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手段
第二日,加上林阿姑总共来了六位妇人,是孙婆子层层筛选出来,大抵是人品好干活也勤快的。
说好了清早在河沿儿食肆集合,林悠然特意比往常早去了半个时辰,想着先泡壶茶水,做些小点心招待大伙。
没成想,人家比她到得还早。
妇人们站在食肆门口,瞧见林悠然过来连忙打招呼,却又实在不会说什么奉承话,显得有些局促。
“快进屋吧!”林悠然打开灶间的门,转身去挑帘子。
她只挑了一个,妇人们便你争我抢地把其余的竹帘和挡板全都打开了。
林悠然不由失笑。
她原想着等人来了定要先讲讲规矩,来个下马威,如今瞧着众人谨慎惶恐的模样,她这个白脸倒不好唱了。
林悠然只得笑着提醒一句:“孙姥姥跟婶子们说了吧,有十天的试用期,若是这期间发现哪位婶子不合适,随时辞退。”
“说了,都说了。”妇人们连忙点点头,一时间更为小心。
林悠然话音一转:“丑话说在前头,往后才好相处。实际上,只要不是那等偷奸耍滑、论人是非,抑或手脚不干净的便无妨。”
众人一听,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林悠然从翻斗车里拿出一个布兜,当着妇人们的面解开,亮出里面簇新的围裙。
不是只在肚子前面挡了一小片的那种,而是像一件衣服似的,有两只袖子,在后面系带,穿上之后可以包裹全身。都是用新料子做的,散发着皂角的香气。
林悠然一一送到妇人们手中,道:“论理一年四季都该有统一的工作服,只是如今时间紧,银钱也紧,就先一人做一件围裙,婶子们将就穿着。”
“这已经很好了。”妇人们轻轻地摸着围裙,心内暗自感动。
林悠然并不知道,为了给她留个好印象,几位妇人今日把家里最好的衣裳都穿过来了,甚至有人衣裳实在太过破旧,只得借了一身稍稍体面些的。
然而,就连这些“最好的”衣裳,没有一件不是打着补丁的。
林悠然轻叹一声,活跃气氛:“放心,只要咱们好好干,新衣裳会有的,白米饭也会有的!”
妇人们纷纷点头,眼含期盼。
“小丫头还挺像模像样。”
不远处,赵惟谨放下心,拨转马头离开。走了一截,扭头吩咐:“跟水牛说,今日送一袋、不,两袋大米到食肆。”
想吃白米饭还不好说吗?
一袋不够就来两袋。
河沿儿食肆。
林悠然瞬间体会到了有了帮工的好处,以往她和许氏要做上半个时辰的杂活,今日一刻钟就做完了。
就是吧,妇人们过于积极了,她说一句“麻烦把这捆菠菜洗洗”,一窝蜂冲上来四五个妇人,生怕抢不到活干。
林悠然好笑又无奈。
她找到埋头洗菜的林阿姑。
林阿姑从刚一来就跟其余妇人一样,该搭话的时候搭话,该埋头干活的时候一句闲话不说,丝毫没有出头冒尖的意思,更没有倚仗“姑姑”的身份和林悠然套近乎,而是跟大伙一样叫林悠然“东家”。
反倒让林悠然高看一眼。
“姑姑,说到底你是自家人,侄女就要劳烦你多费心了。往后这些洗菜、剁肉之类的活计,我只跟你说,再由你分配出去,可好?”
林阿姑一愣,温声道:“成,就交给我吧!”
林悠然笑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是个得罪人的事,姑姑每日的工钱便比别人多上六文罢。”
妇人们纷纷点头,没有意见,顶多对林阿姑投去羡慕的眼神。
倒是林阿姑自己,连连摆手道:“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可不能这样。”
“姑姑这是执意不要?”
林阿姑诚恳道:“你开个食肆不容易,我来帮工不要工钱都是应当应分的,哪里还有多要的道理?说出去,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说我姓林了。”
林悠然笑意更深,道:“这六文钱原本就包含在成本中,若姑姑执意不要,便匀给几位婶子吧,刚好一人一文。”
林阿姑这才明白了林悠然的用意,她是在为自己揽人缘呢!
