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点都不需要他了
“靠。”乔季威转头，“小李，去倒给他。”
李步步是个新来的实习小民警，对派出所的储物摆放位置还不太熟悉，恰巧茶叶没了，他在柜子里翻找，一时还没找到。
“在那个上门第二层柜子里，对对，打开，最小那包是最贵的，就那个。”叶漓仰着头指挥，只要乔季威同意，这地就是他的另一个家。
“那个漂亮姐姐去哪了？”他问。
“怎么了？”
“想她了。她在我比较心安。”
“被调走了。”乔季威拿起记录表拍他脑门：“才不见面12小时，小屁孩你想个屁想，她是我女朋友！”
“切，她的小饼干只分给我吃。”
“那本来是给我做的！”乔季威狠狠咬着牙，“小子，跳过这个话题，不然我会忍不住打人。”
“……”
“那好吧，谢谢。”叶漓接过李步步递来的茶，开启他的故事，“我呢，原本只是临市礼街的一个小市民，有一天走在路上，突然被三个人团团围住，他们一高一矮一中等，像wifi符号一样排列。”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前比了比，认真道：“再等两年，我肯定比最高的那个还要高，有一个染着黄色的毛，染的时间有些久了，发根是黑的，看着质量不太好，脸上有一颗痣，长着下巴这，他的下巴尖尖的……”
叶漓光这三个人的外貌描写就讲了十分钟，李步步拖着腮听困了，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时，叶漓已经讲到这三个人的穿着了。
“第一个人身上穿着黄色的t恤，他的衣服有些旧了，质量不太好，上面还有明显的线头，价格应该也很便宜，我估摸在三十块左右。衣服上的图案印着一只狮子，那只狮子的颜色是……”
“ok，好，可以了，叶漓，十六岁，七月十号晚九点参与聚众斗殴，先在拘留所待两天，进去吧。”乔季威听得口干舌燥，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玛德，茶都凉了。
叶漓在拘留所待了五天五夜，后来被吴辉领走了。他的生活消停了几天，和以前好像没有多大变化，以前为了还钱，现在为了赚钱，或者为了照顾以前的兄弟情谊。
陈艳含又出入于交际场所，每天夜不归宿，叶漓常觉得好笑，说不定哪天会孕育下一个叶欣回来。
他的这个家三个人有两个是有一定劣根性的，还剩一个叶欣。叶志策毫不知情替别人养了六年的孩子，小学语数英三科总共被扣了六分，全校第一，叶漓给她的房间安了个桌子。
叶漓对她好，一定程度上出于怜悯，出生于这个家，上辈子是犯了多大的罪，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他那天在商场上见到叶志策。
一家三口，真他妈幸福啊。
临市最大的商场里，叶漓正刷着手机等人，抬眸恰巧撞上了许晶投射的视线，他们正往他这个方向走来，叶志策的目光在许晶抱着的那个小婴儿身上，暂时还没看到他。
避开太刻意了，他有什么好怕的？他单纯不想如后妈的愿。
“呦，这是我弟弟么？叫什么名字？”叶漓走上前戳了戳这小娃娃的脸蛋，软乎乎的。
没得到回应，他被叶志策拽向一边，许晶便嫌恶地抱着孩子自己先走了。
“你许阿姨产后有些抑郁，你别到她面前惹她。”叶志策也是不知道这兔崽子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警告他。
“我也没想惹。”叶漓嘀咕，“我小时候你要是对我这么上心就好了。”
“嚯，我不管你你不活得挺潇洒的么？现在哪个小朋友的童年有你幸福啊，人家每天被各种辅导练习班塞满了，你小时候，要钱有钱，要玩有玩，现在跟我说不乐意，脸，这。”叶志策拍了拍他的脸，“还要不？”
“……”叶漓烦躁地拍掉他的手，并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你中考几分，高中报名没，上哪啊？”叶志策想起来问。
“什么几分？好歹有几十分！”叶漓背靠在商场二楼的围栏上，不在意道：“报了行才一中，这还用问？”
