得她不安好心,气急道:“这次又要让我杀什么?跳墙的和尚吗?”
林悠然笑着摇摇头,说:“自然不会。这道菜做法十分简单,把食材处理好放进瓦罐里小火炖着就好。”
就是吧,食材多达三十种,需要用文火足足炖上三天。以林二娘的性子,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果不其然,前两天还好,林二娘为了赢学得很认真。然而,过了两天她发现自己还在和那些鸭子蹄髈较劲,顿时耐不住了。
“你根本没有诚心教我!”
林悠然气定神闲地把羊肘洗干净,淡声道:“怎么会?”
越是这样,林二娘越来气,料定了林悠然在坑她,整个人暴躁到极点。
林悠然料想她这性子激得差不多了,当即道:“行,食材差不多了,暂时用这些吧。今日便开始上锅炖,须得用小炉子慢慢地炖上三天三夜,中间火不能断,也不能太大,若火灭了或者烧糊了就得从头学起。”
林二娘将信将疑地应下。
为了赢得赌约,她虽然心里害怕,还是决定留在食肆守夜,免得林悠然在菜里做手脚。
林悠然走得十分干脆,还帮她把门锁好了。
偌大的食肆顿时冷清下来,只能听到窗外涛涛的水声,林二娘突然害怕起来。想到孙淳,她硬是坚持了下来。
她从小就喜欢孙淳。
十岁那年,她被一只大黄狗追着咬,是孙淳救了她。后来她为了报仇,用老鼠药毒死了大黄狗。毒完又担心挨打,正蹲在路边哭,刚好孙淳过来,一言不发地帮她把大黄狗埋了。
从那时起,孙淳就成了她心里的大英雄。赵氏想让她嫁给孙淳,是看重了孙家的富贵和孙淳的前程,而她自己是单纯喜欢孙淳这个人。
“即使你老了不能走路了,我还是照样喜欢你。我绝不会让你被林悠然那个又凶又坏的女人抢走!”
抱着这样的信念,林二娘支撑了一整夜。
第二天,林悠然看着她困得睁不开眼却依旧努力盯着炉火的模样,不由在想,倘若林二娘当真能坚持下去,她不介意好好地教她几道拿手菜。
柳福娘却替林悠然着急。
昨天夜里,她刚刚听自家娘亲说了,赵氏和林老二挑拨着林老爷子,让他朝许氏要钱!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些钱是林悠然多么辛苦才赚到的,怎么能便宜了林家大宅的人?
为了维护林悠然,柳福娘坏心眼地讲了一天鬼故事。当天晚上,林二娘满脑子都是那些鬼故事,听到一点动静都忍不住疑神疑鬼。
突然,“哐当”一声,厚重的门板拍到墙上,紧接着一阵小凉风席卷而来,就像鬼故事里的“阴风”!
林二娘惊恐地抱住自己,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儿,周围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恶鬼来索命。
林二娘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传出一个凄厉的声音,仿佛有一道黑影扑面而来,灶台上的油灯瞬间灭了。
林二娘彻底崩溃,尖叫着冲出食肆。
坚持了两天两夜的佛跳墙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林二娘却不服气:“整整三天不合眼,谁能做到?”
林悠然道:“我告诉过你何时要仔细盯着,何时可以借机睡一下,是你自己心眼多,怕我给你使坏不肯睡。”
“是她故意讲鬼故事吓我!”林二娘愤怒地指向柳福娘。
柳福娘心虚地往林三娘身后躲了躲。
林悠然无奈地瞅了她一眼,妥协道:“这道菜不算,你重新选两个。”
林二娘听到这话,丝毫不觉得林悠然是为了自己好,反倒小人之心起来,“这道菜根本做不成吧?你故意让我知难而退是不是?”
林悠然皱眉:“谁说做不成?”
“那你做做看啊!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做出来!”
“我要能做出来呢?”林悠然不着痕迹地挖坑。
林二娘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第三道菜就免了,我甘愿认输。”
林悠然打了个响指,要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她重新处理食材,亲自做这道佛跳墙。
到了晚上,柳福娘想要留下来陪着她。
不等林悠然婉拒,林二娘就率先反对:“我守夜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陪?你若留下陪她,就算能做出来我也不认!”
