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福兮祸所伏

黄洛二人带着钓鱼竿朝村外走去。
  村子外有一处临近堤坝的水池，一到夏日就有村民在水中嬉戏，不分男女老少齐齐泡在凉丝丝的水中，消磨炎炎时光。
  半道上，黄世柏脚步一顿，转身拐进了一家彩票站。
  洛南不太理解，跟上去问道：“怎么，黄哥你公司面临经营不善，想通过中个头等奖解决现金流不足的问题？”
  黄世柏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钓鱼是运气活，我提前测试一下今天的手气。”
  黄哥买了一张刮刮卡，聚精会神地刮开表面的油墨，虔诚得如同拜佛。
  彩票站里仅有两名顾客，除开黄哥，另外一名是身穿墨绿色格子衫的老人，他头发剃得精光，却留着野山参般的胡须。
  “噫！我中了！”老人高举手中的彩票。
  “大爷，你中了甚么？”彩票站的小姑娘问。
  老人将彩票递给她，“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一等奖？”
  小姑娘将编号输入电脑，惊呼道：“还真是！”
  她将手捂住嘴巴，惊得合不拢嘴，老人中的金额是她开站以来遇见的最大金额。
  “嘿嘿嘿！”老人搓着手，“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能有这份狗屎运！小伙子，来，握握我的手，传给你一点好运气！”
  面对老人友善的邀请，洛南摆了摆手，略作迟疑地说：“不用了，老人家。”
  “你不要我要，”黄世柏放下刮刮卡，“老人家，跟我握个手吧！”
  老人没有拒绝，伸出手去，正当他们即将握上时，洛南拉开了黄世柏。
  “黄哥，我们去钓鱼吧。”
  老人见洛南似乎不待见自己，自讨没趣地撇撇嘴，问小姑娘：“我什么时候可以兑奖啊？”
  小姑娘恭恭敬敬地说：“两天后，你到我们总站就可以兑奖了。”
  “好的，谢谢你。”
  老人眉开眼笑，双手往身后一背，离开了。
  洛南跟着他出门，望向老人的背影。
  他的表情中带有一丝忧虑。
  其他人看不见，唯独洛南能看到他的头顶上冒出了一行小字。
  【「死亡预警」：梁桓彰即将在47小时53分21秒后死亡，死因：？？？？】
  时间刚好是两天后。
  难不成老人去总站领奖时，会遭遇不测？
  洛南一头雾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提前48小时的死亡预警，更是第一次遇见无法显示的死因。
  他留了个心眼，转过去问彩票站的小姑娘。
  “你好，刚才的老头你认识吗？”
  小姑娘的声音轻灵，语带活泼地回答：“认识呀，他是村委会的人，平时主要是通知和组织村民参加活动，我外婆和他认识。”
  村子不大，乡里乡亲相互认识，彩票站的工作人员也不例外。
  “谢谢，”洛南抬起头，“你们兑奖的总站在……”
  头抬到一半，洛南愣住了。
  在他视线里，小姑娘的头顶竟然也飘着一行小字。
  【「死亡预警」：吕娜即将在47小时49分53秒后死亡，死因：？？？？】
  洛南呼吸一滞。
  如果说老人会死可能是兑完大奖后，被某个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可小姑娘为什么也有同样的遭遇？
  他们俩到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吗？
  “好耶！”黄世柏单手握拳，欢呼了一声，“小姑娘，中了50元，给我兑奖吧。”
  “好的，先生，您运气真好。”
  小姑娘取走刮刮卡，正当她为黄世柏兑奖之时，洛南抓住黄世柏的手，闪电般地冲出了彩票站。
  “你干嘛？我钱还没到手呢！”黄世柏纳闷。
  “你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在乎那点50元吗？”
  “这不是50元的问题，它是我今天的幸运女神，我可打算靠它钓上几条大鱼的！”
  “不，”洛南强行拽住黄世柏，神情肃穆，“你听我说，这家彩票站可能被诅咒了……”
  “哈？”黄世柏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们这地方讲究这个？”
  洛南没回答，他盯着黄世柏头顶的小字，心情无比复杂。
