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能不能死得干脆一点

庙堂之间的空地上，已然七七八八躺着十几个和洛南同样装扮的士兵，他们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聊着闲天，等人喊开工。
  洛南和李文豪坐在扎屁股的草坪上。
  他们扮演的是小兵甲和小兵乙。
  其他人分别扮演的是小兵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粗略数数，现场的龙套演员大概二十人，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同学。
  想来也是必然的，这么穷的剧组，自然要找最便宜的龙套。
  洛南他们二十多人的工钱全加起来，还没有灯光师手里的一盏灯泡贵。
  杂草太扎屁股，洛南换了一个姿势，问李文豪：“他们跟你讲这场戏的剧情没有？”
  李文豪耸肩：“讲了，跟没讲差不多。”
  李文豪一向心直口快，有话就说，洛南很欣赏他这种伟大的性格。
  “啥剧情，跟我讲讲？”
  “我就喜欢你这种有职业素养的龙套演员，出场不到五分钟就嗝屁，还挺关心剧情？”
  李文豪勾着嘴角，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道。
  好吧，伟大的性格只能欣赏一半。
  李文豪反问道：“别说剧情了，你毕业之后想好去哪深造吗？”
  “我打算先在当地的几家剧组报名试镜，看能不能一年内混出点名气，到时候到更大的影视城去一展拳脚。”
  洛南自然是有对未来的规划的，一谈及这个，他的眼中散发着光采。
  李文豪眨巴着眼睛，以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问道：“不是吧，你以后还想当演员？”
  “不对吗？我们本来就是表演系毕业的。”
  “我可不当，当演员又苦又累，挣不到多少钱还被人骂没出息。”
  洛南纳闷地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回去继承我爸的公司。”
  洛南：“……”
  聊不来。
  和没有梦想只会在金钱海洋里畅游躺在钞票铺成的大床上睡到自然醒的富二代聊不来。
  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人若只有梦想，那确实和咸鱼差不多。
  洛南不一样，他虽然穷，但有系统。
  李文豪不再跟他聊天，而是从自己盔甲的内层里抽出藏好的手机，不知给哪个网络上勾搭的妹子聊天。
  聊着聊着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勾起，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想必聊的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话题。
  “谁让你们带手机进来的？”
  一声大吼吸引了洛南的注意力，连他对面的李文豪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藏回盔甲的夹层里。
  被抓的不是他，是另外一个倒霉龙套演员。
  领队韩俊叉着腰，对着他破口大骂：“一点素养都没有，净给我们学校丢脸！”
  在场的很多同学都是不服韩俊的，但无奈此人极为会打小报告，得罪了他，等到回学校一顿添油加醋，学分指定保不住。
  为了学分，多数人都选择忍了。
  洛南不一样，韩俊敢惹他，他可以为了学分死了。
  韩俊刚刚冲洛南投来一个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副导演从寺院内门走了出来，韩俊立马一转身，无比谄媚地迎了上去。
  “副导演，您那边准备好了吗？放心，我们演员都已经就位了。”
  副导演瞥了他一眼，满意地说道：“你干的不错，群头！”
  韩俊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转而又无比明媚地说道：“我是校方指定的外派对接人员，其实说是领队，更应该叫监督……”
  副导演冲他一挥手：“群头，叫你们的人准备好，导演马上来了。”
  “导演不是你吗？”
  “不是我，今天这场戏导演说他要亲自来导，你们可要认真一点！别让我失望！”
  韩俊面露忧色，又只能咬紧牙关应道：“保证让导演满意！”
  韩俊对着龙套演员们喊道：“都起来了！开机了开机了！”
  一群龙套演员站了起来，洛南揉了揉发麻的膝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大夏天39℃，他们穿着全套盔甲，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整天，早已是汗流浃背。
  头戴着青蓝色贝雷帽、留着一撮小胡子的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由空调扇和冰镇饮料伺候的主角们也陆续进场。
  他们有说有笑，没人在乎大汗淋漓的群演们，仿佛他们只是长在这里的杂草罢了。
  “灯光准备！”
  “道具准备！”
  “摄影准备！”
  随着全场调度完毕，导演一声「ACTION」，拍摄进入了正轨。
  主角和龙套们开始走戏，龙套们有一个固定的活动范围，不能离着主角太近，否则会抢占主角的镜头。
  等到主角们演到「谈崩」那一段，龙套们才可以进入内圈，与主角交手。
  洛南热得满头大汗，太阳晒得眼前发晕，再加上胃里空空如也，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好在他有精神抗性，能够暂时抵挡一分炎热和饥饿。
  不过其他演员可没他这么顽强了。
  “咔！”
  林天奇大喊一声，指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龙套演员喝道：“那个人！你会不会演戏？不会演下去！”

  “死尸都演不了吗？能不能死得干脆一点！”
  导演这么一骂，令其他人都为之一振，大脑瞬间多了一丝清醒。
  洛南也站直了身子。
  林天奇低声跟身旁的副导演说道：“这群学生太嫩！光是学点课本上的知识，就以为能在我这混点经验，真是想得天真！”
  副导演点头附和说：“你说得对！”
  “既然都是过来实习的，不学点东西回去怎么交代？我看应该把他们往死里训，告诉他们这里不是托儿所，是严格残酷的训练营！”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群新人演员一个个做着发财出名的梦，对演员这一职业充满了亵渎，我们这帮老前辈有义务有责任好好指导他们！”
  林天奇笃定了想法，再次喊「ACITON」之后，果然要求比之前更为严格。
  “跟上！跟上！”
  “快一点！”
  “连死都演不好，你们将来能演好什么？”
  多数的演员顶着热气和汗水，艰难地完成着导演的部署和指挥。
  两次、三次、四次……
  同样的镜头来了好几次，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疲态。
  洛南每一次都保证自己的动作不出错，并且一模一样。
  最终来到了他这个角色的最后一步。
  在大侠打扮的主角一抬手下，隔着五米开外，洛南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倒下。
  一倒地，洛南就开启了「死亡」状态。
  霎那间，什么眩晕炎热酸疼的负面状态一扫而空，洛南浑身轻松自在。
  死了一身轻，真不是说说而已。
  他现在是一个灵魂体的状态，浑身透明，外人也看不见。
  洛南低头看着自己死去的身体，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坐在监视器内意兴阑珊的林天奇突然腾的一下坐正了，两眼发直。
  林天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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