柳福娘只得作罢。
临分别,林阿姑忍不住奉劝道:“二娘方才说你守夜没人陪,吖吖守夜有人陪,觉得不公平。你可曾想过,‘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林二娘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然而嘴上却不肯服软:“我才不需要跟她们讲什么人缘。”
林阿姑轻叹一声,无奈离开。
食肆中,林悠然将炉中炭火填满,估摸着时间,刚好可以睡上一个时辰。
灶间后面有个小隔间,隔间中有一个可折叠的竹床,还有一个小衣柜,就是预备着有人守夜用的。
林悠然把竹床拖出来,铺上毯子,刚要躺下,冷不丁闻到袖子上的葱花味,又忍不住站起身,想着换件衣裳。
只听“吱”的一声,门被推开,赵惟谨披着大氅,裹挟着夏夜的凉风,出现在门口。
屋内,林悠然刚刚解开束带,单薄的夏衫褪到臂弯,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香肩。
她诧异回头,看到赵惟谨正抓着门环,表情愕然。四目相对,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赵惟谨猛地转过身,大氅下摆被风撩起。
林悠然反应慢了半拍,慌忙间系好衣带,粉嫩的面颊仿佛要烧起来。
赵惟谨恶人先告状:“在食肆就敢脱衣裳,也不怕遇到歹人。”
“门严严实实关着,谁知道会有登徒子不敲门就进来?”林悠然有些气弱,的确是她忘记锁门了。
赵惟谨抬脚就要走。
林悠然注意到他身上的大氅,紧走几步把他拦住,“郡公今日可饮酒了?”
赵惟谨轻笑:“难不成你还想将我灌醉,图谋不轨?”
林悠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去解他的大氅。
赵惟谨配合地抬起手,嘴角翘得老高,道:“还说不是图谋不轨。”
“我是想让你看看这里。”林悠然扯开衣领,送到他眼前。
赵惟谨这才发现,这件大氅没有金元宝花纹!
林悠然试探道:“这件是你那位堂兄的吧?郡公那件呢?”
赵惟谨前几天才跟她强调过这件衣裳多重要,这时候绝不肯承认是自己粗心大意弄错了,于是硬着头皮说:“我与堂兄换着穿的,我那件自然在堂兄家。”
林悠然挑挑眉,转身从小隔间里取出一个打着蝴蝶结的包裹,解开蝴蝶结,露出里面一模一样的大氅,还带着淡淡的樟脑丸香气。
赵惟谨目光一顿,“这是谁的?”
林悠然拂开衣领,露出下面的金元宝花纹,促狭一笑:“我也想知道,这是谁的。”
赵惟谨的手放在小元宝上轻轻摩挲。
林悠然缓缓说道:“可以肯定的是,那日把大氅披在我身上的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郡公,就是左神武将军。”
赵惟谨视线落在林悠然脸上,仔细打量着她,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我又不是年老体衰记性差,若救过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脸上的坚定不像是装出来的,林悠然暗暗舒了口气,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失望。
她重新把蝴蝶结绑好,说:“那就请郡公转交给左神武将军吧,帮我给将军带句话‘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改日定当登门致谢’。”
赵惟谨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大氅成全了有则堂兄的英雄救美,醋坛子都给打翻了,小心眼地问:“你打算怎么谢他?”
“自然是倾其所能。”
“他让你以身相许你也愿意?”
林悠然无奈道:“郡公不是说左神武将军夫妻恩爱吗,怎么可能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人家夫妻恩爱没错,就怕有人心思不纯,哭着喊着——”
“哐当”一声,林悠然把门板拍在他面前,声音中隐含怒意:“郡公如果学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生气了?
这就说明不会以身相许了?
赵惟谨打翻的醋坛子又扶起来,隔着门叮嘱:“夜黑风高,别再随随便便解衣裳了。”
“圆润地走开!”林悠然体面都不想要了。
赵惟谨笑笑,留下十一守着她,自己回了银杏林大宅。
其实,他没去高阳关,而是去给孝章皇后烧秋日纸钱去了,听说林悠然去大宅找他,这才日夜兼程赶了回来。
刚到宅子,赵惟谨就给堂兄赵惟宪写了一封信,询问他雄州之事。
赵惟宪字有则,是秦王赵德芳的次子,长相俊美,擅长骑射,性格洒脱肆意,从小就和赵惟谨关系好。
他收到赵惟谨的八百里加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匆匆打开信,见他字里行间隐隐提到一位小娘子,恶劣的性子不由上来,写了封似是而非的回信。
洋洋洒洒一千字,有用的只有两行:“我也不记得是不是救过这么个人了,至于大氅怎么穿错的,你求我我就告诉你啊!”