  【「死亡预警」：黄世柏即将在47小时41分53秒后死亡，死因：？？？？】
  和彩票站有关的人都逃离不出死亡的下场吗？
  正当洛南愣神时，一个扛着扁担的农妇从他们身边经过，满是淤泥的水鞋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泞的脚印。
  黄世柏冲农妇打了声招呼：“大婶，今天池子里鱼多吗？”
  农妇回答：“多着咧！好钓得很！”
  “听到没有，她说鱼很好钓，”黄世柏激动起来，“咱们快过去吧！”
  洛南愣愣地盯住农妇，她的头顶也有一模一样的小字。
  倒计时几乎和黄世柏一模一样，同步进行倒数。
  是的，所有人的死亡倒计时是同步的，一分一秒都不差。
  洛南深吸一口气，他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我想起来忘记拿防晒霜了，我回家去拿，你在这等我。”洛南找了一个借口，头也不回地朝家跑去。

  “你快点啊！天快黑了！”黄世柏在身后喊道。
  天快黑了？
  洛南抬起头，村子上空笼罩着阴郁的乌云，隐隐有电光闪灭。
  他快步跑回家，刚进院子，池明和易医生正在往家里搬桌子，池明嘟囔道：“明明是大晴天，怎么忽然天就黑了？”
  易医生抬起头：“咦，洛南，你怎么回来了？”
  洛南站在院子门口，不太敢往里走。
  池明、易医生、汪律师、黎雪、瞿珊珊、洛母、老洛……所有人的头顶上都有一模一样的死亡倒计时！
  他全身上下一阵冰凉，胸口如同倒进去一盆冰块，连呼出来的气都寒凉无比。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所有人一瞬间死去？
  洛南想到了地震。
  他随即看向天边，因为乌云的遮挡，他也看不出是否有鱼鳞状的云层，于是他跑向西边，找到了村里唯一的井。
  井内很深，隐约可见井水平静无波，凉气萦绕。
  没有升温，也没有冒泡，几乎没有地震的预兆。
  啪！
  忽然有东西落在了洛南的脚边，他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只红蜻蜓，它的双翅残缺，落在地上奄奄一息。
  洛南仰起头，村边的林子里扑棱棱地飞起一群鸟类，有两只乌鸦哀号着飞上天空，昏头般乱转，最后居然头对头地撞在一起，重重地砸在地上。
  洛南再看过去时，乌鸦们已经断气了。
  除此之外，农舍里的鸡鸭牛羊连续不断地叫嚷起来，高低起伏，声势混乱。
  人对自己的命运浑然不觉，动物们却似乎察觉到了灭顶之灾，躁动不安。
  农舍主人不明所以，拍着门板喝令它们安静下来。
  不出意外，农舍主人也有死亡倒计时。
  全村人都有。
  “爸，妈，我有事出去一趟！”
  洛南跑回自家院子，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
  “这么急，什么事啊？”洛母和老洛追出来，“吃过晚饭再走吧！”
  “来不及了，临时有急事，可能要去两天，你们保重身体。”
  引擎声启动，车子呼啸着沿土路离开。
  走回来的黄世柏吓了一跳，赶紧给车让路，他提着钓鱼竿问院子里的池明：“咋回事？”
  池明摊手：“不知道哇！”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的！
  洛南将油门踩到底，在宽阔的马路上奔驰，窗外的风景在疯狂地倒退。
  他查看一眼系统界面，「幸存者偏差」的功能始终是「未激活」状态。
  该技能从来不是主动释放的，必须是附近有概率性死亡事件，他才可以选择启动。
  未激活也说明了一件事……「死亡预警」里的事件，并非概率事件，它是绝对的，几乎不可撼动！
  洛南不安地向两侧车窗张望。
  每一个平凡普通的人，每一张平安喜乐的脸，都被死亡倒计时捆绑住了。
  即使他来到粤海市，也不可避免。
  半天时间过去，全市人民头顶的死亡倒计时变成了【31小时41分29秒】。
  整整一天时间，洛南对死亡事件一筹莫展。
  洛南翻开各个新闻频道和网络平台，没有半点有关末日的消息。
  死亡会以什么方式来，会以何处开始，一无所知。
  洛南将车停在机场，对售票柜台大喊：“给我一张机票！”
  售票员吓了一跳：“请问先生，你是打算去哪里，我们这里有……”
  “随便哪里，给我一张最近起飞的机票！”洛南红着眼吼道，“快点！我有钱！”