以后她负责分配活计,难免得罪人,这时候让所有人瞧着,是她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工钱分出去匀给了大伙,就算将来有什么龃龉,妇人们也不好意思怪她。
林阿姑是个通透人,没有拂了林悠然的好意,揖了揖身,道:“那我便代大伙谢谢东家了。”
林悠然笑着回了一礼。
怀着这份感激之心,林阿姑做起事来更为用心,其余妇人对她也服气,不管她叫谁去做什么,没有一个不情愿的。
林悠然小小一招收买人心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早上这顿饭做得简单,粘稠的粟米粥配着白菜肉的大包子,兵士们吃得浑身暖呼呼的,干起活来也有劲儿。
虽说林悠然做饭是收钱的,但是每顿饭里的用心兵士们都能看出来,心里也感激,每日过来不是带几捆柴禾就是提几桶水,走的时候林悠然会一人塞上一兜小零嘴。
一来一回的,就是情谊。
中午不提供饭食,林悠然把早上剩下的包子用油稍稍一煎,便是极美味的“油煎包”,一人一个,垫垫肚子。
傍晚这顿才是大头,午后便要准备起来。
林四郎和林二丫像往常一样跑来食肆,熟门熟路地找到林悠然给他们留的肉包子,一边吃一边跟林悠然说着上午收黄豆时发生的趣事。
林悠然看到这两个小家伙才想起来缺了点什么。
“姑姑,不是说把孩子们带上么?你一个人过来,他们在家里吃什么?”
不只是林阿姑,其余妇人同样如此。她们都是没了丈夫,独自带着孩子过活的,最小的才一岁,路都不会走!
“给他们留了饭,大的看着小的,一天也就过去了。”虽然嘴上这样说着,林阿姑眼底却含着隐隐的担忧。
林悠然当即道:“四郎,二丫,你们去叫顾大郎把弟弟妹妹们带来食肆,还有其余几个婶子家的,一并喊来。”
两个小家伙郑重地接下这个任务,不等妇人们拒绝就抓着包子跑走了。
妇人们有些不知所措。
林悠然一本正经道:“说好了可以带孩子上工,一日两餐管饱,就没有打折扣的道理。若是把孩子自己丢在家里,万一出个什么岔子,倒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都是这么过来的,怪不到东家头上。”妇人们讷讷应道。
林悠然依旧绷着脸,道:“既然把你们招来河沿儿食肆,就是为了不让你们再过从前那样的日子!”
虽然被训斥了,妇人们却不约而同感激地红了眼圈。
很快,四郎和二丫就带着一串孩子过来了。
最大的是林阿姑家的顾大郎,最小的还在襁褓里,由一个年纪和二丫差不多的小丫头抱着。小娃娃哭得脸都紫了,也不知道这大半天是怎么过的。
娃娃的娘亲怎么会不心疼?手都忘了擦就把孩子楼到了怀里。
林悠然端着满满一笼屉包子出来,分给孩子们。
顾大郎伸出粗糙的小黑手,接过包子,闷闷地叫了声“大姐姐”,然后拉上翻斗车就往外跑。
林四郎一见就炸了,死死拉住翻斗车的另一头,吼道:“我好心好意把你叫来吃包子,你还要抢我们的翻斗车!”
顾大郎蔫哒哒地垂着脑袋,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和你一道收黄豆……不要钱。”
他太小了,父亲缺席,母亲整日忙碌,因此无人教导他如何正确地表达情绪。
林悠然心疼地拍拍他瘦弱的肩膀,说:“去吧,不许打架,遇到事跟四郎多商量,听到钟声就回来吃晚饭。”
“听到没?阿姐说让你听我的。”林四郎心软了,然而还要梗着脖子强调自己的老大地位。
顾大郎竟也顺从地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就这么别别扭扭又十分有趣地出了门。
林二丫有点怕顾大郎,没有跟过去。
剩下的孩子总共十来个,林悠然在食肆旁的树荫下铺了张草席,让他们自己玩。
林二丫起初不敢靠近,只躲在食肆里悄悄看着。林悠然并不干涉,等着她自己慢慢融入。
这个过程比她预想中还要容易些。那个和二丫同龄的小丫头主动过来,拉起二丫的手,把她带到席子上。
就这样,孩子们迅速玩到了一起。
林悠然放心地准备起了晚饭。
今日水牛送过来的是大米、鸡蛋和半片猪前腿肉,刚好三分肥七分瘦。林悠然不由想到一样吃食——四喜丸子。
不同的地方做四喜丸子略有差别,林悠然的手艺是跟着员工食堂一位姓宋的老师傅学的。
宋师傅最擅长做“铜皮银瓤金芯”的四喜丸子。
所谓“铜皮银瓤金芯”其实就是肉馅包裹着白水煮蛋。将丸子切开,最外面是一层铜色的肉馅,中间是银色的蛋清,最里面是金灿灿的蛋黄。
先铜,后银,最后金,预示着日子越过越喜庆,恰好暗合了“四喜丸子”的寓意。
包裹鸡蛋的肉馅调制起来比实心的丸子馅还要讲究些,干了不抱团,稀了不成形,还不能偷懒加淀粉,会影响口感。
林悠然没有宋师傅那般老道的经验,便自己琢磨出一个法子——拌肉馅的时候掺些生蛋清,这样炸出来的丸子肉嫩,还不散。
她做丸子的时候太过专注,没注意周遭的情形,等到把丸子炸好了一回头,才发现灶间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妇人们全都躲了出去。
林悠然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作者有话要说:林悠然:这是怕我把锅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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