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吴成命陨

至正四年，江浙大灾，许纯生、许三娘逃荒到大吴村，吴成爹见这两个孩子可怜，便收进家里抚养。等二人长大了，许三娘嫁给了吴成做妻子，许纯如出了村子四处游荡，整年都不回家。

        这一日，许三娘来县里闲逛，正看着那街上的杂耍，突然有人拍了肩膀一下，扭头一看，竟然是哥哥许纯生。。

        许三娘又惊又喜，自己已经两年没见着哥哥了，不想在这里碰见，刚要说话，却被许纯生捂住嘴，拽着往旁边的酒馆里去。

        许纯生带着许三娘上了酒馆二楼的雅间，坐定，才急匆匆的问道：“你不在村子里带着，往这里来干什么？”

        许三娘委屈巴巴地说：“我在家里烦闷，就跑进县里溜达溜达。”又不解的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许纯生在房间里来回转悠：“妹妹你有所不知啊，我长话短说。年初我让一伙马贼抓了，迫不得已供出了大吴村寨子的事，如此才逃得一条性命。奈何你们没有把那伙贼人杀绝，这伙人都认识我，眼下他们受了招安，当了兵，正愁没有立功的机会呢。”

        许三娘更是疑惑，既然这群人当了兵，自然和大吴村没什么干系了，哥哥如此紧张未免小题大做了。

        许纯生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捶胸顿足，说道：“妹妹当真是糊涂啊，如今官府悬赏万贯，鼓励告发私藏兵器、马匹的人，这伙贼人受了气，自然要寻机会报仇。”

        许三娘听完才算明白其中缘由，两只手放到一起摩挲着，突然抬起头对许纯生说：“咱们可以去告官啊，这可是一万贯呢。”

        ！！！许纯生诧异不已，这咋还有告自家村子的。转念一想，许纯生就明白了，还是自家妹子聪明，这村子里的人和自己也没半分血缘关系，那有钱重要。“只是，妹夫不知道愿不愿意？”许纯生轻轻问。

        “放心，他最听我的话了。”许三娘撇了撇嘴，浑不在意的回答。

        商定完毕，两人都放下心来，突然，砰砰砰！的叩门声响起，吓得两人冷汗直流，许纯生更是噔的一下站了起来。

        “客官，需要酒水吗？”门外小厮喊道。

        “来壶碧螺春，再来两碟凉菜。”许纯生走到门前吩咐说。

        兄妹二人吃了饭，便分别，商定明天一早，许纯生就去告官，许三娘回家收拾包裹，提前跑出村子。

        吴成看见许三娘回来很是无奈，自家儿子就三岁多，当娘的跑出去玩，眼瞅着天都快黑了才回来，自己今天是一边干农活一边看孩子。

        许三娘一进门，就把吴成拉到屋子里关上门说：“我今天见到我哥了，他告诉我上次放跑的马贼当了兵，估计明天县里就会派兵来村里。”

        吴复一听，当即慌了神，忙说：“这我得赶紧告诉族长去。”说着便起身。许三娘赶忙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下来。“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我们母子考虑考虑吧。县里来兵，可不是贼寇，我们挡不住的，不如今晚我们收拾好就跑。”

        吴成看她说着就哭了起来，心里就软了半截，只能说自己再想想，让他再考虑考虑。

        许三娘了解吴成的脾性，见此便知事成了，赶忙欣喜的去收拾行李，收拾的时候心里已经在想那一万贯赏钱怎么花了。

        吴成心里不是滋味，出了院门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吴复家。

        想了想，村民都对自己有过恩情，自己怎能如此做派，便抬手敲门。

        吴升正在院里教吴杰打拳，见吴成拜访，不知何事，请到院里的石桌前，让吴杰去拿水。

        “大哥过来是有事给你说，你听完别激动。”说完，吴成又将前因后果说给吴升。

        吴升听完便明白了，他知许三娘是个什么人，怕是其中另有隐情，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找族长把村民集结起来，连夜逃走。

