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种溺死法

洛南看着眼前鱼龙混杂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此刻身处于兴安剧场，站在他前方的人群都是闻讯赶来面试的龙套演员。
  电影《溺行》在附近的河岸取景拍摄，顺路到兴安剧场现场招募演员。
  招募的空位和要求如下：
  演一名溺死而亡的少年。
  虽只有一个名额，但来试镜的人数多达上百人，这百里挑一的景象令洛南不得不在心中感慨。
  演员这一行是真卷啊！
  能有这么多人来面试，除了剧组给出的待遇不错外，更多是冲着男主演的名气来的。
  男主演名叫陈昆，前些日子出演了一名沉稳理智的老刑警而火爆全网。
  影片中，他与亦正亦邪的男主角话里有话暗中博弈的片段被各大媒体铺天盖地宣传开来，无不被他沉着冷静气质内敛的表演所打动，网友纷纷夸赞他为智性恋的顶峰！
  身傍大树好乘凉，跟着红人演员混，哪怕是当一名龙套，说不定也能更好出头。
  不巧的是，大家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
  于是到了现场，现场全是聪明人。
  上百人排成长龙，副导演选角选得都快审美疲劳了。
  这么多人排队只为抢一个能露正脸长达25秒钟的角色，这份精神也感染了洛南，他暗暗较劲，发誓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拿下这个角色。
  人家都在努力，没道理自己松懈摆烂。
  “停！下一个！”
  副导演连摇头都觉得累了，他一甩手里的铅笔，赶走眼前的演员。
  下一名排队的演员入场，紧张中带着殷切。
  副导演第三十次重复他的要求：“演一个溺死的人。”
  面前的演员一脸青涩，看着像是刚出校园的应届生，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反问副导演：“请问演的是溺死前、溺死时还是溺死后的样子？”
  副导演盯着他看了半天，心中肯定他是一名应届生。
  不然不会问出这么清澈又愚蠢的问题。
  “你自己想，我只看你演得怎么样。”副导演把问题抛回给对方。
  “好，那……我开始了。”
  应届生突然呃的一声，惊恐地掐住自己的喉咙，脖子拉得老长，同时还往外一抻一抻的。
  他翻起两只白眼，嘴里发出干瘪的声音，舌头朝一侧吐出。
  他演得很用力，把自己的脖子都掐红了，直到几秒后他反应过来有点偏题，忘记主题是溺水了，于是他补救上几个用胳膊奋力划水的动作。
  不补还好，这一补让画面变得诡异起来。
  看起来像是被人掐死后突然觉醒了游泳健将的能力，然后在大海里朝着远方的孤岛飞快地游了起来。
  “停！”
  副导演拿铅笔的尾部直捅太阳穴：“你演的什么玩意？你是被鬼掐死还是被水溺死？脖子一动一动的干什么？你是天上掉米粒用嘴去接的公鸡吗？”
  越面试火气越大，这名应届生非常不幸地赶上了火山喷发的那一刻。
  但这名应届生非但没有恼怒，而是十分恭敬地鞠了一躬：“多谢指正！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
  其敬业精神令洛南自愧不如。
  “下一个！”
  随着前面的队伍逐渐缩短，洛南也难得紧张了起来，前面也有几个倒霉蛋赶上副导演的怒火，被臭骂了一顿。
  为了自己不被骂，洛南做足了十二分的准备。
  “下一个！”
  终于轮到了洛南，这回副导演连要求都不讲了，直接手一甩，叫洛南开始。
  洛南心神沉定，开始了表演。
  他先是张开双臂，悬在半空中，紧接着露出惊慌的神情扭头四顾。
  惊慌的表情很快朝着绝望过渡，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最终笃定没有人可以帮他。
  在这个过程中，洛南时不时地蹲下起身，双手以一种独有的间断节奏扬起，仿佛真的如同溺水的人，正在水面奋力地挣扎着。
  厉害的演员能够通过三两句台词和语言动作将观众瞬间带入到某个特定场景中，而更厉害的演员无需语言，光凭几个眼神和肢体表演就能让围观者身临其境，仿佛实景再现。
  洛南的挣扎不仅让副导演看得眼睛发直，更是感染着后续排队的演员，给他们的心上蒙上一层灰色的阴翳。
  他们对洛南的绝望处境感同身受，仿佛亲眼看到因扑腾而飞扬起的水花。
  洛南的挣扎越来越小，对应着身体不受控制地下沉入水，他的脸色瞬间发绀，从红润的气色朝着青蓝色转变。
  最大的变化应该是洛南的面庞，竟然像是吹开的气球般肿胀起来，如同一个溺水者，因口中吸入太多的水而使双颊高高堆起。
  副导演心有余悸地看着洛南的眼睛。
  洛南是闭着眼睛的，可他的两颗眼珠没有因此减少戏份，而是在眼皮底下快速地翻动，像是努力挣扎着在水中睁眼，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副导演慌了。
  他不得不慌。
  洛南演得太可怕了！
  他要是再不阻止的话，恐怕眼前这个年轻人真的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陆地上溺死。
  “停！”副导演大喊一声。
  然而比他更慌的是洛南。
  怎么回事？我还没演完呢！
  副导演喊停是不是因为不满意？
  不行，我得再加把劲才行。
  “等等，我还有另一种表演方式，比如干性溺死。”
  说着，洛南开始了新一轮的死法，与上次不同的是，洛南入水的动作从向外挣扎变成了向内挣扎，他脸上的惊慌表情比之前更甚。
  脸色转为青紫色的速度更快，与此同时，他的喉咙里发出高亢的呼吸声，双手不是往外扑腾，而是死死地箍住自己的喉咙。
  洛南连续呛咳几声，越咳脸色越差，最后喉咙里连高亢的呼吸声也减弱了，只剩下意义不明的呜咽。
  “停停停停！”副导演急了。
  别再演了！再演真要出人命了！
  不管你死不死，队伍里有人已经快被吓死了。
  后面还有另外一群人，看洛南演戏自己也跟着憋气，这群人估计是第二批被憋死的。
  洛南也急了。
  这也不满意？
  “副导演，副导演，我还有别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洛南说来就来，马不停蹄地开启了第三次溺死。
  “我给你表演个迟发性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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