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第四幕

夜间，幼儿园门口围了数辆警车，红蓝交织的警灯连成一片闪耀的光海。
  门卫大叔面对警察的质询，一个劲儿地摇头，满脸茫然。
  街对面一名穿着兜帽的男生压低帽檐，双手插兜，匆匆地离开了便利店。
  他来到河岸边，下了河堤，来到桥洞中。
  桥洞的阴影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双根麻花辫慢慢地出现在月光照亮的位置，女孩如同小猫般朝男生爬来。
  男生将衣服下摆一拉，抖出了他买来的食物。
  饭团、干脆面、火腿肠还有几包辣条和蜂蜜味鸡腿。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每样都买了点。”
  洛小南盘腿坐下，用牙齿咬开火腿肠的包装袋。
  柳思思从小山般的食物堆里挑了挑，拿了一包果冻抱在怀里。
  她缩着肩膀，靠在冰凉的石墩上，不停地朝手里哈气。
  洛小南见状，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柳思思的身上。
  柳思思抓着他的衣服，嗅着男孩子的气息，慢慢地感受到了温暖。
  “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洛小南摇摇头：“幼儿园出这样子的事，我们的嫌疑是很大的。”
  柳思思又说：“幼儿园有摄像头，他们知道我们逃出来了。”
  “是的，我们迟早会被抓到。”
  柳思思沉默了一会儿，拆开一枚果冻，放进嘴里轻轻地咀嚼。
  “小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小南苦笑：“我也不知道。”
  “可你好像不害怕的样子，我可要怕死了。”
  柳思思扶住自己的手臂，肩膀隐隐颤抖。
  洛小南这才想起，柳思思的母亲已经变成了奇怪的模样，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他想了想，决定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柳思思：“我猜测，是幼儿园大班的吊扇突然出现在教室办公室，落在了梁老师的头顶，把他给……”
  柳思思眨动好奇的眼睛：“梁老师，是谁？”
  “什么？”洛小南一怔。
  “这家幼儿园我去过很多次，从来没听说过有一名姓梁的老师。”
  “明明你自己都说过「梁老师」……”
  洛小南沉默了。
  并不是柳思思的记性不好。
  无独有偶，他从李楠的房子离开时，屋主老婆婆也说那间屋子两年没住过人了。
  难道说，当李楠和梁老师死后，他们的存在就会被人忘记吗？
  洛小南咬了一口火腿肠，努力给柳思思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但柳思思依然将信将疑，轻轻地摇头。
  洛小南泄气道：“我也不愿相信，可事实如此，叫人不得不接受。”
  柳思思轻轻地靠在洛小南的肩膀上：“虽然很离奇，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为什么？你明明一点也不了解我。”
  “那么，小南，你是怎样的人呢？”
  “怎样的人……”
  洛小南陷入沉思，忽然间头也剧烈地痛了起来，他捂住脑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头疼得似乎要裂开，仿佛当中被人切开，强行塞进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记忆里又多了一些奇怪的碎片。
  记忆中，他成了梁老师。
  高中时期的梁老师在文理分科中，不顾父母的决定，毅然选择了文科。
  毕业之后顺利进入历史系，然而今年的历史系就业率直线下滑，外加上近年来国内流行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大家只能呆在家中，无法外出。
  本就依靠微薄薪水过活的梁老师，陷入了极难的困境中。
  靠着所剩不多的积蓄挨过了传染病的流行期，可行业一度没有振兴，他只好放弃自己的历史系学位证书，考了一张教师资格证，当一名幼教老师。
  他始终不甘于自己的才华和青春被一群小屁孩白白浪费，他在上班之余备战公务员，但一连两年失利，导致他只能借钱生活，同时开始三战预备。
  周围的人劝他放弃考公，踏踏实实找了一份工作保障生活，他对此破口大骂，认定别人是质疑自己的能力。
  梁老师更加疯狂地投入学习，只为让那些瞎了狗眼的家伙对自己刮目相看。
  在他苦熬着等日子迎来光明时，一个两眼呆滞脾气古怪的高中生闯入了他的办公室，催他还钱。
  记忆到这里就停止了，后面的故事洛小南也很清楚。
  算上李楠，也是他得到的第二份记忆了。
  梁老师对于历史与地理的爱好，简直可以说是与他一模一样，再加上他们的脸型也有相似的部分，这一点更让洛小南无比困惑。
  柳思思焦急的呼唤渐渐清晰了起来：“小南！小南！你没事吧？”
  洛小南睁开眼，发现自己抱着头，躺在柳思思的双腿上。
  他面红耳赤地起身，说自己没事。
  “没事就好，你刚才吓死我了。”柳思思眼中写满了担忧。
  “柳思思，你认为科学能够解释我们看到的现象吗？”
  “科学？”
  柳思思虽然是语文课代表，但毕竟是理科班的学生，数理化的分析能力也是有的。

  “真要用科学来解释的话，好像幼儿园里的人忽然间就变老了，而且只是幼儿园内部，门卫大爷完全没有变化。”
  “变老了……我只听说一夜白头，但没见过一眨眼就从小孩长成了老人。”
  “可能是他们身上的时间流速变快了？”
  “时间流速？”洛小南对这个词感到非常陌生。
  “对，我之前看过一篇小说，说有一块沙漠里的石头，它其实是一个来自外星的生物，有人踢了他一脚，他十年后才说了一句好疼，因为它感知的时间流速比地球上的人类慢上很多很多。”
  “加上你说的风扇移动，时间和空间都出现了变化，难道是时空混乱？”
  “时空混乱……”
  洛小南摸出了口袋里的纸条，翻看上面的名字。
  “这些是什么？”柳思思好奇地问。
  “是欠我爸爸钱的人，我有一个猜想，或许下一个遇难的人，就是他们中的一人。”
  他要找的人很明确，因为他也出现在了梁老师的记忆里。
  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洛小南挑出了那张借条，在网上查出了欠债者的位置。
  “他住在隔壁城区，坐汽车过去要两个小时。”洛小南对柳思思说，“你先回家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回学校去免得老师担心。”
  “你呢？”
  “我无所谓，反正我成绩也不好，老师也不会在意我。”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柳思思坚定地说。
  无论洛小南如何劝说，柳思思也不肯动摇，洛小南无奈，只好带上了柳思思。
  两个人来到长途巴士站，等着他们的那班车进入站台。
  漫无目的地，洛小南的余光瞥见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正与检票员说着什么。
  “糟了！警察来抓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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