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清薄的雾气丝丝缕缕的横陈于一湾开满夏荷的池塘之上，恰如羞赧的女子掩着轻纱微笑。少女玉足在池塘中悠悠的荡着，带起湖面涟漪四散，游鱼一跃，涟漪便乱了，惹得少女咯咯笑了起来。

        轻舟破水而来，少女着一袭粉裙，青丝如瀑，手持几朵含苞初绽的新莲，素手轻点湖面，几尾顽皮的小鱼儿隔着水面害羞的亲吻她葱削般的手指，少女含笑偏头，哼起婉转动人的小调。

        那是最地道的江南小调，温言糯语的，绵软得能酥到人的骨子里去。轻舟倚岸，少女也未拭足便将玉足伸入蓝布鞋中，捧着刚采的新莲，轻快的向着不远处的一方竹舍中跑去，心中计算着要做这世间最好的莲花羹给师父。

        记得九岁那年，她不过是乡野之中的野丫头，误打误撞地闯入了竹林，偶然遇到了师父的。那时的师父擢手抚琴，四周竹叶纷飞，他大约是怜她无家可归便自此允了她与他一处。

        多年来，师父教她煮酒，烹茶，读书，写字，炼香，制药，在她心中没有比师父还要重要的人。

        她不知道师父多大，在她的记忆里，师父永远都是那幅清雅俊逸的模样，时间似乎遗忘了师父。师父永远都是那样淡淡地笑着唤她：“小简。”师父似乎是极不会起名字的，记得之前养了一只学舌鹦鹉，取名“翠花”，后来被什么偷着吃了，便也算了，说了她还有几分庆幸，不然师父总是淡着一张脸叫：“翠花。”她总觉得与师父有几分不搭。

        回了竹舍，她便开始细细地剥莲调羹，师父大约是还未起的，一缕阳光照进，窗外的布谷鸟已经开始它们的鸣叫，鸟雀呼晴，少女心情颇好的煮好了莲花粥，小心翼翼地端着它向师父的房间走去。

        径直便推开了门，师父的门自几年前她因为被雷吓到而想去师文房间寻求庇护后便再也未落过锁了。抬眼看去,她便看见坐在窗边静静看书的俊雅男子，似有所感，男子抬眼望向她，精致的眉眼总是淡淡地，“小简。”

        “嗯，师父你起了。”简殊应道。“窗外布谷叫得甚好，便起了。”男子放下书简，看向简殊手中的莲花羹。“你又早起采莲了。”

        宴白修长的眉微蹙，此间才刚刚入夏，早间的温度还是有些凉的，“清晨露重，若是得了风寒便又该难受了。”他开口。

        简殊笑嘻嘻地将羹匙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师父若是喝了这碗莲花羹，小简才不怕什么风寒呢，大不了多灌几碗那苦汁便是了。”

        “小简大了，倒是越发贴心了。”宴白端起白瓷碗，浅啜了一口。“那肯定的。”简殊笑着应道。“终生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宴白又道。听此，简殊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师父～我不嫁人，我要永远陪着师父，师父去到哪，我便跟到哪，以后我听话就是了……”简殊撒娇般说。

        她本就生得好看，如此这般声音软软，宴白不禁嘴角轻扬，也不再逗她：“你如今既已及笄,也是时候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一直跟着我倒少了很多乐趣。从前为师觉得你不通事，你来求我也一直不得应允，现在过几日你便下山去吧，我不该再拘着你了。”

        听此，简殊一愣：“真的吗？师父准我出去？”嗯。”宴白点头。“那师父会陪我吗？”简殊追问。“为师便不陪你了，路还是要自己走的。”宴白抬头，将莲花羹饮尽，放下碗，一连串的动作是自成的优雅，令人移不开眼。

        简殊不禁微愣，复又撇开头：“那那小简去准备了。”说完拿起碗便跑了出去。宴白微微摇头：“这丫头，性子倒是越发急躁了。”

        虽说可以出门简殊还是很开心的，可是毕竟与师父相依为命了七年，临走时她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师父依旧像初见时于竹林抚琴，简殊甚至有些不想走了，她还是舍不得师父。

        待简殊消失在竹林时，宴白停下了抚琴的手。于他而言，简殊算是他带大的孩子，不太妥当地说，简殊就像他的女儿一般。她初入人世,并不太通什么，他教了她许多，却无法教她如何与人相处，如何立足于世。所以她只能自己走,但他，他自会护她周全。想着，便也消失在原地。

        简殊顺着小路下山，一路上走走停停，天色偏暗的时候终于到了附边的小镇。只见街上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卖各种东西的小贩占满了街面。简殊一时不明，今日可好像并不是什么节日呢，怎的这么喜庆。

        想不得太多，来时，师父给了她足够的银子，既然下了山，理应好好招待自己一顿，这么想着便入了一个店，立时便有一个十三、四岁少年迎了过来：“客官，点些什么？”简殊微愣：“几个小菜便好。”“好，您稍等。”小二退了下去。饭后，简殊找了家落脚的客栈后便上了街，街上如此热闹，她可不能错过了。否则可不是辜负了此间乐事？

        刚上街不久简殊就觉得周围的人不停地看她，戴着面纱的姑娘们手帕掩着轻声交谈，手摇纸扇的公子哥儿们盯着她不移开眼。

        简殊一时不知做何反应，上下看了看自身，临出来时她换了一身浅桃色的及踝交领绣花裙，头发也认真梳过，应是没有什么不妥的，不禁疑惑更甚。

        她其实对自己的相貌并没有好的认知。在她印象里，师父便是世间长得最最好看的人了。手足无措间，她却也只能强装镇定继续往前。

        这时，一位公子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见简殊停下，公子谦逊的作了一礼，简殊便也微微回了一礼。“姑娘，今夜良辰美景,无人同游岂不遗憾？这灯会有许多有趣玩意，姑娘不若赏个脸，与我共同游赏可好？”

        简殊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男子相貌只能算普通，简殊看了看周围皆是三五成群，的确只有自己是孤身一人，于是问:“公子也是一人吗？”“是。”青衣男子应道。“那好吧，劳烦了。”简殊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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