  他想了想又喊道：“国外，给我一张去国外的机票！”
  售票员最后出了一张飞往伦敦的机票，洛南毫不犹豫地付了钱，乘坐航班飞过大半个地球。
  飞往伦敦用掉了13个小时，洛南在心痛之余，又感到心里堵得慌，喘不上来气。
  这种胸闷的感觉，甚至比登顶珠峰更糟糕。
  洛南身处异国他乡，看着身穿黑色皮草大衣的男女走来走去，石筑路灯的微光照亮了他疲惫的脊背。
  即使来到伦敦，死亡倒计时仍没有停止。
  【「死亡预警」：John·Wilson即将在16小时03分17秒后死亡，死因：？？？？】
  【「死亡预警」：Herry·Coleman即将在16小时03分16秒后死亡，死因：？？？？】
  【「死亡预警」：Bblythe·Charlotte即将在16小时03分15秒后死亡，死因：？？？？】
  洛南又飞去了冰岛，用掉了4小时。
  人迹罕至、几乎与世隔绝的冰雪岛屿，也没有逃脱死亡。
  洛南心中有愧，感觉自己是毫无目的地乱跑。
  他浪费的不是时间，是全世界人民的生命。
  现在他们的生命只剩下不到10个小时了。
  又虚度了大半天，日光渐渐收敛，灰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丝丝缕缕的极光，仿若浮光掠影。
  最终，洛南入住一家冰岛的民宿，手足无措地消耗着剩余的时间。

  他站在阳台上看向院子里烤肉的屋主，与之作伴的是另一对来自华夏的旅客。
  他们头顶的倒计时只剩下5分钟了。
  期间，洛南的手机响了很多声，几乎有上百通未接来电，来自他的亲朋好友。
  但他一个也没接，因为不知该说什么。
  【4分钟……】
  【3分钟……】
  【1分钟……】
  洛南眼睁睁地看着死亡倒计时走向最后一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幸存者偏差（孤品级）】：感知到死亡威胁，是否启动？
  洛南一怔，随即大吼：“启动！”
  【此技能可能导致宿主永久死亡，请确认是否启动？】
  “启动！”
  洛南没有犹豫。
  然而当他说完启动之后，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后脑的疼痛。
  什么感觉也没有。
  倒计时彻底归零。
  “哇哦——”
  一声惊叫唤回了洛南的意识。
  他睁开眼，屋主在烤肉上滴入柠檬汁，火苗窜了起来，吓得华夏的旅客发出尖叫。
  “倒计时……消失了？”
  洛南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按照时间来算，已经过了倒计时的那一秒，但所有人都在，没有人死去。
  “死了都要爱——”
  手机响了，洛南接起，黄世柏暴跳如雷的声音从电话一端刺入他的耳膜。
  “洛南！你特么死哪去了？两天一个电话都不接，你要疯啊？你知不知道你爸妈都急疯了！”
  洛南小声地道歉，承诺明天一早就回去看他们。
  好说歹说，洛南挂了电话，楼下的旅客冲他招手。
  “嗨！要来一起吃点吗？”
  “……好呀。”洛南答应下来。
  紧绷了两天的身体，也跟着松懈下来。
  什么都没发生。
  或许，只是那个抽风的系统跟自己开的玩笑？
  谁也不会死，世界照常运行，太阳照常升起。
  洛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夜间冰岛的气温骤降，他裹紧大衣，走下楼梯，耳边忽然飘来了一阵沧桑沙哑的声音。
  “我的任务结束了。”
  洛南猛然回头，身边没有一个人。
  屋内很暖，可他却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那个声音他非常熟悉，正是他自己！
  此时系统界面不受控制地自动弹出，上面只显示出一行血色的文字。
  【您有一座净璃浮屠已建造完毕，请查收。】
  【净璃浮屠：系众生之苦，为天下赴死，从一而终，周而复始。】
  【恭喜你洛南，你已正式苏醒，作为最后的监督者，你将接替并重塑已然死去的世界！】
  （全文完）
  （番外后续将与新书剧情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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