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副驾驶

冷库车行驶在一段长长的公路上。
  公路两侧鲜有民居，城市的轮廓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一盏又一盏的路灯，一段又一段的道路。
  重复又重复，门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今夜最刺激的部分已然过去，兴奋退潮后，倦意逐渐占据大脑。
  他摁下广播，收听午夜时段的音乐频道，随后又用牙齿从包装袋里剔出一颗槟榔，一仰脖滑入了嘴里。
  狠狠地咬开槟榔的外壳，一股提神醒脑的滋味涌入口腔深处。
  “给我也来一颗。”旁边伸来一只手。
  门卫头也不回，把包装袋丢向副驾驶：“自己拿。”
  “好的。”
  对方拿走了包装袋，同样摸出了一颗槟榔，丢到了嘴里。
  门卫忽然头皮一僵，猛地扭头看向副驾驶……
  “卧槽？！”
  门卫洪亮的大嗓门响起，与此同时他像是受惊的跳蚤从驾驶座窜到了车门边上。
  要不是他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死死地拽着方向盘，冷库车差点在公路上打横过来。
  这可比槟榔提神多了。
  他的副驾驶上坐着一具尸体！
  也在吃槟榔！
  门卫虽然看了十几年的殡仪馆，自认胆子够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但大半夜的一具尸体突然坐在你的副驾驶位子上，谁看了不发怵啊！
  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洛南淡定地坐着，贴心地提醒门卫：“坐正，看路，小心驾驶。”
  他不担心门卫认出自己，进入冷柜前，他换上了一件展厅里的寿衣，又被黎雪化了好几层的浓妆，加上溺死状态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脸都是皱的。
  别说门卫了，他亲妈来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尸体说话了！！！”门卫大吼。
  他差点灵魂出窍，精神恍惚不定。
  他有点想直接晕过去算了，但嘴里的槟榔时不时给他喂点生物碱，致使他的神经系统始终保持兴奋状态。
  门卫悄无声息地坐直身体，目视前方。
  然后从方向盘上空出一只手，猛扇自己巴掌。
  一边扇一边念念有词：“一定是我看错了，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偷眼看向旁边……
  呼！原来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不会说话。
  不对！！
  尸体怎么上来的？
  洛南不知道门卫的大脑里经历多么剧烈的思维风暴，只是隐隐觉得他的头顶上好像冒起了超载的浓烟。
  门卫想起了开面包车的男人。
  “一定是他！这小子临走前跟我玩恶作剧呢！把尸体放副驾驶来吓我？真特么够畜生的。”
  门卫这么安慰自己，就是不敢伸手去试洛南的呼吸和脉搏。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路，瞳孔跟钉死了一样，绝不偏移半分，死都不往旁边去看。
  “师傅，可以借我一下手机吗？我手机没电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门卫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完全盖过了洛南的声音，仿佛他音量够大就可以不怕一切妖魔鬼怪。
  “没手机借条充电线也行……”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尸体在说话！尸体在说话！”
  “怎么可能呢？我一定是累坏了，想来这几天挣钱辛苦了，钱到手了我一定订间五星级酒店睡一晚！”
  “还要有足疗推拿汗蒸刮痧，叫上漂亮的小妞喝上两轮，茅台必点！茅台必点！”
  “干这行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谁也拦不住我挣这笔钱！谁也拦不住我，我说的！！”
  门卫越说越大声，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他已经很久没眨过眼了。
  【叮！精神失常！惊吓值+2300！】
  见他这个样子，洛南耸了耸肩。
  他本打算吓一吓门卫，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
  这下好了，套出来一堆话，全是废话。
  门卫目不转睛地脚踩油门，说实话他也没的选择，车上拉着一具尸体，他除了去交货又能上哪去？
  把尸体丢路边？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送回殡仪馆？开什么玩笑？
  深怕被鬼缠上，他索性一狠心，去和新老板的联络地点。
  要缠也缠老板去。
  冷库车离开公路，沿着江边行驶。
  洛南看见前面的公路露出了一座小型的渔人码头。
  深更半夜里，大多数渔船都靠岸休息，仅有一艘渔船扬着帆，停在离岸不远的江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有种预感，渔船就是买家的所在。
  冷库车逐渐减速，渔船上的人也发现了冷库车的到来，伸出一块长长的木板，从渔船搭到岸上，形成了一条狭窄的独木桥。
  “啊，我该死了。”
  洛南躺倒在座椅靠背上，安详地死去。
  门卫踩着刹车的小腿不禁抽搐了一下。
  木板上走过来几名看面色就知道不是善茬的男人，他们走在独木桥上如履平地，眼神如狼般盯着停稳的冷库车。
  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后车厢，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空的。

  一名有着鹰钩鼻的男人敲了敲车窗：“喂！你耍我们啊？车厢是空的！”
  门卫僵硬地往后抬了抬脖子，尽可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动作。
  鹰钩鼻男人纳闷地看他伸展脖子，以为他是颈椎有什么问题。
  再看两眼，懂了，他在指示副驾驶上有东西。
  另一边的车门被打开，一名模样凶狠的男人嗤笑一声：“真有意思，货放在副驾驶，品味够叼的，不怕瘆得慌？”
  门卫心说是他自己挑的位子，跟我品味有毛关系。
  几个男人一起，把洛南搬下了车，凶狠男人俯身看向车内，露出玩味的表情。
  “品质不错，我们老大想请你去船上聊聊，报酬也在……”
  吱！
  冷库车突然起步，打开的车门把凶狠男人绊倒在地，一旁的鹰钩鼻男人追着车跑了几步，发现追不上就放弃了。
  鹰钩鼻男人啐了一口：“妈的，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杀人灭口？”
  鹰钩鼻男人把凶狠男人扶起来，后者揉揉尾椎骨，咧着牙说：“够种，钱都不要了！”
  “他不会报警吧？”
  “谅他也不敢，走，我们把「鱼」拖回去加工。”
  凶狠男人和鹰钩鼻男人沿着木板回到船上，其他的帮手已经把洛南的尸体丢进了船舱。
  尸体在楼梯上磕碰了几下，咚的一声掉进入舱内的最低点。
  鹰钩鼻男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凶狠男人递给他一把小刀，阴森森地笑道：“口子划得漂亮些，弄丑了客人不高兴。”
  鹰钩鼻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但他没有反驳，而是接过刀，头一低钻进船舱，木板在他身后合上。
  撤走岸上的木板，渔船趁夜起航，驶向更深的黑暗中。
  而在渔船背对的公路上，逃跑的冷库车正以九十迈的高速玩命奔驰。
  “终于甩掉了！终于甩掉了！谁接手谁倒霉，反正不是我！”
  冷库车中，司机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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