叶志策开玩笑：“这不还以为你能上誉升呢么？”
叶漓不屑：“誉升，我考上了你也供不起。”
“哈，太小瞧你爹了，要是考上誉升，爹卖房子供你读。”
“切，你骗鬼。”
“说你也不信，上了高中可要好好努力了，那是爹的母校，可要给爹争气。”
“知道了，尽量不考倒一。”叶漓远远的看到方航从厕所那个方向出来了，摆摆手，“先走了。”
“喂，叶漓，我跟你说认真的。”叶志策在后面唤他，“开学了家长电话能不能填我的？”
我疯了才填你的，叶漓心说，朝后摆了个ok的手势。
商场里面有电玩区，人不算多，叶漓买了一篮子币，往篮球机投币，他莫名有些气，却没地撒。几局下来抛的篮球都撞击球框，没一个中的。
方航在旁观看，顺便帮他投两个币，看着看着不禁笑了：“一个也不中，也是需要技术的。”
“你不去准备准备复读，陪我来这干嘛？”叶漓继续抛，球撞到墙板上。
“你之前不是是想做生意么？我找了些人，能帮你宣传宣传。”
“水果榨汁兑酒的东西，随便说说而已。”次数投完了，叶漓拿上币篮子，又去找别的玩。转眼，又看到了那家人远远地往这边走过来，他停在原地。
“怎么了？”方航问。
“靠。”叶漓终于知道他在气什么，这股怒气从记忆的末端烧进肺里，让他一瞬间忘了呼吸。
“叶志策竟然带他儿子来商场玩，我小时候在地上哭着打滚他都不陪我去，说什么找你妈去，真男人从不去商场，合着他现在是个小姑娘呗，操！”叶漓愤愤将篮子塞回方航手里，抬脚往与他们相反方向快步走了。
“你去哪？”方航追上他。
“不想和他们待在一个地。”
叶漓出了商场，目的地很明确，很久没有这么明确过。他对方航说：“不用跟着我。”便往那个方向跑。
虹色酒吧，安静地坐落于夜色中，里面却与它表面的沉静完全不同，叶漓刚走进就被这一束束灯光晃得头晕，喧闹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方航还是跟上来了，一把拉住他，显然有些生气：“你竟然来这种地方？”
叶漓甩开他，大喊：“我找我妈。”
他捂着耳朵寻找陈艳含，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男人腿上被一杯杯灌着酒，手上攥的都是她的赌资。
陈艳含很漂亮，漂亮到现在，四十多岁了身材也毫无走形，保养依然很好，她的皮肤不受岁月的侵蚀，长相很艳丽，上天对她的厚待就是不怕老，即使曾长时间熬夜，赌博，宿醉，但画起妆来掩盖那几条纹路，与二十几岁的小年轻相比也毫不逊色。
她喝得醉醺醺的，脸上带着红晕，眼中含着被不断灌酒冲上头的泪花，她以前不这样的，她以前在公司做文职工作，和叶志策很恩爱，教育孩子也有一套，人人都羡慕她简单美满的生活，突然就变这样了。
叶漓有一瞬间忘了他来这干什么？呆立了很久直到有调戏的男女撞过他，他才回神。他木讷地靠在一边，他来这干什么？他想让他妈带他去商场。
每次叶志策不愿陪他去的，陈艳含一定会带他去的，只要他肯求，她会一边骂他找你爸去，一边心软地带他走。艹，叶漓有些鼻酸，怎么一个两个都过得那么好啊，一点都不需要他了。
他痛恨自己小时候像个小皮球一样被大人踢来踢去，长大了发现大人不玩小皮球了，他在奢求什么？奢求叶志策抛妻弃子还是陈艳含戒赌转性，只为他们有空来踢一踢自己么？太可笑了，叶漓蹲在原地，怎么只有他在乎这份感情啊。
方航想安慰，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私心不想让叶漓在这地待太久，还是先离开这儿吧，正想拉他起来，叶漓却瞬间立起，快走两步跨越到陈艳含旁边大腹便便的男人面前。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叶漓的拳头便挥砸了下去，他发了疯般拽着男人的领子打，桌上的酒瓶被撞翻在地，尖叫声哄闹声掩盖了音乐的喧闹，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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