赵惟谨转头将信丢进了火盆里。
他太了解这位堂兄了,他越表现得在乎,对方越会拿乔。相反,他若是不回信,赵惟宪就该急了。到那时,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
佛跳墙做好了。
坛子打开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表的浓香气味飘散开来,瞬间勾起众人的馋虫。
柳福娘惊呼:“我算知道这菜为何叫‘佛跳墙’了,当真是庙里的佛爷闻到了都忍不住跳墙过来吃啊!”
这么好的美味,自然不能独享。
林悠然特意用大瓦罐做的,分别给许氏、孙婆子、赵惟谨送去一份,剩下的还有很多。
林阿姑难得奢侈了一回,蒸了一锅白米饭,大伙热热闹闹地围在桌边吃起来。
实际林悠然做的这份佛跳墙并不正宗,鲍鱼、海参这样的精贵食材一律没用,好在鸽子蛋、大虾仁、野山菌这些料都很足,蹄髈、老鸭、母鸡也是新鲜的,做出来的味道照样好吃。
林悠然夹了一块蹄髈,入口软烂,筋骨弹滑,比用香料卤的还入味。汤汁同样浓郁鲜香,拌米饭反而浪费了,就得用小汤匙舀着,一口一口地细细品味。
桌上都没人说话了,就连向来不挑食的小娃娃们都陶醉在了这前所未有的美妙味道中。
此起彼伏的咀嚼声中,传出一阵压低的啜泣。
来自林二娘。
她认输了,可是并不甘心。
林悠然没有落井下石,大度道:“法子你都知道了,回头自己琢磨琢磨,也能做出来。”
“不用你假好心。”林二娘吸了吸鼻子,用力吞下一口肉。
桌上众人皆露出善意的笑。
吃完饭,妇人们心疼林悠然熬了三天,催着她回家休息,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出了食肆。
林悠然一回头,看到孙淳在不远处站着,像是在等她。她犹豫了一下,迎了过去。
孙淳笑笑,带着几分小心说:“那日在食肆醉酒失态,一直不好意思见你。今日看到你给祖母送的佛跳墙,我便上赶着接下这个差事,过来跟你道声谢。”
话中隐含的情愫如此明显,林悠然心头微颤,是她那日说得不够清楚吗?
孙淳是个聪明人,体贴道:“吖吖别误会,你的意思我明白,谈婚论嫁之事不会再提。”
看着林悠然陡然放松的神色,他暗自苦笑,话音一转:“反正你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不如把我当成挡箭牌。”
林悠然笑道:“你不担心挡了你的桃花运?”
孙淳长叹一声,半真半假地说:“时不时被安排相亲我也很苦恼,咱俩算是互帮互助、互惠互利了。”
林悠然笑笑,彻底放松下来。
孙淳陪着她走了一段路,快到豆腐坊的时候,才道:“我有一位同僚是御城庄人,刚好下月成亲,昨日向我打听流水席,似是属意吖吖的手艺……”
林悠然听出他话里的犹豫,问:“是不是这家人有何不妥?”
孙淳点头道:“若是十全十美,我定要帮你争取一番。只是,我这同僚人品尚可,然而家中继母当家,那妇人向来吝啬,我怕到时候生出什么变故,让你白忙一场。”
林悠然顿时明白了其中利害。
继母为了名声,定然不敢在这种嫁娶大事上苛待继子,反而一应用品都得是最好的。但是,为了省钱,指不定就要在席面上找借口挑刺。
林悠然玩笑般屈了屈膝,说:“劳烦淳哥儿从中周旋一二。”
“你不担心?”
林悠然洒脱道:“开门做生意,哪里有挑客人的道理?主家和善是我们的幸运,若遇上那些苛刻抠门的,提着小心谨慎应对便好。就算做砸了,也只能说明河沿儿食肆的能力有待提高。”
孙淳听她说完,眼中不无惊艳,当即执了执手,表示定然会尽力争取。
一路走来,孙淳不着痕迹地找着话题,从佛跳墙说到了林二娘。
“吖吖若不想教便不教。倘若这件事被他们拿捏住了,还会有下一件、下下件,倒不如一次得罪干净。”
这话从孙淳嘴里说出来,着实让林悠然惊讶。她没想到,孙淳这种大家族出来的男人,会支持她反抗。
然而,她还是摇了摇头,说:“淳哥儿是长房长孙,自小受到百般宠爱、万般优待,自然不明白这世间女子的艰难。”
不仅许氏,就连林二娘也是身不由己的。
“倘若她摒除杂念好好学,我未必不会用心教导。”
这话刚好被偷偷跟来的林二娘听了去。
此时,她远远看着孙淳和林悠然的身影,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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