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西瓜是神！

洛南抱着西瓜来到横店的「鸽场」。
  「鸽场」其实并非一个正式的名字，它的原型是一处剧组来接群演的集合点。
  由于诸多剧组都在这里接群演，所以每天清晨便能瞧见一堆人在这排起长龙，领队拿着扩音喇叭呼来喝去，清点人数。
  基本上每一次集合都会发现有人明明说好了却临时放了剧组的鸽子，暂时留出的空缺立马被蹲守在附近的其他群演截走。
  此行为也有一个行话，叫「捡鸽子」。
  「鸽子」多了，「捡鸽子」的人自然也多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如今独具规模的「鸽场」。
  每天清晨，除了等大巴车来接的群演之外，还有大量把手抄在袖子里、目光逡巡的其他同行们。
  自此，「鸽场」成为了继演员公会、群头资讯群之外，第三种接戏的方法。
  和前面两种不同的是，在「鸽场」接戏跟开盲盒差不多，完全不知道今天要演什么，只是听见领队喊一声「缺个人」就急不可耐地举手报名。
  他们往往到了现场才知道今天演的是日伪军、死太监还是白给的炮灰。
  洛南也不心急，他抱着一颗西瓜坐在树荫底下，拿着勺子挖着鲜甜的瓜肉，津津有味地看戏。
  “缺个人！”
  “我我我我我！”
  “选我！选我！我会前后空翻，会连续二十个侧手翻！”
  “选我！我会用鼻子吃面条！”
  “我我我！民国学生、抗战老兵、宫内奴婢、持刀侍卫我都行！”
  “那行，那个谁，你跟我来。”
  一阵喧闹突然兴起又突然平息，挑好人的领队带着被选中的群演上了大巴。
  剩余的人垂头丧气地作鸟兽散，退回刚刚休憩的位置，为下一次抢活养精蓄锐。
  在横店，这样明里暗里的竞争早已是再日常不过的事。
  洛南不去抢，是想确定接到的是死人戏，演别的总觉得不得劲。
  过了一段时间，他身边突然多了一个男人，对方腋下夹着一只小皮包，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对方对他的兴趣比洛南更大，主动靠过来问：“哥们，你也是群演？”
  “对啊。”
  洛南一手捧着冰镇大西瓜，一手抓着古铜色中型勺子，大大咧咧地说：“看不出来吗？”
  “呃……”
  男人心说看得出来就有鬼咧！
  不光是他，其他群演也对洛南的身份有颇多猜测。
  毕竟哪有群演会嚣张至极地坐在大树底下吃西瓜，见了领队不问好，听到缺人也不抢活，比谁都要轻松惬意。
  他要是群演，难不成是等人主动过去请他演戏吗？
  重点是……那可是一整颗西瓜啊！
  冰镇的大西瓜！
  夏日炎炎下，一把勺子一口一口大红瓤挖着吃，那滋味，那口感……吸溜……
  妈的，馋了！
  洛南对来人很是客气，见男人的视线总是定格在自己的西瓜上，他大大方方递了过去：“来一点？”
  “真的吗？会不会不太好？”
  “那别吃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男人背后的T恤已被热汗打湿，实在抵抗不住冰镇西瓜的诱惑，他一把夺了过来，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
  哈——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都在这一口中化了。
  丝丝缕缕的凉爽伴随着一抹清甜，入口即化，并作一股溪流顺着灼热的喉管冲刷而下，给胃里带去别样的滋味。
  男人闭上眼睛，全身心投入这令人沉醉的享受之中。
  这一口，如冰块拂过全身的毛孔，任何烦躁不安的情绪都被化解，在西瓜的绝对权威之前，全都不值一提。
  这不是西瓜，这是救命的良药！
  旁边的群演看得眼睛都直了，吃个西瓜你演得这么夸张，当这是琼脂玉浆还是仙露甘霖啊？
  搞得老子更馋了！
  洛南看着对方演戏如此投入，不由得有些紧张。
  他该不会不打算把西瓜还我了吧？
  只见男人刷地睁开眼，抓住洛南的胳膊，目光如洗涤过般晶亮：“你，去不去我们剧组演戏？”
  靠！
  几乎是所有人的心中都蹦出来了这个字。
  你来挖人，戏这么多干毛啊？
  洛南犹豫了一下：“演什么？”
  “绝对是正面人物，一名死于扫射的革命卫士。”
  洛南暗暗嘀咕，你说巧不巧，我刚死于扫射。
  听到对方说是民国时期的抗战戏时，洛南答应了下来。
  他拿到的角色是普通的龙套演员，工资是13元每小时，晚上八点过后每小时10元。
  跟着大巴车来到了拍摄地之外的空地上，剧组开来两辆卡车，车厢打开后，推出的是两排衣架，上面挂满了统一制式的戏服。
  军鞋、帽子、手套扔在地上，沾满了黄土，混在一起连左右都分不出来。
  即使这样，群演们仍然是第一时间冲上去抢服装，一旦晚了就只能拿到最臭最脏的衣服了。
  洛南在其中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阿七。
  阿七也显然是看见了洛南，却装作视而不见，视线轻飘飘地从洛南的身上移走。
  由于洛南是最后补上的，等他过去时只有挑剩下的衣服，他努力在地上找到配对的鞋子，一拿起来差点被熏晕过去。
  鞋子不知被多少人穿过，散发出一股阴干了一个月的水拖把配着酿了两年的臭鸡蛋的味道。
  “好家伙，比林导的衣服还臭。”洛南屏住呼吸，费力地把鞋子套在脚上。
  他拿来的衣物更是多种汗味混杂，味道可比「馊了」两个字复杂得多。
  洛南穿好衣服离开，他必须穿着这套衣服等剧组开拍，不然随意把衣服脱下，丢了的话还要赔钱。
  洛南离开之后，阿七和几名目光阴沉的群演从角落里现身，目光不善地盯着洛南的背影。
  “是他么？七哥。”
  “没错，是他，把我在外国剧组里的戏给抢了。”
  阿七一字一字地往外挤，表情充满凶狠。
  “一个新人，敢抢我七哥的戏，活腻了吧？”
  一名矮个子留着寸头的男人更是信誓旦旦地拍打胸膛：“放心吧，七哥，收拾这种刺头儿我最拿手，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横店的规矩。”
  阿七看着洛南的背影彻底消失，丢下一句话：“哼，谁教谁演戏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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