        这边许纯生回客栈思索了一会，担心许三娘回去走漏风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天夜里，就报给了县衙。梁县的达鲁花赤合也托带上许纯生，当即点齐五百兵马往大吴村去。

        许纯生本来不想去，但耐不住合也拖的威慑，只能跟去。

        梁县因为靠近濠州，庐州路万户府特意加派了一只蒙古千户。合也托就是达鲁花赤兼任千户，掌梁县军政。

        许三娘见村里闹腾，急忙出门看，刚好撞上了吴成。她明白吴成已经把消息走漏了出去，当下愤懑无比，直接就要拿巴掌拍吴成。

        吴成挨了这巴掌说：“我是不可能丢下大家独自逃的，你带着孩子先走吧。”

        许三娘没了办法，又想时间紧迫，急忙进了门，背上包裹往村外跑。

        早有吴升上山把村里缴获的马匹带下来分给各家。吴成是牵了马，回到家取包裹才发现吴云还在床上躺着呢。许三娘一跑，怎还会顾得这三岁的儿子。

        吴成非常愤怒，他气许三娘自私自利，丢下儿子逃跑，更狠自己软弱无能，守不好村子。吴成把儿子裹起来打了个结挂到自己胸前，出屋上马往村外跑。

        还没到村子外面，就见很多村民满身血迹，哀嚎着往回跑，刚巧见了护着马车的吴升，吴母、杨婉儿和三个月大的吴伦在车厢里，十岁的吴杰驾着马车。

        “成哥，不能往东边去了，这边鞑子杀进来了，我们往北跑。”吴升大喊。

        吴成跟着吴升护着马车往北去，刚到村口，就见那里有十几骑鞑子在放火。吴成心急，便把吴云卸下来交给吴升说，请帮我把云哥儿抚养长大，不需要多好，让他干活，只需要给他口吃的就行，我现在掩护你们杀出去。

        吴升还没来得及回话，吴成就纵马冲了过去。吴升只能把吴云交给吴母，催着马护着马车往外冲。

        吴成冲上去挥刀砍翻了一个鞑子，就见一个蒙古牌头骑马挥着狼牙棒冲了上来，吴成伸刀一档，当即被震得手臂发麻，差点把刀扔了出。

        吴成见对方气力比自己大，趁着两马交错之际，连忙翻身下马，回身一记横扫，把马后蹄砍断，把那牌头掀翻在地。吴成疾步上前，趁他没缓过神，一刀砍死。

        周围蒙古兵见吴成杀了牌头，连忙纵马上前，吴成又连杀三人，自己已身披七创，失血过多，再无力气，临死前他看着早已远去的吴升，欣慰一笑。他想起了幼时十几个伙伴在吴复家习练拳脚刀枪，自从娶了亲，自己就再没有幸福过了，如今也算是壮壮烈烈的死去，不枉一生。

        吴成闭上了双眼，陪着他的还有身边躺着的五个蒙古鞑子尸体，当他看到蒙古军中许纯生的身影时，他就明白了这一切。他是忠厚、但他不傻，他是软弱、但他不是没有血性。他早已抱定必死之心，他在帮许三娘赎罪、也在为自己赎罪，他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少背负些罪孽，整个大吴村近千口的罪孽。

        吴升一行，逃出了村子，便往定远方向去，他不知道大哥在哪里，只知道大哥离开村子取得就是那里。

        许氏兄妹到底是得了那笔钱，合也托说话算话，给了一万贯，不过是至元钞，用来糊墙的。这两人还想闹，合也托让人把他们打了出去，他看不惯这种黑了心肝的人。两兄妹只能收了包袱，计划着往集庆去，他们堂姐嫁给了集庆一个千户做小妾，若是能投了过去，以后也算是能享受到荣华富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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